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担心会因此受罚的药人们松了口气,四下散去。
??飘渺宫的内院很是僻静。
??走在其间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就是此处了。”柳华指了指不远处。
??只一看簇新的房门便不同于之前那几所掉了漆的屋子。
??宓葳蕤走上前,轻轻用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还未见屋内陈设,屋内飘散出的熏香便让宓葳蕤挑了挑眉,上好的苏合香,可不是宫中一般伺候人的太监能拿得到的东西。
??说来也是凑巧。
??这苏合香是柳四喜给他干儿子的,正是今日被宓葳蕤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那位。
??在宫中,不光皇帝后妃偏爱熏香,伺候人的宫女太监也不例外。
??宫女多是爱翘,而太监则是为了遮掉身上的味道,去了势,总归不同于寻常男子,便是平常方便也比常人多了些麻烦。
??是以每每去主子身边侍候前,都会用苏合香这类香气比较浓重的熏香来烘烤衣物。
??当然,也不乏像柳四喜的这位干儿子一样,单纯为了讨他干爹喜欢。
??毕竟日日待在飘渺宫,这宫里也没个需要他伺候的主子。
??正对着大门的桌上放着不少点心,看得出虽不够精致,花样却不少,这日子倒是过得极为舒坦。
??宓葳蕤让决明将屋内的窗子全都打开。
??涌进屋内的空气驱散了因太过浓重而令人头晕脑胀的香气,宓葳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案上的几本册子。
??随手拿起一本翻看。
??正是用药记录。
??只是多看两眼,宓葳蕤便发现这用药记录多半做了假。
??好在这几个太监胆子不小,却也不敢随便往上瞎编乱造,多是用朱笔打一个圈,标注无虞。
??宓葳蕤看着这薄薄的册子,突然就明白了惠仁帝为何会在五年后突然暴毙。
??此前的那次诊脉,因惠仁帝在意他肩颈处的顽疾,而他作为陪衬,根本并未给惠仁帝诊脉。
??宓葳蕤将迅速将所有的用药记录都翻看了一遍。
??这般作假竟是已有两年之久,而这期间,惠仁帝一直在服用窦章制成的丹药。
??不说药效如何。
??窦章炼制丹药中的余毒却是实打实的,足以慢慢消耗惠仁帝康健的身体。
??只是不知,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窦章有意为之,又或会不会是三皇子夺权计划中的一环。
??宓葳蕤静下心,细细思量。
??如今可以确定,伽邑国还没有正统的修道之人,所以窦章没有灵气不容辩驳,他定然无法炼制出品质极佳的丹药,自然也无法完全拔除药材中的毒性。
??且今日窦章出关,可以看得出,他确实想炼出品质上佳的丹药,奈何有心无力。
??不仅如此,以往每逢他炼制出的丹药比窦章药效更好,对方隐约露出的嫉妒和酸涩做不得假。
??是以窦章应该是不知道管事太监的这番作为。
??谁能想到,不过是宫中不起眼的小人物,竟无意间影响到皇位之争。
??宓葳蕤合上册子,只拿了有近来用药记录的一本,他并不打算打破现状,也许这是一个拉窦章下马的好机会,但宓葳蕤却不愿借此动手。
??这事捅出来。
??虽能让窦章失了国师的位置,但相应的,也会让惠仁帝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后续还不是得由他来收场。
??既然有人将惠仁帝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倒也不必给自己没事找事。
??宓葳蕤和决明离开飘渺宫时,日头已完全落下。
??回去的路途中,决明踟蹰再三,终究没忍住开口道:“大人,飘渺宫内的药人生活艰难,不知您能否看顾几分。”
??“你这是拿我作伐子?”宓葳蕤停下步子,语气不轻不重。
??决明猛地跪下,“小的不敢。”
??“我知晓了。”宓葳蕤没说答应不答应,“起来吧,跪在这平白挡了别人的路。”
??决明跟了宓葳蕤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话这么狠,一时间心中忐忑,再不敢多说半句。
??回到听雨楼,宓葳蕤无视决明忐忑,直接将他打发了下去。
??藏在暗处的人仍未离开。
??宓葳蕤猜测是惠仁帝专门派来盯着他的影卫。
??早在之前炼出能缓解惠仁帝顽疾的丹药时,宓葳蕤便知会有这一遭。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如今真的来了,还是多有不适。
??窦章和他一同离开到永华宫,至今还未回到青云阁,时间这么久,可见今日去永华宫并不顺利。
??想也知道。
??没能炼出同样品质的丹药,惠仁帝怎么可能满意。
??待宓葳蕤用完晚膳,才看到窦章面色不愉地走进青云阁,不多时便有药仆过来唤他去殿内叙话。
??此时面对面,宓葳蕤才知道,此前的面色不愉他说的轻了。
??窦章这会儿神情颓丧间还带着几丝阴沉,可以看出压抑着怒气,偏偏无处发泄。
??宓葳蕤见此,也不打算主动开口。
??“下旬的春猎,皇上点名让你一同出行。”
??这句话说完,窦章似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他靠在椅背上,又将需注意的事宜嘱咐了一番。
??随后便挥挥手,让宓葳蕤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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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窦章早就知道惠仁帝是个冷心冷肺的,却没想到竟是一点都不看以往情面。
??他原以为自己炼不出丹药,去永华宫解释一番,应当多少能得到惠仁帝的谅解,却没想惠仁帝只是连连叹息,言语间惋惜之意不断。
??每字每句,听在他耳中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在不停地戳着他的痛处。
??直到最后离开永华宫,他才得以起身。
??膝盖处的疼痛不断提醒着窦章今日的种种,成为国师的这些年,他何曾被如此对待过。
??窦章有些摸不准惠仁帝今日的做法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论如何,都意味着他在惠仁帝心中的分量变轻了。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坏事,但索性顶上他的人,是他和三皇子选中的宓葳蕤。
??明明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应当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窦章偏偏觉得心慌的厉害。
??然而,便是他心中再失落,再郁郁,都不能由着性子发泄。
??窦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绪按下。
??回屋的宓葳蕤并不在意窦章如何,他正想着对方刚刚说到的春猎。
??对于春猎。
??宓葳蕤只是有个大体的概念。
??伽邑国的春猎如何,宓葳蕤没去过,自然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过看窦章刚刚在青云阁中的反应,有一点可以肯定,被帝王点名同行,显然是难得的荣耀。
??宓葳蕤算了算日子。
??下旬初三。
??也没几日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帝王出行,只靠这点时间准备自然不够。
??索性春猎是每年固定的活动,只是随行之人的名单会按照惠仁帝的心意变一变。
??本想着从他呈上丹方丹药,到窦章炼制失败,惠仁帝即便再不满窦章,怎么的也会再过个几日,却没料到惠仁帝的动作竟是这样快。
??果然是自私自利之人。
??做事虽有顾忌,却绝不会让自己难受。
??不过这样倒是给了他方便,于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宓葳蕤一夜好眠。
??翌日。
??惠仁帝亲自下旨。
??此次春猎,同行的除了十岁以上的皇子并京城所有的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还有淑贵妃和九皇子的生母安修仪。
??至于德妃林妃,则留在宫中处理后宫事宜。
??旨意一出。
??原本顶了窦章位置的宓葳蕤甚是显眼,可谁让宫中不比朝堂,虽然世家内对惠仁帝让宓葳蕤代替窦章一事各自有所思量,但那毕竟都在宫外,宫中讨论最多的还是此次伴驾的淑贵妃和安修仪。
??这一个贵妃,一个修仪,品级差了就不是一点半点。
??偏偏惠仁帝就带了这两人。
??宫中之人不免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这不比可好,一比才发现,上个月皇上翻安修仪绿头牌的次数竟是比淑贵妃还有多两日。
??可见近来安修仪确实得宠,若不是份位低了些,竟是隐隐有跃过淑贵妃的架势。
??此事不光引得宫人在背地里看淑贵妃笑话,便是住在长乐宫的淑贵妃接到惠仁帝的这份旨意也不大得劲。
??即便许清雅是难得的明白人。
??可坐在贵妃的位置上久了,也难免生出些优越感。
??此时皇上把她和安修仪放在一处。
??对许清雅而言,可不是恩宠,而是变向的打脸。
??安修仪年岁多少,她又多少。
??前者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自然要搏一搏帝王宠爱,而她,自己所出的三皇子如今已然十八,她也年过三十。
??便是平日里多有保养,也比不了真正的花骨朵儿。
??到她这个年岁,手里多把握些权力,比什么都来得实在,可惠仁帝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之前削了她的掌宫之权,现在又带她前去春猎,平白让德妃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在宫中肆意揽权。
??不过许清雅能坐到贵妃之位,也不是省油的灯。
??难受归难受,不过片刻,便调整好情绪开始为离宫做准备,“玲珑,你去青云阁看看宓少师可在,若是在,让他来长乐宫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应声的是一位容貌秀美的宫女,身姿婷婷,的确当得上玲珑二字。
??淑贵妃让人去唤宓葳蕤并不担心被惠仁帝猜疑。
??以往出行,她惯是会让青云阁替她备上些药膏药丸,内服的香体丸外敷的白玉膏,左不过是女人家喜欢的东西。
??往常这些都由窦章负责,今日不巧,去过永华宫,窦章夜里便得了急症。
??是真是假,不置可否,但因病去不了春猎和被自己爱徒顶替,似乎前者还能护着些脸面,背地里被人如何议论暂且不管。
??至少明面上,大家只说国师因病不能随行,多少有点可惜了。
??淑贵妃得知窦章病了后,笑了笑,自己不争气,别人能有什么办法,索性窦章现在还能派的上用场,不然淑贵妃也懒得给他周旋。
??不过窦章这病来的倒是时候,正好可以让她借此机会,与宓葳蕤熟识一番。
??毕竟是轩儿用得上的人,有机会自然是要交好的,这么一想,淑贵妃觉得窦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玲珑走进听雨楼时,正好遇到一只脚踏出门的造办处管事张公公。
??两人打了个照面。
??张公公率先行礼,“这不是玲珑姑姑么,我就说今天出门隐约听到喜鹊叫呢。”
??“您可真会说话。”玲珑掩着嘴笑了笑。
??“倒是巧,今日姑姑也来青云阁。”张公公并未问所谓何事,倒是玲珑主动说了起来,“这不皇上恩典,下旨春猎时让娘娘伴驾,你是知道的,我家娘娘出行素来需要青云阁给备些东西。”
??“贵妃娘娘金枝玉叶,当仔细些,那我就不打扰你替贵妃娘娘办事了,先行一步。”
??玲珑待人走远,转身进了青云阁,朝着听雨楼的方向走去。
??宓葳蕤今日叫造办处的人来,主要是为了住在飘渺宫的那四十几个药人。
??昨日决明提起,他当时不便表现的太过心软着急,今日得了旨意再做这事,缓一步,到底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从他唤了造办处的人过来开始,便像是开了闸,往日里安静的听雨楼今个格外热闹。
??宓葳蕤看着同自己干儿子一道跪在地上的柳四喜,心道比起旁边的这个傻儿子,柳四喜不愧是在惠仁帝身边伺候的太监。
??唱念做打,一应俱全。
??他还没开口,话就被柳四喜说了个干净,且说得不仅天花乱坠,认错也认得利索。
??“都怪老奴这儿子有眼无珠,竟是没认出宓少师,还请宓少师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已经在慎刑司走了一遭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柳四喜说完,压着他儿子给宓葳蕤连磕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