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他一提醒,沈怀瑾还真觉得空了一晚上加一个早餐的腹中饥饿了,他摸了摸肚子,终于放弃挣扎,顺从地将下半截身子也从暖呼呼的被窝里拔了出来。
他穿上毛衣和长裤,将身上的体温完美留存,这才舍得远离火炕去洗浴间简单洗漱。
灶上不做饭的时候也会烧些热水,稍微晾凉一些以后用来刷牙洗脸就很合适,沈怀瑾将自己捯饬地干干净净后,又窝回炕上。
他将移动的小炕桌挪了过来放在床中央,安静地坐在一旁填饱肚子,到半碗蛋羹入肚,又有热花茶将浑身上下由内到外浸得暖融融的。
沈怀瑾舒服地长出一口气,朝进进出出替他运着零食的兽人招了招手,“厉,一起上来休息一下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呀。”厉无奈地摇头浅笑,将肉脯和果脯放到沈怀瑾面前的炕桌上,又顺从地听他的话上炕盘腿坐好。
沈怀瑾满意地笑了笑,他左手一撑,抹去冰凉窗户上的雾气霜花,这才看到了屋外满天大雪、银蛇飞舞。
猎猎的风声止了下来,窗外的雪静谧地落着,沈怀瑾倚靠在兽人温暖的体侧,内心宁静又祥和。
“好美。”沈怀瑾喃喃道,“就这样静静地看落雪,也是一种享受。”
原本沉默的兽人突然出声,“其实下雪也是有声音的。”
沈怀瑾专注着雪景头也不抬,他将语速拉得很长,懒懒开口道:“那当然了,有风的时候是呼呼的,没风的时候也会是簌簌落下的,我们只是关着门窗才听不到声音。”
“我说的不是这个。”厉沉声道:“当它们从天而降,轻柔又坚定地落在地上,我能听到雪花碰撞迸溅、冰晶融化消弭的声音,有些脆,又转瞬即逝,但当成千上万片的雪花聚在一起时,就是一场冰冷又盛大的相拥。”
“那声音就好像我看到你时,胸膛骤然出现的火花迸溅。”
沈怀瑾的视线缓缓上移,脸上还带着些吃惊的表情,“原来兽人的耳力这么敏锐,平常真的不会影响到睡眠吗?”
银发兽人呼吸一滞,良久才从鼻腔发出一声沉闷的笑来,他将因为转变动作而浑身有些难受的沈怀瑾拨回了原来的位置,又虚虚地将他搂在怀中,下巴搁在对方的头上,语气中不失好笑意味。
“笨宝,都说了兽人在成年前会接受很长时间的训练,专门控制自己的感官,减少由于过于敏锐带来的生活中的困扰。”
沈怀瑾仍然不放心,蹙眉问道:“连雪花碰撞的声音都听得见,岂不是意味着其他兽人们支起耳朵就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兽人们的感觉敏锐度也有区别,不是所有兽人都能到我这个敏锐程度。况且如非必要,大家都会选择摒弃掉一部分的感知,保证不影响到日常的生活。”银发兽人叹了口气,泄愤似的揉乱沈怀瑾的乌黑长发,原本凶悍的五官如今显得相当无奈,“你呀,我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些话的,你怎么老是往其它方面去想?”
沈怀瑾恶作剧得逞般哈哈一笑,挤眼道:“说吧,趁我不注意拿着手机都看了拿些电影了?”
见沈怀瑾这副乖张模样,厉怎么能不猜到刚才对方这是故意在逗自己呢。他气得牙痒痒,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他颊肉,但看到边缘处挤压出的粉白颜色,他又担心自己下手太重,忿忿地收回了手,“不准再笑我。”
沈怀瑾闭上嘴,反而发出难耐的“噗嗤”一声,眼见着兽人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他连忙捂上嘴,身子往后一倒,再一个旋身,搂住了厉精壮的腰身。
“别生气。”他勾唇笑道,盯着厉的眼神无比澄澈清明,显得格外专注,“我们都不是会说情话的人,我只想告诉你,可以一同水季踏青、炎季乘凉、衰季摘果、寒季看雪的人,与我共担困难、分享喜悦的人,已经找到了。”
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使力将他压至身下,两人咯咯地笑作了一团。
玩闹了好一会儿,沈怀瑾才得以平静下来,他推开分量不轻的兽人,喘了两口气,突然问道:“厉,你说一般的兽人达不到你的能力,那凛如何?”
厉以拳撑头,侧躺在沈怀瑾身旁,视线专注,“你以前从不关心这个,今日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沈怀瑾眨了眨眼,想到了前些日子注意到的岩的变化,斟酌着说道:“岩脸上多了皱纹,身子也有了些佝偻感,我猜他是不是……”沈怀瑾欲言又止。
厉点点头,算是赞同了他的猜测,“岩确实也到那个年纪了,好在部落也有其他强大的战士能顶上他捕猎队长的位置,比如树,又或者我看他也打算直接将新生代中潜力巨大的黑给培养出来。”
“那……关于首领的继任者呢?”沈怀瑾的眼中满是好奇。
“估计着等下一个水季,我们就要相搏争夺首领的席位了。”见沈怀瑾的眼神从好奇转为担忧,厉沉声道:“瑾,你该相信我的实力,正常发挥下,凛不是我的对手。”
“嘁。”沈怀瑾撇撇嘴,揶揄道:“没准岩看你幼稚,才不放心把部落交到你手里呢。”
“幼稚?”兽人的语调微微上扬,眉毛一挑,便又将沈怀瑾压在了身下,噙住他被热气熏得嫣红的唇瓣,灵巧的舌头攫取着他的心跳与呼吸节奏。
“那我幼稚个够。”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玩闹过后,趁着兽人心满意足之时,沈怀瑾终于得以反击,他一举反压,跨坐在兽人的腰上,恨铁不成钢道:“开个玩笑还不行,我是怕你和凛的关系因为这事出了嫌隙。”
兽人一脸满足,将双手托在脑后,很是随意的模样,“环境使然,这是我们必须的选择,和个人关系无关。瑾,你想多了。”
“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最好。”沈怀瑾耸耸肩,“不然我夹在中间可太尴尬了。”
厉撑起上半身去吻他的唇,发出一些低沉的细微的笑声,“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些的。说起来……”他沉吟道:“前些日子听到你和岩商量下个水季带着部落一起种田的事情,那时候岩不是在问怎么样才能做到公平分配嘛,你说你有办法。”
“是啊。”沈怀瑾点点头,一脸淡定,“你是不是也好奇?”
兽人顺从地点点头。
“我打算发行一批货币。”沈怀瑾言简意赅。
“……货币?”
“嗯。”他沉吟片刻,试图向厉解释,“你看我们平常交换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会遇到某种情况,比如说我想拿陶罐换种子,但有种子的只想换盐?但货币就能充当一个中间品,我先拿陶罐换来一部分货币,再拿货币去换种子,而换出了种子的人也有了货币,可以用来换自己想要的盐。当然大前提是,我们大家都得认同一定量的货币是可以交换到一定量的物品,这样才不至于将用物品换来的货币砸在手里。”
厉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问道:“你说的货币,是不是就是钱……?”话说得拗口,显然也是他从手机的影视剧里学来的。
沈怀瑾点点头,“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么理解,准确来说,我想发行的就是“钱”。到时候对负责种地的部落成员,按照劳动付出给予一定量的“钱”,让他们能自由换取所需物品就好。”
厉喃喃道:“这样果然就能公平多了。”
沈怀瑾不管陷入沉思的兽人,顾自向窗外看去,窗户上又积起了雾气,蒙蒙的有些看不清外头景色,他本想直接抹去,临到头又开始用指尖在上面随手画了几笔。
他无意识地画弄着,最后定睛一看,是一个Q版的小人和一头蹲坐的胖狼。
沈怀瑾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勾唇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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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猫冬
大雪纷纷扬扬, 天也愈发冷了下来,大河部落的成员们都窝在屋中不愿动弹, 唯有负责巡逻的兽人们还按时出行,日夜不停地分批巡视谷内和山谷附近的情况。
沈怀瑾怕冷得很,在这事上也帮不上忙,只能在烧炕的时候顺便替大家煮些姜茶,在兽人们出谷的时候送一些过去。
一大杯热姜茶下肚,本来沾了冰雪而感到寒冷的兽人们舒坦地一颤,只觉得热意似乎是顺着四肢传遍全身,胸膛以下是满满的火热。
负责今天上午巡视的奇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回味着姜茶甜辣的味道。他将杯子递还给边上的厉,示意他再给自己来一杯, 又转过头对着沈怀瑾憨笑道:“瑾,这姜茶热乎乎的,一口下肚以后浑身都畅快了,我们这样出去也不用怕谷外的凛风冰雪。”
沈怀瑾拢了拢套在外面的厚重兽皮大衣,朝散播着热意的厉又挨近了些,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更为清澈,说话时呵出了一捧白雾,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个寒季格外冰冷,兽人虽说耐寒,但也要懂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扫了一些跟在奇后面的几个年轻兽人,稍微提高了些音量,让这些不以为意的年轻人打起精神来, “回来的时候记得从我这里拿些生姜回去,要出巡的日子就煮些来喝,知道了吗?”
身旁的厉顺势搂过沈怀瑾的肩膀, 让对方得以多从自己身上汲取些热量。
银发兽人手上动作轻柔,眉头却是重重一蹙,朝着那些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兽人们凶恶道:“听到了没?!”
年轻兽人们吓了一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险些直接转化出兽体来,好生狼狈,弄清楚情况他们才敢放下心,小心翼翼地齐声道:“知道了。”
在沈怀瑾看来,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今一个个的如鹌鹑般缩着脖子,倒也有趣,他禁不住笑弯了眼睛。
奇大口地饮着第二杯姜茶,脸上笑眯眯的,“瑾,都是些不懂事的崽子,不用搭理他们,我们年纪大了的才知道姜茶的好哇。”
他饮完最后一口,将杯子小心地搁下,长臂一挥,高声道:“你们这群崽子就别磨蹭了,赶紧跟我出发。”
“好!”兽人们高声应和,明明是七八人的队伍,硬是给他们走出了浩浩汤汤、连绵不绝的气势。
目送他们离开后,沈怀瑾赶紧回身往屋里走。他摘下斗笠又脱下厚重的大外套,稍微抖落霜雪后挂在落地的原木衣架上,这才搓着手走进卧室。
整间卧室都被火炕烧得暖烘烘的,一走进去,沈怀瑾身上那些残余的雪粒就化成了水,从他湿冷的指尖滑落。
跟在身后的兽人拉过他被冻得青白的手指,小心又仔细地搓揉着,源源不断的热意从那双宽大粗糙的手传来。
厉的语气带着些抱怨,“早就说我去送姜茶,你待在屋子里就好,你看现在,又冻成这个样子。”
在耐心搓揉和室内温度的双重作用下,沈怀瑾的手指渐渐回温,活动开以后,指尖也泛起些健康的粉色来。
他的声音在温暖的室内更显慵懒,“别小题大做啊,早两个寒季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不是没条件嘛,现在又不一样了。”
兽人小声地嘟囔着,既看不惯沈怀瑾的做法,又不敢向对着其他兽人那般大声指责,他只好委屈巴巴地坐在了炕头,在高大身形的对比下,这副神色更显得有趣。
沈怀瑾忍俊不禁,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屋外的风雪声中掺杂了少许的谈笑声,没过多久,卧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不待沈怀瑾多说,厉早已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他还特地掩上了卧室的门,不让外头的冷意屋内的接触到沈怀瑾。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外头亚兽的笑声也渐渐清晰,沈怀瑾听到厉冷淡的声音,“外套脱下挂在这里就行,屋子里很暖和。”
紧接着便是一阵敲门声,沈怀瑾一愣,没想到他们还懂得敲门了。
“进来吧。”
在得到沈怀瑾的应允后,安他们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后探头,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间从未见识过的卧室。
亚兽们早就好奇沈怀瑾为之连续忙碌了许久的屋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之前为了囤积食物忙忙碌碌,他们也无法一探究竟。如今受寒冷时节的影响,整个部落都沉静了下来,一向吵嚷的崽子们也都要上课,亚兽们终于得了闲,能来找沈怀瑾,探究这间屋子的不同之处。
只是看来也不必多问,甫一进屋,他们心底里头就明明白白了。
不说这屋子内部看起来就要比他们的茅草屋宽敞明亮许多,就是这暖烘烘的温度,已经叫亚兽们大为吃惊了。
因为忙着运输而许久未见的阳震惊道:“瑾,你这屋子也太暖和了吧,这是怎么做到的?!”
沈怀瑾让大家摸摸炕沿,感受上面的温度,他解释道:“其实也不难,这个火炕里头是中空的,那边一烧起火来,热烟气就从炕面下穿过,把整张炕乃至整间屋子都烘得暖融融的。”
“我说你怎么愿意成日成夜地为这间屋子忙活,还真的很值得!”安焕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厉不让我们随便进来,还说得先敲门才行,吓得我们以为还以为这是巫的禁忌。”
沈怀瑾只是笑笑,没有多作解释,他示意大家随意找地方坐,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