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
江望书呢喃着。
一回来就看到江望书紧锁着眉,满脸痛苦地睡在床上,云尘起初是很担心的。
可等待江望书醒来的时间里,云尘转头一看,发现那透明晶石中的树叶不见了踪影, 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江望书将其中一块灵魂碎片封在了这片树叶中,只待完全融合,便能拿回原本的力量和记忆。
这些都是云尘猜的。
但真相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你回到冥界之后……发生了什么?”
江望书回过神来,稍微稳了稳心神, 说话的时候有些犹豫,斟酌着字词, 似乎有些局促。
“师尊选的位置不好, 直接掉进了冥河。不过也是凑巧, 被破坏的灵魂能沉入冥河静养这么多年,也是师尊的功劳。”云尘捧着江望书的手,一点点摸过对方细长的手指, 有些不高兴地补上一句:“师尊怎么这样,都说好了还与从前一样的。”
“你说的一样与我说的一样它一样吗?”江望书瞧着云尘这反应,笑了起来,问。
云尘抬眼认真地看向对方,略一沉吟,动了动嘴唇:“师尊希望是哪样,那就是哪样。”
“你救过我,我确实得还你。”江望书别开眼去。
“可师尊也救过我。”云尘接话很快,眼底却是沉了沉,在江望书说出下一句话前,又是补上一句:“徒儿可不要师尊为了报恩而答应那件事。”
“我像这中人吗?”江望书心中倒是真的有过这个念头,可也只是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摁回去了。
“当然不像,可徒儿不相信人是表里如一的。”云尘笑了起来,看着江望书身上尚未脱下的红衣,又看看对方额间的金色纹路,说:“师尊额间多了这东西,穿红衣却是有些不合适了。”
江望书想着该先反驳对方那句人不是表里如一的,还是先回答对方那句穿红衣不合适了。
也许云尘本就不打算等江望书回应,只见他松开江望书的手,起身去拿了套新衣来,直接递给江望书。
江望书挑了挑眉,接过那套新衣,仔细瞧了瞧,问:“这按照你的身量做的吧?”
“是,原本是做给徒儿穿的,只是徒儿这么些年不在冥界,竟是一直没穿上。”云尘说着,坐了下来,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
江望书瞧他这架势,竟是有几分就在这里看着自己换完新衣的意思在。
“你不打算回避一下吗?”江望书也没看他,只仔细看了看那被保存多年还像是刚做出来的白袍。
云尘的笑声传入江望书耳中,不待江望书发问,便听得他说:“师尊,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呢?”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江望书嗤笑一声。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如今的云尘想来也是不敢硬来的,江望书便没什么压力地当着他的面换上那身白袍。
云尘的身量比江望书高那么一些,虽说不多,可他的衣袍穿在江望书身上实在不能算合身。
“这几日就让他们做一身新的出来,师尊放心。”云尘站起身,绕着江望书走了两圈,仔细看了看哪里不好,对他说。
一件衣袍的事,江望书随意惯了,也没放在心上,只摆摆手让他自己去做就是了。
“说起来,方才还没说完呢,掉进冥河之后呢,怎么成了人家云鹤仙门少主的?”江望书其实多少能猜到。
冥界养魂的手段那肯定是比他多许多的,若是云尘想,定然会有许许多多比他那时撕裂灵魂送去另一个世界更好的办法。
但他那个时候实在紧急,只能如此了。
“师尊听说过投胎转世吧?”云尘看着江望书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我灵魂受损本不严重,留在冥界多养些时日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时候冥界有人背叛了我,我当然不能留下来给他背刺的机会。”
“就是越铎吧。”江望书很肯定地说。
云尘点点头,又说:“越铎在冥界一天,我就有一天的危险。不过当时并不是我做的决定,回来之后我一直都在昏迷,还是郁年做的主,直接将我送进了轮回,让我转世养魂去了。”
“原来如此。”江望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意中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挑眉问:“郁年想是个能干的,你们交接也要这么久吗?”
“确实久,这都回酆都的第二夜了。”云尘笑着看向江望书,说:“有些私事,我心中不平,便想着去瞧瞧。”
“是你母亲吗?”江望书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
云尘也没有打算完全隐瞒,虽说还是不大愿意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虽说做母子的时日不长,但云尘到底到人间好好走了一趟。
即便是冥界之主,也在转世养魂的时候为失去母亲心痛过。
江望书一时有些动容。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情失去太久太久,他渐渐发觉自己在许多感情的事上反应比以往强烈了太多太多。
从前虽说感觉不到,但以他的性子,也不至于会在心底为感情之事如此动荡心神。
这不合理。
可此时正与徒弟谈到转世为人时那位母亲的事,皱眉苦恼实在是不应该,江望书也只能将这些情绪压下去。
“没关系的,知道了也好。”江望书安慰他。
“不,我没有仔细去看,我只让郁年告诉我是不是有问题。”云尘垂下眼,勾起唇无声地笑,说:“我还是……想听云鸿帧亲口告诉我。”
“与浩初那老贼有关吗?”江望书想到什么,眉头一皱,问道。
云尘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江望书想,若只是云鸿帧一人的过错,便是念着曾经的父子情分,便是因着如今身份悬殊,他也应该会不再追究。
可一旦涉及外人,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的。
“对了,郁年告诉我,浩初有一本本子,可以写尽修真界之人的命运。”云尘突然想起什么,对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冰冷,细听下来还有几分怒意在里边。
“什么意思?怎么写都可以吗?”江望书一皱眉,想起那个世界里的所谓原着,心中一动,突然有了那么一个猜测。
“对,怎么写都可以,强制进行。”云尘点点头,脸色很是难看,又补上一句:“不过,也不是不能反抗,只是会遭到他极端的报复罢了。”
江望书想起那所谓的原着中诸多不合理的内容,更加肯定心中那个猜测。
而且,那里面有个地方很奇怪,就是书中师尊有一段时间仿佛不大一样了,做了一些事,像是要挽回什么。
可后来书中的江望书却是直接被写死了。
惨死。
原本书中的云尘似乎是打算放过他的,可后来大家都奇怪了起来。
江望书一拍脑袋,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还把那书中的屁话当真,当初竟还想推着云尘走那些剧情。
真是……
幸好当时没有坚持这么做。
否则,他怕是要后悔一生。
“我当时碰到聚魂灯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是师尊知道的书中内容吧?那些内容,应该也是浩初写的。”云尘冷笑着,敲击桌面的手越下越重。
江望书看着处于怒意爆发边缘的云尘,按住他敲击桌面的手,说:“有办法的,丹阳那次虽说我们也受了伤,但浩初绝对没讨到好。甚至可以说是咱们赢了,他那么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可不是输了嘛。”
听江望书这么说,云尘仔细想了想,似乎觉得颇有道理,便也放松下来。
“说起来,当年蓝琤突然跑来追杀我,想也是有那本子的功劳吧。”云尘突然想起什么,对江望书提了提当年的事。
蓝琤不是轻易被控制的人,单纯一本强制执行,不管不顾的本子,是不能完全控制蓝琤,且让蓝琤对此深信不疑的。
江望书摇摇头,说:“我觉得是越铎陪他演了场戏,再加上幻境之类的东西,又有那本子循循善诱,方才叫他深信不疑是你冥界下的手。”
“越铎就这么死了,倒是有些可惜。”云尘说。
“当年蓝桦也确实是被你冥界的人袭击,想来此人就是越铎了。”江望书沉吟片刻,说。
不过,此时说这个倒也没什么必要,江望书说完便转移了话题,提起回修真界的事。
先前也说了,回修真界需要打开冥界大门,毕竟不是每一回都有那么强大的能量能撕开空间裂缝。
且空间裂缝也是十分不稳定,天知道穿过空间裂缝后他们会到哪里去。
所以打开冥界大门是最稳妥的方式。
这一点二人是达成共识的。
先前还想着这冥界大门需要冥界之主才能打开,如今发现云尘就是这冥界的主人,倒是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如今要考虑的,就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问题了。
“还是早些的好,可别忘了,丹阳用自杀背刺了浩初,这会儿玉阳还在云鹤仙门,她的处境很危险。”
临睡前,江望书想起这茬,略带担忧地看向云尘,嘱咐道。
云尘自然是答应下来,又花了几天的时间稍微处理了一下冥界的事务,便将打开冥界大门之事提上了日程。
第50章
回修真界之前, 云尘独自见了郁年一面,谈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不过江望书也没有兴趣, 左右是他们冥界自己的事,江望书再怎么与云尘纠缠不清,于整个冥界来说怎么都是外人。
除非他答应云尘,那样他以云尘道侣的身份来看, 到底算是自己人了。
不过浩初这样的大敌当前还谈情说爱, 江望书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
而且, 江望书觉得如果答应云尘只是单纯为了在涉及冥界之事上不当外人, 却不是因为他喜欢云尘, 那样对云尘未免也太不公平。
对于答不答应云尘这件事,江望书其实一直都在仔细考虑。
先前说顺其自然,是依照当时情况做的决定。
如今知道了二人都曾经救过对方,后来又成了师徒,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如此, 江望书却是更加犹豫,不知该怎么回应对方才好。
云尘的态度是一直没有变的。
有的只是从一开始懵懵懂懂的横冲直撞,变成更懂得掩饰,却也更加将他刻在心底。
穿过冥界之门的时候, 冥界之门关上的时候,云尘发现江望书不知在思考什么, 一直没动的时候。
江望书方才回过神来, 看向正有些好奇地在他眼前挥挥手的云尘。
他抓住对方乱挥的手, 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没事的,走吧, 先回去看看。”
云尘很少去质疑、反驳江望书,即便心里觉得江望书并非没有在胡思乱想。
二人的修为实在太高了,若是贸然行动,且不说惊动浩初神君,惊动修真界其他人是必然的。
云尘还好说,并不用灵力,行走起来并没有那种高修为修士到来造成的灵力波动。
可江望书就麻烦了。
不过,到了他们这个修为,自然也有应对这种事的法子。
毕竟身为高修为人士,平日里也要正常行走,不可能让自己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连地都要抖上一抖。
这怎么看都是不行的。
遂江望书此行施了法术掩饰自己的修为,让自己看起来与原先的修为仿佛没什么区别。
除非有人修为实在比他现在还要高许多,否则是很难察觉他掩饰了真实修为的。
保险起见,云尘自然也是稍微掩饰修为后方才出发。
二人落地的地方离云鹤仙门并不算远,甚至可以说是御风飞行没一会就能到的距离。
可他们往平日里人流众多的山脚走过时,却是发现不对来。
人太少了,甚至那山脚下的茶摊都急匆匆地要收摊离开。
江望书察觉不对,上前一步拦住茶摊老板,问:“这位兄台,这是出什么事了,□□的连生意都不做了就要收摊?”
“哎呀,小兄弟不知道吗?好几个门派联合起来攻打云鹤仙门,现在已经上山去了。方才路过的时候可是差点打翻我这小摊,还要他们急着上山,倒也没有为难我。这不已经上去好一会儿,我想着赶紧收摊回家,莫要被他们波及了。”
攻打云鹤仙门?
江望书猛地转过头看向云尘,紧锁着眉,嘴里念着:“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师尊。”云尘摇摇头,他牵起江望书的手,带着人往山上走,边走边说:“修真界定然有门派是与他浩初时常联系的,这些门派不一定都在浩然盟里边,但浩然盟里一定有他浩初的人。”
“你的意思,是当初秦钩吻的事尚有蹊跷?”江望书敏锐地捕捉到云尘话语中的猜测。
云尘点点头,说:“我觉得那个卧底不是蓝琤的,应该是浩初的。”
“你是说浩初又骗了蓝琤?”江望书却是摇摇头,说:“蓝琤性情大变嗜血好杀也是事实,只不过以他的性子确实不爱搞些什么卧底之类的事。”
蓝桦与江望书是好友,蓝琤又与蓝桦是兄弟,江望书无疑是比云尘更加了解蓝琤这个人的。
“上去看看,虽说感觉不到上边来了什么太强的角色,但到底也是围攻云鹤仙门,就怕万一出点什么事。”江望书抬头看了一眼那云雾缭绕的山,加快脚步跟上云尘,二人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