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这两位的狗咬狗，祁洛比较关心另一位独善其身的小绿茶。
　　“你弟呢？”祁洛问。
　　“他好像吓坏了，一直呆在家里，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跑过来抱着我哭。”许翊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我不知道。唉。”
　　祁洛大概明白许翊的想法，虽然他对他弟有了些怀疑，但是他之前那么多年都一直把许浩当成自己身边唯一的希望，最近估计也是在劝自己说，许浩只是在按照他妈的要求行事。
　　他其实自己知道答案，但是他不想要那个答案，祁洛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反正现在许浩母子已经露出马脚，祁洛也没有逼迫许翊的打算，亲了亲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后面几天，他俩都没有再提过许经纬或者后妈，许经纬估计也是因为那天刺激到了许翊心里有愧，这几天都没来打扰。
　　祁洛不愿意想起来这些糟心事，许翊也不愿意想起来，他们度过了一小段没心没肺、没羞没臊的一边学习一边干坏事的日子。
　　然后，就到了新高三开学的那天。
　　——
　　最近是雨季，开学这天也下了雨。
　　祁洛很喜欢雨天，雨声把整个世界隔绝开来，那种感觉很舒服。
　　一早许翊就忙忙碌碌地下楼买早点，然后体贴地帮祁洛把书包整理好放在门边，起来吃过早点之后，两个人一块儿去学校。
　　一路上他们俩都是撑一把伞的，但是离学校还有一条街的时候祁洛怂了，想起来吕英才期末考完后说的那些话，觉得在学校他俩还是得收敛点儿，就一人一把伞，肩并肩地往学校走。
　　他们先去宿舍放东西，迎面碰上也来放东西的张泽，他特别惊讶：“你们俩之前不是每次都卡着返校的点来吗？今天怎么早上才来啊！”
　　祁洛和许翊对视一眼，心虚地想，因为以前呆在家里没事做，现在留在家舍不得走啊，但是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祁洛想了想说：“因为昨天晚上给他讲题，一不小心过了时间，干脆就今天早上来了。”
　　学霸这种生物就是会获得“在学习的时候不管干什么离谱事都会被理解”的buff，祁洛这么一说，张泽立刻相当领会地点头，并感慨“这就是我和年级第一的差别”。
　　.
　　放完了东西，所有新高三在地下礼堂集合，原本大家还沉浸在短暂的假期已经结束的郁闷里，进了礼堂，看到礼堂正中那张大大的“欢迎新高三同学”的条幅和旁边巨大的倒计时牌，还有罕见的西装革履的杨霸天时，一下就叽叽喳喳地热络起来。
　　他们喊着天呐我这就高三了，嚷着杨霸天穿正装居然有点帅。
　　祁洛忽然有点怔忪。
　　这就高三了，他本来以为这一天会来的很有仪式感，但其实轻飘飘的，乘着雨就来到了。
　　聚散都还有最后一年。
　　祁洛想起一个月前看到的那扇北楼的铁栅栏门，想起来在那之前无数次在那里窥见的夜晚灯光，想起晚自习时高三走廊上那一片让人感到紧张却又令人敬佩的安静，和那片人去楼空的场景。
　　雨还在下。身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
　　祁洛回过头去，在人群中找许翊的眼睛，瞧见他也看着自己。祁洛想起他之前一直在翻的那本厚厚的招生名录，知道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东西。
　　有点儿慌乱的心突然又带着过去几天的浪漫烟火气，安定下来。
　　决定命运的高中第三年，就这么在少年无知无觉的喧闹声中，悄然而至。


第109章 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之后，学生们统一从旧教室搬到高三教室。
　　期末放假那时候，好多人东西都太多放弃带回家，成堆的卷子和参考资料还留在桌洞里没来得及搬，现在就班长带着统一搬，还从后勤那儿借了小推车。
　　祁洛一趟趟把桌洞里还有桌脚边地面上的卷子放在小推车上，许翊也帮着一起。
　　这样反复地弯腰搬东西很耗费体力，又是三伏天，教室头顶那几个小吊扇除了听个响之外没什么用处，很快他开始出汗。
　　许翊顺手抽了张纸巾帮他擦，赵思源转头看到了，又飞快地转回去，生怕多看一眼被许翊灭口。
　　推车沉甸甸地装满了卷子，许翊负责推到电梯那边，祁洛赵思源他们几个跟班似的跟在后面。
　　“这么多卖废品都能卖一百了。”许翊感慨。
　　“不是卖状元笔记吗，少说五百一本吧。”赵思源说，“那这一车好几千呢，天呐。”
　　“那叫学习比较好的人的笔记。”祁洛纠正。
　　然后大伙一块儿乐起来。
　　高三那个铁栅栏门里，难得的又出现了热火朝天的景象，人来人往搬着作业进出。
　　知识是不是力量不知道，反正知识是重量。
　　.
　　都收拾好之后大家自觉地坐好了，王颖进班来。
　　她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戴着眼镜，化了全妆，短袖款小西装加上一步裙，看起来比平时知性精干不少。一进班就有人嚷：“老师今天好漂亮啊！”
　　“谢谢，刚开完教资会。”王颖笑了笑，把手里夹着的厚皮本放在讲台上。班主任往讲台边上一站，全班同学就条件反射地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上学期期末咱们考得不错，尤其出了个全市第一，今年校领导对咱们寄予厚望。”王颖说，“当然，你们不用有压力，我说的寄予厚望是经济层面的，说不定咱们今年的伙食就能比往年高三好呢。”
　　“那祁洛就是一己之力带动八中伙食平均线的男人。”有人说。
　　“会被记入校史。”又有人说。
　　许翊冲祁洛调侃地比了个大拇指，祁洛小声回击：“吃什么我都可以，只要别煎鸡蛋就行。”
　　许翊瞬间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光辉事迹，默默闭嘴。
　　祁洛乘胜追击：“你现在只能好好学习了，去我们学校门口卖烤冷面一天就得倒闭。”
　　许翊：“……”
　　眼看讨论开始跑偏，王颖清了清嗓子，全班瞬间又安静下来。
　　“新学期，新气象。”王颖说，“咱们也得搞点新鲜东西来迎接高三——”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换个座位怎么样？”
　　.
　　祁洛瞬间一激灵，其他都可以，换座位达咩啊。
　　班里有一半人拖着长声喊：“不——换——”
　　另一半人没说话的，就是换不换两可。
　　“不换啊？不换得给我个理由吧。”王颖笑眯眯地说，“韩嘉裕，我看你不想换的，说说为什么？”
　　班上同学不少知道韩嘉裕跟苏薇的八卦，韩嘉裕一站起来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不过班长在这个时候展现了超乎常人的胡诌能力，坦然道：“我相信我们班同学有足够的自律能力，不会因为跟同桌熟悉就影响课堂纪律。”
　　“行，坐下吧。”王颖放了韩嘉裕，目光在班里逡巡一圈，唰地落到了祁洛头上，“祁洛，来，你也不想换吧，说说原因。”
　　其实这会儿也看出来王颖不是真要换座，就是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或者是给其他什么活动做铺垫。
　　但是当祁洛站起来，看到全班目光唰的注视过来时，他还是突然懵了。
　　祁洛毕竟没有韩嘉裕那种信口胡扯的天赋，而且每次在这种应急时刻都要掉链子，情急之下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除了我没人敢跟许翊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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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之后脑子里就剩下一句好家伙。
　　全班一下就炸了，就连王颖都没忍住回头笑起来。
　　一片哄笑声中班上有个一直明目张胆喜欢许翊的女生喊了句：“我敢！让我来！”
　　班里一下笑得更大声了。
　　祁洛站在那也有点好笑，他以为他会无所适从地但其实并没有，就像是在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有人说了句傻话，连自己都会被自己逗乐。
　　他转过头看许翊，出乎他意料的，许翊也在笑，笑得很克制，低着头撑着脸，从肩膀到清瘦的腕骨都笑到发颤。
　　可恶啊。
　　祁洛踩了许翊一脚。
　　许翊飞快地在本子上画了个哭哭的小表情。
　　啊，好可爱。
　　“可以坐，下，了，祁洛同学。”王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祁洛赶紧把目光从许翊身上挪开，转向班主任，慌张地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班主任笑盈盈地说，“我说第三遍了你才听见啊。”
　　班里又一阵笑，祁洛真不知道王颖说了三遍，话都不敢讲了。
　　王颖又敲了一下黑板：“换座位这件事呢，就算了，但是我确实打算做出一项新变化，高三咱们十人一组，一共凑六个学习小组，强化组内讨论，鼓励互帮互助。”
　　她的目光又有意无意地瞟过祁洛和韩嘉裕：“有没有主动当组长的？”
　　祁洛这就明白了，刚才王颖那一手是敲山震虎，有意无意地让他们俩先心虚一波，虽然看透了班主任的计策，但他还是果断掉进了陷阱，至少班主任没给他俩换座是吧。
　　祁洛举手：“我来。”
　　同一时间韩嘉裕也举手：“还有我。”
　　令人惊讶的是，王欣茹也主动举手当了组长。
　　全班同学都很高兴，唯一有点不开心的是赵思源还有张泽，祁洛和韩嘉裕一人一组，他们俩都不知道跟谁了。
　　最后，赵思源小迷弟还是选择追寻神的脚步，张泽则加进了韩嘉裕那一组。
　　大家自由结组，看得出祁洛是最热门的，班主任说“去找自己组长”之后一瞬间好几个人想往他这跑，但是因为祁洛来者不拒，所以最后坐得最近的几个人加进了小组。
　　各小组人员名单交上来之后，班主任一边看一边说：“学习小组的任务是互相督促写作业，鼓励讨论交流，分享学习经验，但是记住，有什么问题优先问老师，学习小组是查漏补缺强化学习氛围，不是让你们找组里成绩好的同学答疑！人家学习好的同学也有自己要学的东西，别什么都拿去烦人家！”
　　班里又一阵乐。
　　这个高三就在新的变化和并不算紧张的氛围中开始了。
　　.
　　八中的高三全部在北楼一二层，这边平时就和南楼的教学区是隔开的，所以也感觉不到放暑假不放暑假的，完全就是正常的学习气氛。
　　开学之后稍微花一周的时间把所有知识收尾，然后直接开始大一轮复习，这个过程中有走竞赛的、考提前批的，也都开始准备。
　　祁洛的目标学校是清北，如果不走竞赛这两家基本是没法报提前批考试的。
　　高二祁洛自己放弃了竞赛，因为不想重活一次还是把时间都花在竞赛题上，所以现在只有高考一条路，王颖找他谈了一次话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其他顶尖学府的提前批试一试，但是一方面没有竞赛奖祁洛觉得自己没什么竞争力，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还是想挑战清北，也就婉拒了。
　　这期间学习小组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开始没搞明白这个小组的意义，但是第一次考试过后大家凑在一块儿复盘，对着讲卷子，就发现这确实是个特别好的巩固知识的过程，慢慢的课间还有自习，大家就都按照小组坐成一堆一堆的。
　　一转眼，半个七月还有一整个八月就过去了。
　　他们迎来了九月。
　　.
　　“今天怎么外头这么闹啊？”早自习过半的时候张泽问了句。
　　“我靠，原来今天9月1号。”韩嘉裕抬头看放在黑板上的日历，吓了一跳。
　　班里也一阵讶然之声，说怪不得今天路上好多车，原来其他年级也开学了，完全没感觉。
　　祁洛是一看起书来就昏天黑地的典型，他干过最牛逼的事情是管韩嘉裕叫许翊管赵思源叫班主任，然后拍了拍旁边脸都黑了的许翊说同学你坐这我同桌一会儿要说你了。
　　当时把许翊气得够呛，半个晚上没搭理他，但最后还是一脸生气地拿着瓶矿泉水给祁洛让他喝。
　　神奇的是那时候祁洛还没反应过来许翊这是在示好，顺口给他来了句你喝吧我不要，气得许翊拎着水瓶子扭头就走。
　　好在祁洛最后突然醒悟，在楼道里追上许翊又回宿舍亲亲抱抱地哄了半天，两个人才算和好。
　　.
　　现在祁洛的感觉就跟那时候差不多，他惊讶地跟许翊说：“都9月1号了？那昨晚上新高二的搬回宿舍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许翊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充分表达了“你怎么可能知道”的意思，祁洛心虚，乖乖地不说话了。
　　不过很快，外头正牌开学典礼的声音就抢到了风头，高三生可以不去开学典礼，但是在操场上从大喇叭传过来的，校长的声音让人没有办法忽略。
　　“同学们，9月1日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在这一天你们踏进校园……”
　　校长的普通话有口音，他一说话就有人学，祁洛也控制不住这个毛病，跟着校长小声模仿：“9月1日是个美好的日子，是个特殊的日子——”
　　“嗯。”许翊说。
　　.
　　“嗯？”祁洛一愣，茫然地看着许翊。
　　又是初秋了，燕河一年最好的季节，教室的窗开着，阵阵微风吹来，把凌霄花的淡淡香气送进教室。
　　祁洛忽然意识到什么，许翊已经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阳光融化成金色的暖意跳跃在他眼睛里。
　　“认识一周年快乐。”许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