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被踹开的时候,两人还正在床榻上你侬我侬。
直到被一道尖细的大胆声惊醒,两人抬起头看过去,却在看到殿门口为首的魏帝以及数位护卫时吓得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三皇子摔下来还算好,叶宝文直接嘶声尖叫起来,这刺耳的声音,让本来慢了几步的文武百官立刻精准捕捉到魏帝的方位,咬咬牙冲了过去:“皇上,微臣来救驾了!!”
随着一通急吼吼往里冲,让还未反应过来的魏帝等人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所有人瞧着这香艳的一幕都傻了眼,而叶宝文的尖叫声随着被围观的人数增加又拔高了一个度,听得在后面姗姗来迟的叶清砚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啧了声。
就是不知面对这种局面,三皇子是要保他自己的脸还是保心上人。
半柱香后,魏帝黑沉着脸坐在大殿上,殿前则是跪着穿戴整齐的三皇子以及叶宝文。
三皇子到现在还有些懵,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种局面,明明这会儿面临父皇雷霆之怒的应该是琰王才对,怎么变成了他?
三皇子想到他本来是要朝大殿去,都是半路上被叶宝文给拦住,说想他念他还挑了他的火,结果现在呢?
若非叶宝文如今瑟瑟发抖惊惧的模样,三皇子怀疑自己是不是遭了叶宝文的道,对方说是要陷害琰王与叶清砚,最后怎么反倒成了他们两个?
想到这,他猛地回头去寻找叶清砚与琰王,结果发现两人好好坐在殿前原先的位置上,正疑惑不解朝这边看。
三皇子望着叶清砚那张丑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好好的?
他当时是亲自将掺了药的酒水递给叶清砚的,他也亲自看着他喝了下去,知晓对方面对他绝不会拒绝。
等确定他喝了他才前去见母妃一面,可谁知……谁知事情怎么成了这般?
三皇子重新将头低着,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儿臣……喝醉了酒……”
他艰难开了口。
原本这是若只是魏帝私下里撞见可能还会替他隐瞒一二,可谁知被文武百官也撞见了,里面还有云阁老,正是他今晚要订婚的云家当家。
这事一出,当时云阁老气得都晕了,这订婚宴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
三皇子不甘心失去云家这个助力,硬着头皮想找个由头:“父皇,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中了招,许是有人故意给儿臣喝了掺了药的酒水,叶公子估摸着也是如此。我们二人虽然认识,却私下里并无逾越,如今这般……是儿臣负了云娘,儿臣愿受一切惩罚。”
云阁老这会儿已经醒了,身边刚好是太医院的掌院,本来是参加订婚宴的,结果这倒好,顺便帮人治病了。
云阁老黑沉着脸坐在那里喘着气,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也是个偏心小辈的,他们云家几代只出了云娘一个姑娘家,平时是放在掌心宠着,若非魏帝做媒,他们是不愿掺和进皇家这摊水。
可云娘欢喜,他也就松了口。
但谁知三皇子竟然私下里这般孟浪,男女不忌。
订婚宴上就与人乱来,这日后云娘在后宅还不被欺负死?
云阁老冷静下来,这婚一定要退!好在只是订婚不是成婚,他庆幸一切还没定下,所以听三皇子这话就知他想借机将这事当成意外越过去。
云阁老哪里看不出三皇子这小心思,沉沉看了眼三皇子,直接起身,到大殿前跪了下来:“老臣厚着脸皮当着皇上的面质疑一番,既然三殿下说自己是醉酒被人陷害下了药与叶公子胡闹,刚好太医也在这,替二位好生瞧瞧。”
三皇子与这位叶家庶出的小辈眼神清明,哪里像是中了药的?
真当他是个瞎的?
三皇子脸色一白,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听上首魏帝开了口:“替叶家的诊脉。”
太医立刻上前,替叶宝文诊脉。
三皇子浑身一个激灵,乍然间明白了魏帝的意思,如今文武百官都瞧见他的事,那么是压不下去了。
父皇让太医先替宝文诊脉,意思也明显,是在提醒他,让他舍弃了叶宝文保全名声。
叶宝文没有中招,到时候能直接说叶宝文惦记他不惜给他下药想逼他娶他,这一切都是叶宝文的错,而他是无辜的。
到时候只要他不是主动犯错,将叶宝文杖毙,那么有父皇为他说道,与云家的婚事还是作数的,只要到时候父皇说不必替他诊脉,那这满朝文武谁敢逼他诊脉?
可……可这代表他要牺牲掉叶宝文。
叶清砚挑眉,没想到魏帝竟然到这时候还要替三皇子遮掩一二,可书卷里可写了魏帝当时面对琰王与原身可丝毫没任何怜惜,直接把三年功劳抹了不说,甚至还严惩关了二人禁闭。
也因为魏帝的态度,二人一时间沦为笑柄,名声尽毁。
可到了三皇子这里,魏帝反倒是肯为自己的好皇子遮掩一二了。
叶清砚垂下的眼神冷下来,为琰王不值,为原身不平。只是他随即想到什么,看向不远处跪在那里背脊僵硬的三皇子,却是无声笑了。
一边是自己的脸面以及魏帝的宽恕,可另外一边却是心上人的性命。
他很好奇,三皇子到底会选哪一个。
第22章
魏帝之所以这么自信让三皇子来选, 是觉得堂堂皇子的名声自然比一个庶子重要,他也自信老三会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
只可惜, 魏帝不知道三皇子与叶宝文私下里还有一番牵扯颇深的纠葛,而这个纠葛,即使是在三皇子认错人、叶宝文故意冒认之下形成的,却也足以在三皇子心里加重这个筹码。
叶清砚敛下的眼底闪着兴奋,甚至期待魏帝知道自己看好的皇子当众打他的脸的模样。
而三皇子若当真为了叶宝文撕下魏帝与他自己的脸面保下叶宝文,惹了魏帝不喜厌弃,日后因为这个开始错失皇位, 再最后得知自己认错了人, 保错了人。
叶清砚光是想都知道届时三皇子该是多么的悔恨,多么的愤怒与悔不当初。
而如今这个悔不当初,就握在他手中。
魏帝的话让云阁老脸色一白, 众朝臣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却不敢冒然开口,低垂着头思考这场闹剧怕是要以叶家这庶子的命了结。
叶宝文被太医上前诊脉时颤抖不已, 他自然不是无知的小白花, 自幼因为庶子的身份低人一等,他生母更是入不了叶府的外室, 他在叶家一开始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是后来不知为何三皇子将他认错了人, 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以后会对他好。
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贪念涌起, 他毫不客气认下了这个恩情。
而日后这些年他知道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三皇子的怜惜以及私下里与父亲打招呼后,他在叶家的身份水涨船好, 叶家众人只当他是得了父亲的欢喜,却不知私下里父亲只是因为三皇子对他的看重而高看一眼。
他借着这个机会,这些年将真正的嫡子踩在脚下。
但这一切都被今晚上毁了……
叶宝文了解三皇子,也知道他的软肋,他没闹也没张嘴为自己解释,他听着太医禀告说他没醉酒也没被下药时,半个字也没说,凄惨看了身侧三皇子一眼,眼神里欲语还休,最后决然赴死地低下头。
背脊弯下来,即使颤抖着却也不忍说出心上人半个不字。
这一幕足以触动三皇子内心的愧疚与不舍。
果然,三皇子原本混乱不安的脑子因为这一幕惨白着一张脸,他的嘴唇哆嗦几下,已经起了要牺牲叶宝文的念头再次被掐断。他瞧着颤抖不已的叶宝文,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的一幕,他坠入海水中,腥咸的海水几乎将他彻底淹没,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他挣扎着痛苦着,想要摆脱死亡的到来,可最后还是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这时,一双瘦弱的手臂将他撑起,他勉强睁开眼,却是彻底呆住,他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少年,眉眼精致,肌肤白皙,昳丽的眉眼惊心动魄,在那一刻,深深映入眼底。
即使后来终于寻到他,发现不如记忆里惊艳,可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若非叶宝文,他早就死了。
更何况这些年叶宝文对他一心一意……
三皇子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四周一片寂静,头顶上方父皇的目光落在身上刺目而又难熬,他知道父皇在等他开口。
只要他选择指认叶宝文,说是叶宝文趁着他醉酒勾引他给他下药,父皇立刻会让人将叶宝文拉出去砍了,这事也就了了。
魏帝在等,本来不过一桩小事,他知道老三选择起来很容易,可老三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口?
没多时,三皇子终于开了口,却不是魏帝期待的话:“父皇……儿臣错了。今晚上是儿臣情难自禁,儿臣与宝文两情相悦,这才造成这桩荒唐事,还请父皇降罪!”
他是皇子,虽然名声丢了,也无非是退婚,可宝文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叶清砚听着耳边文武百官倒吸气的声音,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选择保下叶宝文。
一边是名声以及魏帝的欢喜,一边不过是个庶子小玩意儿,三皇子疯了吧?
叶清砚无声笑了,三皇子如今有多痴心觉得自己的牺牲而感动,日后就有多悔恨,多怨!
叶宝文弯下的背脊遮掩下,嘴角扬起得逞的笑,直起身时眼底带泪,感动而又愧疚不舍:“殿下您……我不值得您这般……”
三皇子既然开了口,开头没有回弓箭,他干脆握住叶宝文的手:“父皇,儿臣与宝文是真心相爱的。”
魏帝哈嘲讽笑了声,整个大殿死寂一片,显然魏帝震怒了。
雷霆之怒,今晚过后,足以将目前朝中局势彻底改变。
百官垂着眼胆颤心惊,觉得三皇子……这步棋走得真是太糟糕了。
云阁老却是松口气,瞧着二人模样更是心惊,三皇子肯为了叶宝文做出这个选择,他高兴结果,却也更加庆幸,三皇子如今都敢舍弃自己的名声也要保下叶宝文,可见对对方上心程度。云娘嫁过去,结局几乎不用多想……
云娘挡了这位叶家庶子的路,日后宠妾灭妻也不是不可能。
云阁老立刻磕头:“皇上,您听到了,三殿下既然与叶公子这般情真意切,不惜订婚宴做出这等事,老臣是没脸继续这订婚宴,不如退婚乘人之人,全了三皇子的心意。”
大殿里又是一片死寂。
魏帝怒不可知,胸膛剧烈的起伏,无人敢抬头去看龙颜,最后只听魏帝不辨喜怒的声音:“既然云阁老开了这个口,这事的确是老三的不是。两家的婚事作废,云姑娘贤良淑德,是老三没福气,朕倒是颇为欢喜,从即刻起,云姑娘封为县主,赏……”
魏帝一句句说出口,金口玉言,云阁老知道魏帝这是在堵云家的嘴,他立刻代替云娘谢恩。
等云阁老退下,魏帝终于视线落在三皇子与叶宝文交握的手上:“三皇子与叶家的虽然两情相悦却品行不端,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说罢,甚至不愿再多看,直接站起身,拂袖离开。
叶清砚嘲讽扯了扯嘴角,真是双标啊,书里换成琰王与原身时可是直接抹了三年军功,到这里,就轻飘飘二十个板子?
三皇子是魏帝最喜欢的皇子,那些人跟人精似的,怎么可能会舍得使劲儿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不过却也是有收获的,至少……三皇子今晚上这一遭,不仅失去了云家这个助力,也惹了魏帝不喜。
一个多情种是无法堪当重任的,容易意气用事。
至于叶宝文,魏帝说两人两情相悦,却品行不端,魏帝这话显然是专指叶宝文,那叶宝文就别想再嫁入皇家。
更何况,荣妃更加饶不了他。
叶清砚心情不错,看向原本今晚上该出事的另外一个主角琰王,对方依然慢悠悠喝着酒水,神态怡然,却给人一种威压,怎么看都觉得对方跟记忆里区别有些大。
大概察觉到叶清砚的目光,琰王抬眸看过来,眸色淡漠,可明明是个陌生的人,叶清砚望着对方那张脸以及神情,竟是一时间有种错觉是鬼王在看着他。
恍惚下他迅速低下头,等再抬眼时琰王已经收了目光。
……
叶清砚刚穿来就面临这种局面,如今事情暂时了了,才感觉之前用内力压下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他揉着眉心,不愿在宫中多待,他身上的药还没解,得先离宫后寻个大夫给瞧瞧。
好在魏帝愤怒离席也没人再有心思留在宫中,文武百官纷纷离席。
叶清砚出了宫,刚要离开,却被人唤住,他回头,发现是琰王,后者神情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是眉眼落在叶清砚身上,有种让叶清砚说不出的意味在里面。
大概是这张与鬼王相像的脸,叶清砚对他有种依赖以及天然的信任感,所以在琰王邀请他一起乘坐马车回去时,叶清砚答应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两人相顾无言,叶清砚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想着最好快些回到叶府,想到与他同样被下了药的琰王,他偷偷抬眼看去,意外的是琰王身上并无任何不适,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喝茶水。
察觉到他的目光,顺便给他也倒了一杯,推过去。
叶清砚正渴得厉害,端起来一口饮尽,嗓子润了些,才靠近了些:“那个,琰王你身上之前被下的药……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