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注视了表面上镇定自若的华溪一会儿,突然爆出了郎朗的大笑声。
“你有种,老子叫谢炎。”说着,他豪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老子以前一直干走镖的营生,要不是老头子装死诓我回来,我也不会坐上里正的位置。”
“所以……”
华溪总觉得络腮胡子话里有话,不然也不会拿自己的老爹吐槽。
“什么狗屁规矩,老子早想改一改了,从今儿个起,除了秋季以外,其余时间都可以上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闻言,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大口气,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明明是来严惩外姓人的,最后怎么变成了这样。
“万万使不得啊,里正。”
几个年长的更是哭了出来,一个个将里正围了起来,“老祖宗的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啊,会遭天谴的。”
“里正啊,还请为我们的子孙们积福。”
矛头从华溪的身上一下转到了里正的那里,华溪有些不厚道的拉着呆住了的马庆儿悄悄往边上挪了又挪,眼见这就要离开事发的中心。
里正抽了抽嘴角,故意大声喊道:“华溪,给老子站住,因你而起的事,你休想都甩给老子。”
“你是里正,是你要废除规矩,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祸水东引,难道他也要巴巴往上凑?那不是脑子被门给挤了吗?华溪一把抓住马庆儿拔腿就跑,留给谢炎一个后脑勺,让他咬牙切齿。
“华溪,你给老子等着。”里正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华溪,气得牙根痒痒,啊!真是冲动了。他就说,他根本不适合做什么里正。
谢炎被围着自己的村民的哭闹扰的心烦气躁,却又不能对他们动粗,麻烦!
马庆儿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被华溪拽着快跑到家门口了,“我们就这么丢下里正不管了?”
“你于心不忍你就去管。”华溪半弯下腰,双手杵着膝盖呼哧带喘。
“呃……他是里正,应该不会被怎么样。”被华溪呛了一句,马庆儿也没了那点怜悯,伸手扶起华溪,“瞧你娇贵的,跑这么几步就喘成这样了。”
华溪切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把身体的重量都移到了马庆儿的身上。
明天,明天他就锻炼体能!
第13章
有肉有菜有汤的饭桌上,菜,色,诱,人,香味直往鼻子里横冲直闯。
华溪小露的这一手彻底惊呆所有人,光凭着色、香就能让人不停的猛咽口水,那吃进嘴里味道得多好?一时间,看向华溪目光里都透着异样的光。
张氏掩着唇,这一刻,她才知道少爷真没和她开玩笑,他确实能做的出一桌好菜。少爷说要掌勺的时候,她都打定了主意,万一少爷做的不好吃,她也都吃进去,绝不让少爷下不来台。
现在,根本就不需要。
“你们看就能看饱了?”还是需要等张氏来一句“大家吃饭吧。”他们几个才能肯动筷子?华溪搞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意思?明明眼睛都快掉进菜盘子里了。于是拿着筷子,敲击了两下桌面。
“是不是有点丰盛过头了……”马庆儿舔了舔唇,眼睛就没离开过桌子上的菜。
这会儿他还有点没醒过神来,从山上回来,他就一刻没闲着,洗草药,再摊开。然后去磨粉,磨完了,就被华溪安排下洗菜,切菜,还给野鸡褪毛。褪了毛,又在华溪指手画脚下给野鸡浑身摸了泥……
华溪说,这是叫花鸡。
不管叫什么名,在他眼前那一只叫花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叫花子,这就是华溪所说的化腐朽为神奇吗?于是看向华溪的目光不由得再次发生了变化。
“少爷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做出这一桌丰盛的菜肴,我们应该心存感激,所以你们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张氏微微收了收视线,目光放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她看着孩子们快惊掉下巴的模样,她怎么突然有种与有荣焉,沾沾自喜是怎么回事?不行,绷住,不能笑。
虽然大家心里都不想承认,可确实是人家华溪掌勺,除了桌上那道不像野菜的野菜外,全是华溪置办的。一句简单的感谢,应该还说得出口。
香儿可没大人们那么多花花心思,奶奶说了,她立马响应,毫无心理负担,张口就是脆生生的一句真心感谢。
华溪从没想过跌破谁的眼镜,他单纯的只想让自己的味蕾好受些,没想过要承谁的谢意。但小孩子的真挚笑容近在眼前,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变软了,他存粹是下意识的捏了下香儿没几两肉的脸颊。
“以后大哥哥还给你做更好吃的,饿了吧,快吃吧,但这个辣的要少吃,吃多了肚子会疼。”华溪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辣子鸡丁放在香儿的碗里,脸上尽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和颜悦色。
香儿笑嘻嘻的重重点头,乖的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华溪这么一打岔,旁人那句道谢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任自己娘怎么瞪眼都耷拉着眼皮,装瞧不见。
张氏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个都不给自己长脸,气的放下筷子,“你们一个个都不如一个孩子懂事。”
有人太偏向自己也是一种负担,华溪真有点头疼了。他把筷子重新放回张氏的手里,语气轻挑,“干娘,以前我吃的都是什么,山珍海味那还是其次,主要是味道好能咽得下去,不管是在酒楼还是在家里,那都是有专门的大厨掌勺。来你们这儿,吃的又是什么,就你们做的菜那能叫炒菜吗?我能强迫自己吃几口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为了对得起我自己的肚子,我不做难道还要继续忍受下去?
你真不用为了和我和他们置气,我可不是为了改善你们的饮食,我全是为了我自己。”
听到这里,本来心里对华溪稍稍改观的几个人,脸色当场就难看了起来。他什么意思,敢情这几天是给他吃猪食了吗?这么瞧不上眼,直接滚蛋就好,还赖着干嘛。
张氏乍一听,真被华溪的话给诓进去了,可她瞧见孩子们眼神再度变回那种不待见时,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华溪的用意。他要的不是流于表面的东西,而是发自内心的。
她握住握华溪的手,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吃饭。”就再没了别的话。她相信日久见人心,孩子们会见到少爷的好,倒是不用她提醒,会真心的感谢少爷的。
马庆儿的心里掀翻了对华溪所有的好感,闷着头大口朵颐,吃过山珍海味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做的再好吃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让他瞧不起的人吃。
马大东面沉如水的吃的那叫一个细嚼慢咽,只有他身边的刘氏知道自家男人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狼吞虎咽的念头,不想在那位少爷面前显得自己俗气了。
刘氏憋着笑,偷偷看了几眼那位我行我素、说话刻薄的少爷。她反而觉得他比以前顺眼了许多。刘氏收回视线,心里开始有些活泛,勤快的往他的碗里添肉添菜,特别是那个猪肝,见他好像格外喜欢吃,夹得更频了。
饭桌上最没心没肺的当属香儿小朋友了。
这是一顿比过年吃的还要好,还过瘾的饭菜,期间竟没有一人说话,不知是因为受到华溪的那番话的影响,还是不舍得时间来浪费在说话上,全都专注的吃吃吃。
香儿吃得连连打嗝,眼见华溪用布巾擦拭了几下嘴角,就要起身离开饭桌,她一个蹬腿蹦下地儿,跑到华溪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扬起了小脸。
“大哥哥,你做的饭菜好吃的我快把舌头给吞了,大哥哥,我、我能跟你学做菜吗?”
众人几乎用一时间的停了下来,像是被谁点了穴一般,默契的看向了华溪。
华溪认真的看了看香儿,“你几岁了?”
“我,我快过生辰了,马上就四岁了。”香儿伸出四根干瘦的是手指,无比认真的说道。
“小是小了点,不过可以学。”
“真的吗?大哥哥,你真好。”香儿高兴的像只小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欢喜,就在腿上来回蹭脸。
华溪哭笑不得的把香儿拉开,刘氏忽地站起来,“溪少爷,我,我也能跟着您学吗?”吃饭的时候,刘氏就动了这个心思,没想到她的女儿比她抢先了一步,不亏是她的孩子,有眼光。
华溪看了一眼刘氏,见她并没有闪躲自己的审视,随即也点了下头。他想自己好歹是站在厨师界顶端的男人,天天搁厨房里给这帮人做饭吃也不实际,如果能教会了别人对自己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华溪随随便便就把厨艺传授给别人的举动,委实是出人意料,让人久久没回过神。
张氏略显的有些激动,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这……这,要行拜师礼吧,大东媳妇,明天、明天……”
“不用麻烦,认真就行。”今天忙忙叨叨了一天,在现代都没这么累过,华溪活动了下胳膊,有些酸,是太久没端锅铲了吗?“马庆,我要沐浴,给我烧水。”马庆儿在听见刘氏的话后,心里就有些意动,抿着唇犹豫着要不要也开口问了一句,还没做完心里斗争,就听见华溪的使唤他的声音。也想学厨的念头就这么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小叔叔也累了一天,溪少爷您上屋里歇着吧。我来烧。”今日不同往日,刘氏对待华溪的态度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甚至还罕见的看见她笑脸上的酒窝。
张氏非常满意刘氏的态度,高兴的满眼都是笑。
不管是谁,有人干就行。
华溪点了头就开门走进屋里。今天他就忘买了一样东西——胰子,所以还得继续凑合着用皂角。
马大东的心情很矛盾,既为媳妇和女儿能学到厨艺而高兴,又因为要跟着那个少爷学,表情一度非常古怪。他抓住正在收拾桌子的刘氏的手,就要自己上手。
“不用你忙活了,进屋歇着,我来吧。”
“这点活儿没啥,哪就用得上你了,你在城里干活那么辛苦,回来就是要好好休息,我多烧点,你也好好洗洗解解乏。”刘氏推开丈夫的手,反手拉着人往外赶。
马大东闷闷的嗯了一声,抱起还在兴奋当中的闺女走出灶间。
马庆儿收拾碗筷,嘴巴还不闲着,“天天洗澡,也不怕洗秃噜皮了。”
“行了,一天天的就你话多。少爷那是爱干净,你要是能像他一样,娘天天给你准备热水都行。”张氏没好气的呛呛了小儿子两句,她
“烧水费柴,娘不砍柴也不劈柴,当然不知道个中的辛苦,就会一味的向着你的小少爷。”马庆儿干脆什么都不收拾了,窜出灶间直奔柴房。
“你!”张氏是想冲他说教都没有机会,只能把话憋了回去。心想不是自己奶的孩子,就不能和她一条心,有些泄气。
“娘,今晚我光吃现成的了,也没帮溪少爷什么忙,剩下这点活儿,我来干就好。娘也回屋里歇着吧。”
“你不说我还忘了,少爷托我做的衣物,我还没做完,大东媳妇,这里就交给你了。以后跟着少爷学做菜,可得用心啊,不能辜负少爷的一片好意。”
“媳妇省得,娘且放宽心。”
张氏见儿媳妇态度诚恳,满意的点点头,急忙的也走出了灶间。****
皇宫内院,能坐在皇帝宝座上的人,除了皇帝以外,还有摄政王可以坐,有没有黄袍加身,在一众大臣眼中那都不是事儿
只要有人肯坐,他们就感激涕零了。
别的国哪个不是为了皇位,皇子们挣得头破血流,不惜兄弟相残,可放眼大昌国,这种事根本不存在的。
站在下首,一身官府的花白胡子的老头,半躬着腰,整张脸都被隐藏在暗影之下,让上位者根本瞧不清他此时松了一口气又露出惬意笑容的脸。
真是万幸啊,今年还是晋王。
“老东西,别以为你恭恭敬敬的,本王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和他们串通一气诓骗于本王,待本王查出真相,本王定要抄了你的家。”清冷中透着怒气的声音说着,一个碧绿清透的镇纸摔在老者的脚下,碎成了两半。
“晋王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两袖清风,毫无家底可言,如今不过是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罢了。您再抄了老臣的家,那老臣只能睡在大街上喽。”
真真的是老泼皮一个,哪有一点三朝元老的样儿,能这般说,岂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和他两个兄长勾结了。
而他又确实拿这个老东西没办法。
“所以你是承认和那两个混账算计本王了?害本王连坐?”
“晋王,此言差矣,老臣也是为了大昌国的黎明百姓着想。在您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家家安居乐业,此等盛世便是先皇在世都不曾完美呈现,晋王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啊,老臣不过是顺应天意。”
高高在上的男子,忽地露出一脸邪魅的笑来,眼中全无先前的怒气。
“哦,那真是可惜,听闻于阁老独爱的孙女,不爱红妆爱男装,缕缕拒绝上门提亲的好男儿,独独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夜游郎君情有独钟。每每要追随其脚步,却总不得其法。
这次围猎之约,本王本想成全于阁老的孙女,将人困在这宝座之上,也好全了令孙女的心意。”
老者神色是彻底顿住了,“晋王,您说那夜游郎君,他是,他是黎王殿下?”
男子但笑不语的看着逐渐变得追悔莫及的于阁老,心里的痛快简直不言而喻,叫你们合起伙来算计他,真当他是软柿子不成。既然不让他如意,那谁都想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