站在月光下的少年仰起头，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了下来，雪白的、光亮的，是情人的眼泪。
　　......
　　陆昀这边很快就得知了沈肆拒绝的消息。
　　陆昀一挑眉，棱骨分明的手摸上了光滑的桌面，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摩擦着，来回蹭着，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缠绵意味。
　　这小孩儿......
　　是还在闹脾气？
　　陆昀想想也是，之前的事儿，估计叫他伤心了。
　　只是陆昀不明白的是，陈沅沅哪里来的胆子做这种事情？
　　回想一下陈沅沅做的那一桌子甜菜，再回想一下陈沅沅胆大包天的进他的房间把娃娃摸出来剪碎了。
　　恐怕这样的事情.......原先也没有少做。
　　沈肆骄纵惯了，根本应付不来陈沅沅那些手段。
　　陆昀想着想着，眸色一沉。
　　陆昀打了个电话给周瑾。
　　那边很快接了，周瑾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那个...陆总，您找我什么事儿？”
　　声音有些失真，陆昀这边还能明显的听到对方那里的歌舞升平，一片嘈杂。
　　很显然，周瑾又在某个不知名场所蹦迪。
　　男人面色不改，收了手，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眼睛盯着屏幕，状似无意的问道：“陈沅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周瑾一听，立刻激动起来了，立马滔滔不绝起来，“陆总你是不知道，那个心机婊真的绝了，她老找小四儿的茬。三天两头给他不痛快，你说她一个女人吧，小四儿还不好收拾她。真的，我见了她都烦得要死。”
　　要是换做平常，周瑾哪里敢这么和陆昀说话？
　　这不是人家陆大神自己问起来了？还凑巧是他能说得上来的事儿，那必然是言无不尽、知无不言了。
　　“接着讲。”陆昀眸色暗了暗，手边传来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周瑾立刻倒豆子似的将一些事情告诉了陆昀。
　　比如说什么沈肆十六岁那年放学回来，陈沅沅故意把他的书包丢进了花园的向日葵田里，沾了不少的土。
　　比如说什么陈沅沅故意在沈肆房间门口打碎杯子，把正在睡觉的小少爷吵醒。
　　又比如说什么，陈沅沅总在沈肆的房间里种一些乱七八糟的盆栽。不管沈肆怎么说都不听，几次回到陆宅，属于沈肆的那件卧室里总是能看见各种各样正绽放着的，娇艳欲滴的花。
　　可是，沈肆有点花粉过敏。
　　所以他看见花就会下意识的难受。
　　而陈沅沅则屡教不改。
　　沈肆花粉过敏这事儿，就连这小少爷自己都不知道，可以说除了沈家人，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周瑾和陈沅沅。
　　这女人几乎是拼尽全力，别有用心的在恶心沈肆。
　　都是小事儿，他根本不好发作。
　　但是这么经年累月的，谁都讨厌。
　　陆昀越是听，脸色就越是沉。周瑾嘴里说出来的好几件事情，都能和记忆中发生过的画上等号。可他所知的事情原委，却根本不是周瑾嘴里说的这样。
　　“我知道了。”陆昀闭上眼睛，又睁开，抬手盖上了电脑。
　　周瑾瞬间又恢复了拘谨，老实巴交的，谨慎的寒暄几句，等待陆昀挂电话。
　　他哪敢挂陆总电话啊。
　　古往今来，敢挂陆总电话的就一个沈少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呐喊》：天天call我天天call，出场费结了没啊？你们好像有内个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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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他从来不知道, 从来不知道。
　　原来那个小家伙哪怕在自己身边，过的也这样不好。竟然还要受一个佣人的气。
　　那沈肆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陆昀懒懒的靠在老板椅上, 伸手挡住了眼睛，视线黑了下来。
　　窗外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突然想和沈肆说说话。
　　那小家伙已经很久没给他发消息了。
　　以前, 总是每天早中晚问候不缺的。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得哄哄了。
　　陆昀摸出手机，点开沈肆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L：在忙？
　　陆昀等了等，对面没回。
　　从前，他的消息，沈肆都是秒回的。
　　陆昀神色复杂的将手机放在一旁, 开始工作起来。
　　一份文件接着一份文件, 日已西沉, 天渐渐沉了下来。
　　俊美的男人坐在桌前, 腰背笔挺, 落日余晖映在他脸上，半边脸都透着光, 暖暖的。半边脸又暗下来，漂亮的眸子温和平静, 平静之下又带着点儿凉。
　　他工作的时候从不分心。
　　今天却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机。
　　没有回音。
　　沈肆没有回复他。
　　陆昀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他叹了口气, 心说, 真是败给他了。
　　随后拿起手机, 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对面终于慢吞吞的接了起来，沈肆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喂？”清澈干净的少年声音从手机传来。
　　陆昀微不可闻的勾起嘴角, 方才的烦闷在听见少年声音的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在忙？都不回哥哥消息。”陆昀轻声说道，低沉性感的嗓音中意外的夹杂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委屈。
　　沈肆一听，顿时头皮发麻起来，他要开口说话，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少年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门一关上，眼眶就不可控制的红了起来。
　　办公室里没开灯，只有落日的余晖打在干净的足反光的瓷砖地板上。
　　直到舌尖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他才调整过来，沉吟片刻，说道：“恩......今天一天都在开会，没有看手机。”
　　“飞翔的事情，为什么不要我帮忙？”陆昀将袖口扣上，又将拿着手表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都含笑，他看向窗外。
　　“我自己可以。”沈肆不容置疑的说道，语气很是严肃。
　　陆昀点了点头，合上文件，“会很累。”
　　“之前不也是这么累过来的吗？没关系。”沈肆不以为意的说道。
　　陆昀一愣，想起之前的事情，难以控制的心口一酸，“是不是在怪哥哥？”
　　他其实不该，不该把消息放出去，也不应该坐视不管。他本意是想磨炼一下这小家伙，却没想到还是出了疏漏。
　　沈肆沉默一会儿，闷声说道:“没有。”
　　“吃饭了吗？已经很晚了，工作忙也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陆昀话说完自己都笑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轮到他来对沈肆说这样的话了。以往可都是这臭小子整天在耳边喋喋不休的。
　　“知道了。”沈肆应得很敷衍。
　　他不想在和陆昀说话了。
　　他遇上这个人，总是容易情绪失控。他不想这样下去了，他会慢慢改掉的。
　　他不会再喜欢他了。
　　对面挂了。
　　陆昀略一挑眉，倒也没生气。跟那小混蛋打完电话之后，心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他站起身，正了正西装上的褶皱，将文件收好放起来，打了个电话，让李浩定一家私房菜。
　　李浩人都傻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老板居然放下他的亲亲文件老婆，自己要求要去吃饭了！
　　难道是今天的这几个项目不够妩媚？还是她们的美貌不够？还是做方案的那几个憨批今天意外智商滑坡，送上来的项目让他们老板这样不挑剔的人都失去欲望？
　　李浩联想翩翩。
　　恍若梦中的定了一家馆子。
　　陆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工作提不起一点兴趣来了。
　　他让李浩回家休息，亲自驱车去了那家馆子吃饭。
　　陆昀的时间何其值钱？
　　这一个晚上却在一家小饭馆里慢慢消磨了。
　　那是因为，这是沈肆最喜欢吃的一家馆子。他所知道的，沈肆最喜欢吃的一家。
　　陆昀来了之后，坐下了，才隐约觉得幻境熟悉。他本就是记忆很好的人，只略一思考就发现了他曾经带着沈肆来过。
　　沈肆十七岁的时候，陆昀带着他来过，那个时候，少年笑眯眯的，一脸满足的吃着热辣辣的火锅，一脸的满足。他眼睛是亮晶晶的，声音也软乎乎的，“哥哥，等以后你有空，再带阿肆来，好不好？”
　　可惜后来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陆昀也确实忙。
　　所以再也没有带他来过。
　　月亮冷冷清清的挂在天上，陆昀突然很想见沈肆。
　　可能跟月亮也没什么关系，最近他总是想见沈肆。
　　以前觉得烦的不得了的小家伙，几天见不到，却反而不习惯了。他难过的样子，受伤的样子，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愧疚越积越多。
　　跟喜欢夹在一起。
　　相互交融。
　　然后，喜欢变多了。他更喜欢沈肆了。
　　只是，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陆昀也不知道，他应不应该打个电话叫沈肆过来？
　　......
　　沈小少爷是个享乐主义。
　　至少在他二十一岁以前是。
　　但月上柳梢头，人未约着，少年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眉眼间染上一抹疲倦，他却还是强撑着继续下去。
　　从前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员工食堂吃饭，就是拉着周瑾下馆子，满京城的跑，挖挖有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地儿。
　　但是现在全无雅致。
　　他只恨不得一天能有七十二小时，一分钟拆成三分钟来用。
　　摆在桌上的日历一天一天的翻过去，时间越来越紧迫。多少次睡梦中都会被惊醒：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对未来还一无所知。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在灾难再一次来临之前，他必须自己强大起来。
　　门外孔令华敲了敲门，沈肆放下手中文件，没什么感情波动的说道：“进来。”
　　孔令华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许焕。
　　“沈总，这是这个月的月度报表，刚整理好，请您过目。”孔令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沈肆，沈肆接过。
　　少年伸手指了指办公桌不远处的沙发，说道：“坐吧，别站着。”
　　两人也不矫情，走过去就坐下。
　　沈肆的办公室有些黑，偌大的办公室晚上只开了两个灯。
　　孔令华不是个很能察言观色的人。可最近，就连都他本能的觉得沈总最近心情非常不好，因此做事更加小心，事无巨细，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万无一失。
　　沈肆认真的翻了翻简洁却又细致的月度报表，点头肯定了孔令华的能力，“非常不错。继续努力。”
　　粗中有细，轻重分明，看了就很让人舒适。
　　沈肆觉得如果他们公司的员工全都这样，那就事半功倍了，他也不必每天加班了。
　　“谢谢沈总。另外，沈总，我们真的不需要陆氏的援助么？我并不是不相信您的能力，只是......”孔令华欲言又止。
　　相比较下，许焕就直白的多了，“沈总，如果有陆氏出手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飞翔的豆芽平台在面世三天，数据就已经超过了我们莽原平台两个月的总和，直接登顶。”
　　“那边接到陆氏律师函之后，飞翔立马下架了豆芽APP，并多次联系公司希望能和您见面。”许焕将最近的情况一一汇报。
　　显而易见的，陆氏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骄横不可一世的飞翔公司，在陆氏面前照样低伏做小，不敢造次。
　　沈肆的能力没有人再去怀疑，他是个天才无可置疑。但毫无背景的公司要走下去总是艰难的多，既然有大好的路子能走，为什么非要披荆斩棘徒费光阴？
　　许焕等人当然不能理解。
　　他们只当是沈肆和陆昀闹了矛盾了，又或者是家里给这个肆意妄为的小少爷设置了什么挑战。
　　沈肆合上笔帽，喝了一口咖啡，轻声说道：“我们公司不需要任何援助。不管是什么问题，他来或者不来，我都严阵以待。不管是什么难题，在我沈肆面前，它都会迎刃而解。空境公司不需要任何后台，你们明白了吗？”
　　“可是......”许焕到底年轻，听见沈肆这么说，急的上火。
　　沈肆屈指敲了敲桌面你，示意他安静，“是更容易。如果是你许焕，许家独子，你去接受家业不是比在我手下讨生活更容易吗？那你为什么来。”
　　“...什、什么？”许焕愣了一下。
　　孔令华瞳孔一缩，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有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明明白白，放在了别人身上，反而看不清楚了。
　　孔令华、顾嘉盛、许焕，他们来到空境，不就是为了挣开束缚，找一条自己的路吗？
　　不就是为了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吗？
　　不管沈肆因为什么跟陆昀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