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黑得越来越早，圆月早已高悬，沈怀瑾见着这轮熟悉的月亮，沉寂了好久的思念又有些活泛起来。
他站在桥上，转头看着说要送他回屋的厉，心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
不知怎么的，沈怀瑾踮起脚，揉了揉对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银发，看着对方惊讶的神情，轻声道：“晚安。”

第27章 、芋头（倒v开始）

沈怀瑾第二天起来, 舒展了一下身体就准备开窑，他将炭窑的上半截敲开, 下半部分保留。这样下次要烧炭，在里头堆放好木柴后，用泥土补好顶端就可以继续使用。
打开窑顶，可以看到里面绝大部分木柴已经完全烧成了木炭，都是清脆有光泽的样子，质量还不错。剩下一些还没烧透的被他放在了一边，等下次接着烧。
这一窑就烧了满满两藤筐的木炭，产量还是挺高的。
沈怀瑾将木炭放到储藏屋里后，炒了份野鸟蛋，配着泡菜萝卜就勉强对付了早饭。
今天他打算跟着安出去找找那种疑似芋头的植物。不过在出去采集之前, 他得先把蘑菇晒了。
这几天拿蘑菇来换东西的部落成员还是挺多的，沈怀瑾换到蘑菇和其它食物后，平常在部落的时候就得抽空做刀做弓箭换给人家，幸亏有雨在一旁帮忙。
他手头上现在有十来筐新鲜蘑菇外加几筐红薯、萝卜，新鲜蘑菇放不久，他打算趁着这两天天气还好，直接把蘑菇晒干后储藏起来。
沈怀瑾拿来了几块洗干净的石板用以晒蘑菇, 不过数量还不太够，他索性又拿了几个损耗得比较厉害的藤筐，直接对半割开摊平，用来晒东西倒很合适。
他嘱托雨要时不时翻动一下蘑菇后，便跟着安他们出去采集了。
据安说, 那种植物长在山谷的北边，因为距离比较远，能摘的食物也不是很多, 安他们很少会跑去那里，不过沈怀瑾既然提出那种植物或许能吃，大家也都愿意专门跑一趟看看。
一行人走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到了目的地。
映入沈怀瑾眼里的是大片的湿地。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弯烟波浩渺的蓝湖，与山交相辉映。湖边苇浪翻波，湖上红荷轻摇曼舞，偶尔有飞鸟的身影划破闪烁着稀碎星光的镜湖。
沈怀瑾来到这里以后，见多了高山大河与草原的辽阔壮丽，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静谧又细腻的美，一时间也有些痴醉。
他喃喃道：“这里竟然有荷呀。”
安道：“原来湖里的植物叫荷啊，这种植物离岸边太远了，我们怕过去出危险，一直没敢去采。这个东西可以吃吗？”
沈怀瑾略回了点神，解释道：“荷长在湖里的根茎叫作莲藕，天气再凉快一点，莲藕就能吃了。等那时候有机会再说吧，我们现在先去找你说的那种植物。”
安赶紧招呼上大家，众人绕过了大片的芦苇地，才见到隐藏在后的一片湿泥地，上头长满了安所说的那种植物。
眼前的植株叶片呈盾形，绿色的叶柄长而肥大，外形和沈怀瑾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的相差无几，他心里就认定了大半。
沈怀瑾又拿石铲从植株根部往下挖了一小段，几下便看见了比拳头稍小些的卵形球茎，就是芋头无疑了。
他站起来拍拍手，满意道：“这就是我认识的芋头，煮熟了是可以放心吃的食物。大部分兽人和亚兽的手在碰到芋头的汁液后会发痒，但提前用柠檬汁抹手就可以避免，大家不用担心。现在咱们赶紧挖一些回去吧。”
身边几个亚兽高兴地应了，一边积极地挖一边还问道：“瑾，挖出来的芋头可以继续跟你换东西吗？”
沈怀瑾想了想，道：“可以，不过最近只能用来换陶器，要换骨刀和弓箭得之后再说。”
部落里的兽人和亚兽都太积极了，他已经接了好几把骨刀和几套弓箭的单子，就算有雨帮忙，一时之间也忙不过来。虽然部落里的人都不会催他，但他讨厌这种欠着的感觉，不如等忙完这一段再说。
芋头地在芦苇荡的遮掩下看着不显眼，挖起来才知其占地之广，整个队伍的亚兽都满满地装了两大筐，放在芋头地里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片。
沈怀瑾只是象征性地装了半筐，总归他用来换食物的东西多，只愁吃不完而不是吃不够，倒也没必要再刻意累着自己，更多精力还是想花在找新作物上。
队伍回到部落已有些迟了，沈怀瑾先去看了自己晒的蘑菇，阳光正好，雨也是勤翻，晒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再继续晒个两天应该就能储存起来了，沈怀瑾挺满意的。
今天采集来的主要都是芋头，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个吃法，沈怀瑾决定晚上在广场上教着大家一起烧。
有兽人在，炎季部落里最不缺的就是兽肉，沈怀瑾打算直接做个芋头烧肉。
部落人口多，饭量也大，沈怀瑾一个人自然是忙不过来。
他动员起整个部落，让兽人们负责剥皮、切肉，大块的油脂切下来等着熬油，剩余肥瘦相间的兽肉则切成小块；让亚兽们用柠檬汁抹了手以后给芋头削皮，并切成滚刀状。
材料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沈怀瑾则在一旁负责炒制。
他将兽油倒到中间凹陷的石板上，并倒入兽肉翻炒，炒至变色后倒入盐、葱姜和芋头继续煸炒几分钟，再将其舀入陶罐中加水进行炖煮，用中火煮至汤汁浓稠即可。
沈怀瑾示范了两次，就让一旁跃跃欲试的安和其它亚兽接手了，自己则端了两碗芋头烧肉和几串紫浆果，和厉到一边蹲着吃。
小时候沈怀瑾也会挑食，他妈妈就经常做一碗芋头烧肉给他，鲜滑浓稠的汤汁用来拌饭味道极佳，他有时候能连着吃上两碗饭。
沈怀瑾用筷子掐开了炖得软烂的芋头，觉得鼻子有些酸，低头轻轻眨了眨眼。
可惜他现在做不出妈妈的味道。
刚出锅的菜还冒着热气，熏得沈怀瑾眉眼氤氲，低垂着的翘长睫毛有一种缱绻的美感。
厉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沈怀瑾怎么看怎么勾人喜欢，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沈怀瑾再怎么沉湎在回忆当中也该发现对方炙热的眼神了，他抬眼，皱了皱眉，“不吃饭看什么呢？”
厉摇了摇头，估计真说出自己在想什么，没准就没下一顿饭吃了，他转移话题道：“这种做法也是在你的家乡学到的吗？确实要比平常烤肉煮果实好吃多了。”
说起这个，沈怀瑾可就来兴致了。
“我的家乡在食物上有深入研究。比如芋头的做法就有很多，除了这样烧着吃，还可以用来烧煲炖汤，最简单的就是煮烂以后压成芋泥。可惜我没有足够的调味品，不然能做得更好吃。”
厉问道：“你跟着捕猎队伍去更远的地方也是为了找调味品吗？”
沈怀瑾答道：“除了找调味料，也想找找其它可以直接吃的食物，我觉得部落的食物种类还是太少了。”
厉倒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从沈怀瑾来到大河部落，部落不管是食物还是做法都变得比以前多很多了，就这样沈怀瑾还觉得不够，他之前生活的部落大概是无法想象到的强大。
厉其实不是一个需要活得有多舒适的兽人，他一直觉得自己只要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强大的兽形就能满足了。在遇见沈怀瑾之前，他渴望亚兽也只是为了一个留着自己血脉的崽子而已。
眼前的沈怀瑾看着瘦削，却神秘又太难捉摸。厉觉得他有时候像一朵花，脆弱得自己能轻易地碾碎；有时候又像一阵风，他怎么去抓都抓不住。
沈怀瑾用余光打量着厉，心里也挺好奇，为什么这个初识让他觉得粗鲁又吊儿郎当的兽人，在接触久了以后竟然变得越来越容易沉默，跟他以前那些慢热的朋友完全相反。
想归想，沈怀瑾还是认认真真地喝完了碗底的一点汤汁，满意之际又有些遗憾，多点调味品就好了。
晚饭时就开始想着调味品，沈怀瑾睡觉前还趴在床上翻着资料，像酱油、食醋这种他缺少粮食原材料的就直接pass了。翻到水产类调味品时，他看到了鱼露，这倒让他产生了些兴趣。
鱼露也被称为鱼酱油，是闽粤地区常见的调味品，由鱼虾经腌制、发酵、熬炼后制得，兼具咸与鲜的味道，具有独特的风味。
虽然制作周期长了点，但胜在做法简单、原料也易得，沈怀瑾决定等凛带回盐后就做一批试试。
沈怀瑾正想着事呢，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他刚把手机锁屏藏好，就见安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好几块硝好的兽皮。
“安，快过来坐。”沈怀瑾拉开了椅子示意他坐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还是头一回进沈怀瑾的屋子，对木桌木椅都挺好奇的，坐下以后还是忍不住四处摸摸碰碰，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将捧着的兽皮抬了抬。
“我来给你送兽皮。炎季已经过了大半了，炎季一旦过去天很快就会冷下来，要不了十几日就会到寒季。寒季冷得能让亚兽骨头都发抖。成了家的亚兽可以和变成兽形的兽人窝在一起取暖，像你这样的只能和其他亚兽一起抱着取暖了。”
沈怀瑾皱了皱眉，问道：“只能这样吗？”
他对成天和其他人抱在一起还是比较抵触的。
安叹了口气，“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不是来给你送兽皮了嘛。不过瑾，寒季会比你以为的冷很多，你不想和亚兽抱着取暖的话，找个兽人也可以啊，我看厉就不错……”
“停停！”沈怀瑾接过安手中的兽皮，对他的建议敬谢不敏，“我再另外想想办法，你先回去休息吧，啊乖。”
安无奈地被沈怀瑾推出屋外，叹了口气，心想到寒季你就知道厉害了。
送走安以后沈怀瑾也有些愁，他这屋子虽然称得上“做工精良”，但怎么说还是个茅草屋啊，缝隙是不可能没有的，冬天冷风一刮肯定酸爽。但要为了取暖去抱亚兽或者兽人，听起来也太逊了一点吧……
他得想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芋头烧肉的汤汁拌饭真的很赞！

第28章 、熬糖

过了两天, 沈怀瑾就收获了第一批晒制的蘑菇干。
虽说晒完后蘑菇脱水很多，但他还是得到了满满八筐的量, 送了一筐给雨，其余七筐则妥善放入了储藏屋。
晒蘑菇干是为了留着寒季的时候吃，沈怀瑾平常还是更喜欢鲜蘑菇的滋味。
雨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最近亚兽们也很少能找到新鲜蘑菇与他交换，沈怀瑾也不打算晒掉仅剩的那一筐新鲜蘑菇，想着就这段时间炖个什么汤尝尝鲜。
他上午的时候照例会捡些部落吃剩下的红薯萝卜皮和野兽下水之类的东西喂野鸟。
鸟棚里如今已经有十几只野鸟了，其中有两只是雄鸟，沈怀瑾本来还指望着它们能给自己带来几个受了精的鸟蛋，谁知道都是银样蜡枪头，一个都没用。他想平常养着它们也不能下蛋, 不如趁肉还不算老，直接宰了炖汤，野鸟炖蘑菇可是道极鲜的汤。
说干就干，沈怀瑾让来串门的厉帮忙杀了一只雄鸟并处理好，自己则备好配菜。
清洗后的蘑菇择去老根、萝卜切成滚刀状、葱姜切片。
准备好这些后，沈怀瑾舀了一勺兽油到石板上，烧热后放入野鸟块煸炒至变色, 之后连肉带油舀入陶罐，加入蘑菇、葱姜、盐和清水炖煮大约半小时，往罐内加入萝卜和甘草末后，再炖煮十分钟左右，一碗浓香鲜美的野鸟炖磨菇汤便成了。
沈怀瑾尝了尝咸淡, 觉得正合适。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部落一日两餐的习惯，现在也没什么饥饿感，又想着鸟汤滋补, 便打算给修也端去一碗。
在阳口不择言与沈怀瑾打赌那日，修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部落采取分食制以后，也让他更加深入简出。
沈怀瑾敲开修的屋门时，修正拄着木杖在架子上挑选着东西，那根木杖在他手里已不像是权力的象征，更像是一个普通老人的拐杖罢了。
“修，我炖了野鸟汤，味道还不错，拿来了一碗你尝尝。”
“瑾，快过来坐。”修招呼着沈怀瑾在床上坐下，脸上是沈怀瑾熟悉的慈祥的笑，“你把汤放下吧，我待会儿喝。以后这些好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就可以，不用再想着我这种快步入兽神怀抱的老家伙了。”
沈怀瑾皱眉道：“修，别这么说，没有你，大河部落不可能恢复成现在的样子；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成为大河部落的一份子。你做的努力很多，大河部落和我都应该好好感谢你，多多想着你才对。”
修抚了抚沈怀瑾的肩膀，道：“瑾，应该是我感谢你，是你给部落带来了转机，也是你让我有机会把这么多年的苦闷好好说出来。但是我们这几个部落里的老兽人、亚兽都经历了当年的兽潮和迁徙，身体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好些当年的同伴已经没了，剩下的我们能熬到现在、熬到你来，已经是兽神最大的眷顾了。”
“部落记不记着我都无所谓，我只希望自己再见到露时，心中能没有愧疚。”
沈怀瑾从修的屋子里出来时，心里也跟着沉闷下去。
修说的没错，部落里经历过百年前那次大迁徙的成员如今基本都在110岁以上，而他们大部分也都身带残疾或陈伤，比如一只眼的兽人石，独臂的亚兽离等等，寿命基本上是在平均值以下了。也就是说，在未来几年内，剩下的老兽人、老亚兽们也会逐渐死去，包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