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件事情后,徐奕则便每每都忍不住朝着李纯渊看去。
而恰逢今日,李纯渊终于没忍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抬起细长的丹凤眼,开了口,声音低沉却又好听。
“你最近为何总是时时偷看本宫。”说这话之前,李纯渊还用绣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确定仪容完美之后,才将绣帕放在了自己的手边,抬眼看向徐奕则。
被当场抓包,徐奕则不免尬笑,“这不是看你吃饭好看得很,忍不住都看了几眼。”
未曾料到是这句话,李纯渊的眼眸微微睁大,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但也不过一瞬,又恢复了自在。“你这人,当真孟浪。”
徐奕则:……?
但那人似乎已经有了自己一套对徐奕则的了解,对于此事竟是并未动怒,只是自顾自说下去。“陛下不该如此,若是被旁人得知,定会被看轻三分。”
徐奕则:……我不是,我没有?你在说什么?
“与本宫说话没个正行,倒也无碍,毕竟本宫也知晓你为人,但若在外头,还是要管住你这张嘴。”
徐奕则:……
罢了。
被如此贬低,徐奕则怒极反笑,他突然走到了李纯渊的身边,微微弯下/身子,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故作轻佻地抬起了李纯渊精致的下巴。
他盯着对方那冰冷的脸颊,敏锐地看见了对方耳尖的一丝薄红,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场子,徐奕则畅快地笑了,嘴角尽是邪气不羁之意。“皇后暂且放心,如今朕也只对皇后一人感、性、趣。”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若是有心揣摩一下,便知其中深意。
偏偏那人却是脑袋往后一仰,毫不在意地撇开了视线,淡淡转移了话题。
“本宫今日饭后会带公主前来,陛下且做好准备。”
“啧。”被对方逃走,徐奕则颇为不满,但余光看见周围垂着脑袋不敢听不敢问不敢想三连奴才,终于还是按耐住心中的怒气。
他一甩身上衣袍,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塞满自己的胃。
李纯渊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偷偷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转瞬即逝。
这笑,未被徐奕则捕捉,却是被每日用膳总是被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唇枪舌战给搞得心神不宁的御前太监彭海清尽收眼底。
他擦了擦额前的汗,心中多日的忐忑不安终于落在了实处,低下了脑袋勾唇窃喜。
等皇后走后,御前太监彭海清接替了李纯渊的位置,服侍皇帝前往龙干宫御书房。
一路上,他观察了下皇上的情绪,见其情绪不高,硬着头皮开解。“陛下,您可千万别和皇后娘娘置气。”
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徐奕则立刻大声嚷嚷。“我何时与他置气过,每次还不是他要我难堪?”
“陛下,皇后娘娘性子紧,得用心磨。”
徐奕则大骂,“朕为何用心磨,你说个什么屁话?!”
十八年来,未曾说过什么脏话的徐奕则,在李纯渊的话题上终于还是破了戒。
“奴才该死,说错话了。”彭海清赶忙对着自己的脸啪啪两下。
“罢了,你也不必如此。”年纪这般大的老人在他面前,因为他的几句话而自扇嘴巴,徐奕则看着也觉得不爽。
“是……”彭海清喏,又偷偷瞧皇帝的表情,见皇帝似乎已经消了气,又稍微提点了两句。
“陛下,虽皇后娘娘总是与您斗嘴,但民间有句俗语:爱之深,责之切……”
“陛下,今日奴才观察皇后,却见皇后在与您斗嘴之后,笑了,显然心情不错。”
“他笑了?”徐奕则不免狐疑,心想这李纯渊这个闷葫芦到底在搞些什么玩意,他怎么都搞不懂了。
“是,陛下。”见皇上动容,彭海清添油加醋。“前几年陛下您终日流连于虞美人,对皇后不管不问……要想消除这四年的隔阂,还需要用心去磨……”
徐奕则:……
这话就不对,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
听着彭海清的话,倒是令徐奕则的确有所动容。
想来以李纯渊这种性子,也受不了什么宠,他又与自己那便宜老哥是联姻关系,大约这几年过得凄苦。
忆起皇后为真正皇帝所做的一切付出,徐奕则忍不住喟叹。“何必如此辛苦?”
彭海清不再言语,只当皇帝已经想明白,便不再吭声。
奴才,只能帮陛下与皇后娘娘到这了。
哎,为了这江山社稷,他可真可谓是操碎了心。
只愿皇后娘娘早日与陛下共赴云雨,为这大徐国诞下血脉。
当徐奕则走回御书房之时,还未进门,便察觉到了一道不太熟悉的气息。
他因此警惕了起来,随即一道甜甜的声音从御书房而来,“父皇!”
循声望去,一个长相极其可爱的小女孩颠颠地从御书房跑出来,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开心。
这便是他侄女。
几乎不用思考,徐奕则便确定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因为这侄女与他也有着七分相似,若是不瞎,都是看得出来的。
公主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徐奕则的面前,期待的伸出了手手。
徐奕则:……难煞我也。
“要抱抱?”徐奕则尴尬地问。
“嗯!”公主倒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徐奕则的尴尬,圆润的脸颊满是甜美的笑,伸着的手一直未曾放下,“要抱抱。”
“好!”可能的确是血缘深厚,加之这小公主的确可爱,徐奕则心里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柔软来。
他一把抱起了小公主,引得小公主“啊呀”一声,用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抱住了徐奕则的脖子。
伸手用食指刮了一下小公主的小鼻子,徐奕则爽朗大笑一声,高兴地带着小公主进了御书房。“咱们小娥真轻。”
徐芷娥“咯咯”笑了起来,“才不轻,刚刚吃了好多,肚子都圆了。”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进了御书房,彭海清赶忙跟上。
走到御书房的书桌旁,徐奕则便将这小公主放在了书房御座之上,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小孩自然也不懂,只是坐在御座之上挪了下小屁股,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了。
“父皇,您最近怎么都不来看小娥呀?”
童言童语,徐奕则自然高兴回答。“我前段时间生了病,不想将病传染给你呀,小丫头。”
“唔……”小娥郁闷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有点不太高兴,“再刮我的鼻子,就要塌了,塌了就不好看了!”
听到这话,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消散开来,徐奕则畅快大笑,他蹲下来,与小娥平时,“谁教你的,小丫头骗子。”
“小娥聪明,自是知道。”
嘿,这小丫头还不说。
徐奕则不免觉得好笑。
一大一小又没头没脑地聊了好久的废话,徐芷娥终于忍不住道:“父皇,感觉您跟以往不太一样。”
这话,让徐奕则不免心头咯噔一声,不过想想也是,孩子的直觉一直很好。
他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那么,你喜不喜欢现在的父皇?”
徐芷娥微微歪了歪脑袋,最终还是点点头,人小鬼大地认真道:“也是喜欢的。”
这回答,又是令徐奕则畅快大笑,“父皇依旧还是宠你,这不会改,放心吧,小家伙。”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说给已经在天上的晗绪帝听的,当然,也是给眼前这小家伙说的。
“哦。”小家伙点点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似乎并不在意。
“你是不是还有话问?”小孩子的心思哪能掩饰,徐奕则勾唇一笑,直接问。
“被发现啦。”小娥有点不太好意思,原本满是得意的小脸蛋上竟然也生出了一丝丝的忐忑,“父皇,您为何不去见母亲啦?”
徐奕则的笑微微僵在了嘴角。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娥赶忙摆手。“我就随便问问,父皇不回答也可以。”
果然,小孩的直觉实在太可怕了。
但无论如何,若是那虞美人是他便宜哥哥最爱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她的,即便他未曾见过他的那位哥哥……
旁边的彭海清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皇帝与小公主,随后又偷摸摸地低垂下脑袋,像是不曾听到这个致命的问题。
“小娥,若是我说,以后我都不会去了,你会生气吗?会难过吗?”
小娥微微愣了下,张了张唇,竟是一时没再说话了。
她小小的身体微微发颤,再次抬眼,只是问:“母亲依旧还会爱小娥,父皇也依旧会爱小娥吗?”
徐奕则郑重地点头。“会,会比以前还爱。”
“……那小娥不会生气的,虽然会难过,但不会生气的。”小娥有点委屈,但怎么样,也没有哭。
一时之间,徐奕则有点难过,但他偏偏不能给予一个孩子无望的希望,这对这个孩子来说,才是最差劲的谎言。
小娥用肥嘟嘟的小手擦了下自己通红的眼角,又问:“现在父皇是喜欢皇后娘娘了吗?”
“……”徐奕则无奈,“倒也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脑袋里想些啥。”
“哦。”小娥竟然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彭海清偷偷抬眼:皇帝竟也嘴硬。
这反应倒是令徐奕则哭笑不得。“你看上去倒是希望我喜欢皇后娘娘的样子。”
“皇后娘娘也挺好,对小娥也好。”
“你这孩子,真是给口饭就是娘。”徐奕则有点郁闷,伸手就对她软绵绵肉嘟嘟的脸颊上下其手。
徐芷娥被揉得脸颊通红,挣扎着喊:“父皇欺负我,等皇后娘娘回宫,我就要跟他告状!”
在徐芷娥的心中,已经确定如今父皇最喜欢皇后娘娘了。
母亲常说,喜欢一个人,便事事多不愿令他心烦,所以现在皇后娘娘就是能制服自己父皇的厉害人物,也因此,这个时候,她才会搬出皇后娘娘来。
但徐奕则却是察觉到了徐芷娥话语中的另外一层含义,他看向彭海清,示意他解释一二。
彭海清躬身,诚惶诚恐。“陛下,今日是皇后娘娘回门的日子。”
这小混蛋。
徐奕则气急。
李纯渊这混蛋,果然只要是有关于自己的事情,便事事都不与他说。
“回门,竟是不带朕吗?”
那么岂不是要被他人以为被皇帝轻视?
“陛下,您忘了,这年年如此呐。”
第16章 回门风波2
“娘娘,今年皇上也……”苗霖拿着手中的行囊,微微蹙眉。
她当然是不太愉快的,原以为最近皇后与皇帝的关系渐长,两人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却不想这回门之事,皇上依旧还是不闻不问。
这又算是什么?
苗霖气结。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若与太尉交往过甚,唯恐被其他人拿出来说事。”
“可也就一年一次回门,又会出什么事?”苗霖纳闷道,心中多是未将李纯渊的提醒放在心上。
“苗霖,莫要再多说了。”李纯渊微微蹙眉,有点不悦。
“是……”话已至此,苗霖也无话可说。
简单收拾下,李纯渊正准备出宫,却是听外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皇上驾到!”
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传达得清楚。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他来了呀!”苗霖瞬间面露喜色,对皇上那点不满总算是消散了些,她扯着皇后娘娘的袖口,兴奋到有点忘了礼仪。
而相比于苗霖单纯的激动,李纯渊脑海中所想却是复杂地许多,以至于他对对方的到来并有表露出任何喜色。
金銮殿的殿门被推开,穿着冕服的高大男人从门外跨步迈入金銮殿,身后跟随着太监与婢女,齐齐整整地进了金銮殿。
有外人在,李纯渊自然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恭迎陛下。”
他有礼地躬了些身。
徐奕则瞥了那人端庄的仪态,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满来,于是他摆摆手,道:“免礼,你们都下去吧。”
苗霖纠结地看了眼身边的李纯渊,最终还是跟着那群宫人告退了。
金銮殿,只剩下了徐奕则和李纯渊二人。
李纯渊抬起眉梢,眼中是淡淡的困惑。“你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公主呢?本宫今日领她去了御书房……”
“我命人送回去了。”徐奕则解释下,这才紧紧地盯着李纯渊的眼睛,继续问:“为何今日回门不说?”
似是不曾想过徐奕则竟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李纯渊微微一愣,随即淡然开口。“不是什么大事,以往本宫皆是独自回门。”
“你傻啊。”徐奕则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样不就是跟所有人说,皇帝与你关系不好吗?”
“不要随意揣测圣意,皇帝对本宫恪守有礼,为人更是君子,只是陛下诸事繁忙,不注重这些小事罢了。”
这样的解释,徐奕则都不信,也不知徐奕则怎么会相信的。
看来,他这未曾见过的哥哥的确不怎么把李纯渊放在心上,或许对他来说,李纯渊也不过只是个好用的棋子。
若是这般看来,这皇帝倒也不该是如同李纯渊所说那般完美。
但人无完人,徐奕则倒也不会在此纠结,只是不知为何,确认李纯渊在宫中过得不好,徐奕则竟然不爽起来。
于是他蹙眉,“我跟你回门一趟,毕竟我也有事与太尉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