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要下山么？为了浮华。
　　…为什么？
　　心中的桎梏隐隐颤抖，来不及想更多，血滴便随着嘴角一滴滴落下。但即使如此问清锋依旧没有收回那道灵识，而是让它寸步不离跟随苏且桃。
　　静心，有灵识跟着，不会出事的。
　　闭上眼绕绕转转好久，苏且桃才终于下了山。放目望去来到这个世界下山去的第一个城镇闪烁点点荧光，显然还未彻底进入休眠，这也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躲在树后换下不合身的夜行衣，再出门又是那红衣飘飘，面戴狐面看不清面貌的小公子。操着上次折扇店老板送的洒金折扇，苏且桃大大咧咧，“怎样，爷帅不帅？”
　　“是是是，你最帅了。”修真界第一美人又不是吹的，就这身段下颌，啧，是个人看了都知道肯定是个大美人一一而这个大美人如今还有了自保的能力，他已经能够成功聚气了。
　　没错，虽然这几天的禁地之旅基本都是魔镜在探路，但苏且桃也没有闲着。况且他一身的修为本就不低，人也不笨，稍微勤奋点聚气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折扇被苏且桃抛上抛下，不过十来个来回，红衣狐面的青年便已然瞬移至岁城之中。
　　灵气依旧包裹在他的身上，潜移默化降低了他的存在感，即使是被人撞了一下，那人估计也只会奇怪到底是谁撞了他，转身便遗忘。跟随装扮显然同岁城有差别的商贩，苏且桃也很快找到了落脚之地。
　　选了一间不惹人瞩目的地字房，苏且桃进屋撒下这些天来师兄们赠予的禁制，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浴桶倒入温泉水洗澡。刚才下山可累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被他鬼精鬼精的师尊给发现了__近些天，每次他睁眼都能对上那双白色的眸，眸中清澈见底，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被它们的主人看穿。
　　虽然问清锋什么也没说，也总是几秒后闭上眼，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洗漱完已是后半夜了，苏且桃睡眼惺忪扑上床，抱紧被子翻了身，准备同周公梦游天地。
　　结果周公没梦着，倒是梦见了近日令他日有所思的男人。四下打量，梦中有长长的回廊，青砖石瓦树影摇曳，扇形的小窗就在身侧，形似苏州的园林。往窗中望去，浮华长身玉立，颔首同一名女子有说有笑。
　　苏且桃只堪堪看清女子侧面，蛾眉琼鼻，谈笑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潇洒，只是笑时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年纪。他想了想，也许这就是武侠小说中常说的‘侠气’。
　　这...辛十娘？文中的确写到辛十娘早些年闯荡过江湖，也许这就是侠气的由来。
　　放松了姿态，某桃仗着也没人能发现自己继续观看。正津津有味时，就见刚还语笑嫣然的辛十娘突然像是被谁掐紧了脖颈，‘呵呵’喘气挣扎，随后像是充了气的气球逐渐胀大。
　　“砰！”辛十娘爆开，血肉溅了浮华满身。
　　苏且桃目瞪口呆，两滴温热落到了面上，灼热烫人。
　　“是你......”浮华显然愤怒到了极致，血红渐渐爬上他的眼瞳，周身的黑雾张牙舞爪再不收敛。苏且桃四下看了看，许久才发现浮华看的方向是自己这边。
　　“为什么会是你......”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眼角逐渐被黑色的鳞片占据，他失去了理智__自己的家人再一次在眼前被杀掉，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躲在窗后的人！
　　见势不妙，苏且桃转身撒丫子就跑。但人的速度怎能快过龙呢，几乎在他跨出两步后，一只黑色的利爪就穿过了他的胸膛。
　　那颗红色的心脏还在跳动。
　　“卧槽！”被吓个半死，苏且桃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回摸摸自己胸口，幸好那颗心依旧砰砰跳动着。
　　还好只是一个梦。魔镜被猝不及防晃醒，迷迷糊糊问他发生了什么，苏且桃浑浑噩噩，撑着脸将梦里梦见的一切都说了，时断时续的描述异常恐怖。
　　魔镜瞌睡也彻底吓没了，一人一镜大眼瞪小眼，无语到天明。
　　没关系，梦都是反的。”魔镜涉世未深对修士的梦了解甚少，它用山下有关梦的说法努力安慰苏且桃，也试图安慰怕怕的自己。
　　但这两个还是瘪了好几天。直到苏且桃跟随魔镜的指引提前来到林城，辛府所在的，距离皇城非常近的那座城市。
　　林城显然比岁城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街道尽是结实好看的青石砖铺就，两旁的店铺高耸林立，一眼望不到尽头。再看来往的行人，他们也并不来去匆匆，只身着华衣闲逛着。
　　而且行人中亦有不少奇装异服，又或是高鼻梁蓝眼珠的歪果仁。魔镜收了灵气，在这里苏且桃无需隐藏。
　　果然，路过的人赞赏他的气质，却并不会过多停留，他们早已司空见惯这林城中的各种美人，像苏且桃气质这样好的也并非少数。
　　只是...行人回头再望了望，这青年周身除了明媚灿烂外，还有若有若无的仙气，该不会是哪个门派下的修士吧。想到高高在上的修士，他们齐齐回头，不敢再看。
　　唯恐被挖了眼睛。
　　“我们去辛府附近找个地儿。”魔镜絮絮叨叨，催促苏且桃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__如今男主还未到林城，他们最好不要时常在外，“安置好后，我会时刻检测辛府内的灵气波动...桃桃，记得埋覆珠。”
　　这便是二人的计划，最好在男主还未到来前将所有冒出的苗头都给掐灭。苏且桃点了点头，快步向魔镜所说的方向追去。
　　而在一片黑暗中，问清锋再次睁眼。
　　如果没有记错，苏且桃去的地方，是浮华家附近...且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58章 病娇闪亮登场
　　问清锋虽忙于修炼，却时刻观察着苏且桃的动向一一也替苏且桃瞒过了江陵的眼线，禁地无人敢闯，他们便依旧当桃夭上君依旧身处禁地修炼，不肯出门。
　　灵识将这些天的画面分毫不差传递了回来，也令问清锋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苏且桃。在自己的面前，小徒弟总是过于拘谨，叫往东不敢往西，没有分毫在外的灵动。
　　于是他看着那人越走越远，甚至来到了浮华的家附近。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里是浮华的家...苏且桃成为他的徒弟后，他便调来了仙门内所有有关他们的档案。这两师徒都有趣极了，一个是世外之人，一个是世间早已无踪迹的龙，问清锋才难得有了兴趣。
　　不过是指尖一道术法，两人所有的信息昭然眼前。
　　...灵华上君，熟悉又遥远的名字。问清锋再度阖眼，抹下心中的不适，也屏蔽了那道灵识传来的所有讯息。
　　他绝不能再沉沦。
　　苏且桃最近总是能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时而强烈，时而微弱...如影随形。原本没有影响到他，习惯了后也就不甚在意，可直到他到达林城时，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达到了巅峰。
　　虽然没有恶意，可一直被这样看着总是令人不舒服，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注视自己啊？！
　　恐惧来自于未知，哪怕知道是阿飘，他也不会如此惧怕。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这才发现自己泡澡已经泡了许久水都凉了。颤颤巍巍起身，苏且桃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拢上了里衣，‘瞍’一下缩进了被窝。
　　只露出一双警憩的眼。
　　魔镜也跟着警惕调动灵气覆盖了苏且桃，生怕出什么问题。
　　今晚，他们就要看看这老是偷窥的家伙究竟是谁？！
　　被主动断了连接的灵识忽闪忽闪，寂静的夜中好像一颗星星。它是突然亮起来的，仿佛失去了目标般接连乱窜，最终慢慢落在桌上，周身闪烁的白光也黯淡了许多。
　　它好像跟丢了啊。
　　“是...灵工崖的小精灵？”魔镜喃喃自语，语气不太确定，“可它们不是绿色的么。”
　　荧光绿，辣眼睛。
　　苏且桃却一把掀了被子，他也曾见过不同颜色的小精灵...这个小东西和它们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用害怕。
　　只是，它是什么时候跟随自己出来的呢？
　　双手捧起这小家伙，苏且桃将它放到了自己的眼前。柔柔白光中心是一只白发白瞳的小精灵，它颤颤巍巍摔倒，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场景。
　　好像...师尊哦。苏且桃轻轻提起它的小翅膀，将它放到左手，再用右手戳了戳它的包子脸，软乎乎的。
　　问清锋猛然睁眼，脸颊之上余温尚存，柔软温热。
　　“该死......”千百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态。
　　小精灵似乎被苏且桃戳呆了，呆呆跪坐在他的掌心中。苏且桃越看越起劲，忍不住又上手戳戳戳，直戳得它东倒西歪才肯罢休。
　　行了，这肯定不是师尊。觉得小精灵呆萌的苏且桃心态异常好，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再次爬上床。不同的是这一次枕边多了个安安静静的小精灵。
　　“晚安......”因为困倦，他的声音软软的还有点闷，而且如此温柔的笑...真是犯规。
　　问清锋喃喃着回应了他，不管天各一方的人能否听见他的回应。
　　苦苦压制跳动的心，殊不知就在苏且桃不远处的浮华，也才勉强压抑下胸腔中的暴戾。
　　离苏且桃越远，这样的情绪愈发凸显。而就在他下山的途中，也碰见了前世那两只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魔物，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那个被欺负的小弟子...魔物尚未靠近，便湮灭化作天地飞灰。
　　而动用魂术随之而来的，就是体内恶意的暴动。魂术‘锻炼’灵魂，这其中的‘锻炼’便是将灵魂中最黑暗的力量放大...而属于浮华的力量，名为‘愤怒’。
　　也作‘暴怒’。它是黑色的火，亦是深沉的恨，是最大的倚仗，也是一击必中的软肋。处于愤怒状态中的他是饥饿的野兽，肆意吞噬周边所有的生灵，醒来后只余疮癀。
　　而灵魂中的负面情绪，也打算随时吞噬他这个主人。捏紧拳头，蠢蠢欲动的恶意肉眼可见被碾压，随后偃旗息鼓，主动缩回了他的体内。
　　终究也只是欺软怕弱的东西罢了。深知魂术的特性，浮华索性不再过多关注再次失控的魂术。
　　令他失控了许久，耽误了行程的是前几日的梦。梦中他回到了处于林城的辛府，见到了许久未见到的辛十娘...她依旧是如此的美丽，岁月不败美人，浮华总是最敬佩这位养母。侧身，不远处的小窗中却出现了一个不可能的身影，就在他错愕之时，那道身影却猛地扑了上来，不知说了什么。
　　他的眼中不再万般柔意，淬了毒的蛇似的。下一秒，辛十娘犹如羊肠球爆开，血污溅了他满身。
　　凝神，那人依旧对自己微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有着整个修真界认可的美人脸，此刻溅上了几滴血，更是多了些不可描述的神秘瑰丽。
　　随后发生了什么，浮华几乎不用多想。再醒来时，周遭的树林成片倒下，生机断绝，地上还有许多被波及到的，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一一它们感知到危险想要逃跑，却怎样也逃脱不了这个男人所设下的禁制，无头苍蝇般来回乱窜。
　　“抱歉......”疲倦席卷心头，浮华施展灵术救活了大半生灵，但小部分小动物体力不支，渐渐死去了。
　　这就是魔，所过之处生灵涂炭，黑夜降临。心中难言的苦涩蔓延，连带喉头亦是干涩不已...此生他不愿做魔，可为何还是有人将他往魔路之上逼。
　　甚至令他看到了苏且桃，此生最在乎的人之一。不再犹豫，喘匀了气息他再度起程往林城赶去。试图杀死辛十娘的不是他的小龙吐珠，但一定会是其他人...或者说，是魔物。浮华甚少有梦，若是有梦则必然发生不可预料之事。
　　如同他想的那般，魔尊捏碎了赶回魔域报告的梦魇，神情中尽是无法遮掩的疯狂。
　　“他的梦中...有苏且桃？”似笑非笑，他看向了已经快要缩进阴影中的某个长老，“做的不错啊白长老，没想到你随手放置的傀儡，竟然会引得浮华如此在乎。”在乎到...都将他当作至爱之人了。深知梦魇织就的梦，只会梦主人最在乎的人，和一部分他们捏造的未来，魔尊就想笑。
　　癫狂的笑。
　　真是...令人嫉妒。
　　白长老抹了抹额角渗出的冷汗，斟酌道：“回尊上，纵无灵魂，可苏且桃的壳子着实当得上‘修真界第一美人’......”“胡说！”未等白长老说完，魔尊便开口打断了他，神情中遮掩不住的疯狂。接着，又自言自语道：“看来令他自尽真是便宜了他...既然浮华如此在乎他，不如就让他死在浮华面前好了。”
　　这样，一切都能回到原点，原文中本就是浮华动手杀了苏且桃。越想越兴奋，魔尊的妖冶的脸颊之上浮现出动人的红晕。
　　只是台下的魔却不敢抬头去看，这位魔尊性情当真阴晴不定，上一秒笑靥如花，下一秒便能不动声色杀了对他有所质疑之人。
　　恐怖至极。
　　更何况直至今日，他们竟也不知魔尊真实的名号。每当问道，他都是一句你们没资格知道就打发了，好几次都尴尬到里外不是人。
　　魔尊突而兴起，他站起身，开始围绕上方那块不大的宝座转圈圈，边转还边念叨着什么。
　　真是个好办法，这样男主就能回到我的身边，剧情也能回到正轨。”念着念着，他又抬起了头，“我要去镜面大陆，你们把通道给我打幵。”
　　一如既往的命令，没有分毫转圜的余地。魔臣们低头称是，跟随前方不可一世的魔尊去到了魔界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