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眠只好转身,顶着乖巧天真的脸蛋道:“我要去画材市场买颜料。”
闻言,管家露出欣喜的表情,他道:“那儿和二少爷的学校很近。大少爷您能顺路帮我去金利私高给二少送点东西么?先生临时给我派了任务,我抽不出时间把这些给二少带过去了。”
唐眠看向他左右手中的便当盒和保温杯。金潭是要去郊游了?好耶,最好能在外面玩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
唐眠低着头窃喜,心想渣攻二号一走,他也能稍微松口气了。
这几秒钟的沉默落在管家眼里却是唐眠在抗拒的意思。
确实,二少爷对唐眠的态度不算好,唐眠抵触二少在他的意料之中。
“大少爷您就帮帮忙吧。别人家的孩子出去玩都有父母嘘寒问暖,你也知道我们二少是怎么孤零零长大的,您过去也能给他长长脸。二少年纪小不懂事,麻烦大少爷您多包容他一下,谢谢!”管家一边劝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强硬地塞给唐眠。
其实他还有另一层心思。金郁礼现在对唐眠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唐眠和金潭交好或许还能帮忙缓解一下金潭和金郁礼僵硬的父子关系。
亲儿子总不能比养子还不受重视。
唐眠唇角弧度上扬,点头应道:“好呀,我去送。哥哥关爱弟弟是我应该做的,管家爷爷不用跟我道谢的啦。”
唐眠的表情语气都格外真挚动人,老管家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苍老的眼尾竟然有些湿润。
唉,唐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他太小心眼了。
——
金利私高。
大草坪上,一群穿着昂贵定制校服的高中生散在各处,耳边都有父母在唠叨。
一年一度的团体旅行要开始了。私高的老师特意联系过学生的家长们,希望他们能在孩子休假的时候给他们多点关爱,比如:接送他们旅行,亲手制□□心便当等小小的行为。私高的家长们普遍是名流,最不济也是事业有成的企事业家,工作都忙碌得很。
金潭和江妄、孙坚其两人站在树荫下,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机组队打游戏。
“无聊。”金潭在游戏间隙抬头望了眼不断涌到草坪里找孩子的家长们,冷着眉道。
江妄也嗤笑道:“就是,郊个游还需要爸爸妈妈亲亲抱抱啊,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他说完,目光随意扫过人群,忽然顿了一下。
“老妄你怎么不动了,快杀啊!”孙坚其急躁地盯着手机,用手肘撞江妄。
“操,我妈竟然来了,她不是要去欧洲出差两周么。”江妄惊叹出声,然后拍了拍金潭的肩膀抱歉道:“阿潭我先过去一趟,我家母上大人凶得很,迟到会被暴揍的。”
游戏界面其中一个小人退了出来。金潭眉眼压着戾气,抬眸看他一眼:“滚。”
江妄藏起手机,脸上堆出乖儿子的笑容去给他母亲捶肩去了。
江妄被他搞得玩游戏的兴致都减了很多,他皱着眉命令孙坚其,“快点结束这局。”
然而孙坚其的游戏小人就在他话刚说完的时候就消失了。
孙坚其晃了晃父亲来电的手机屏幕,非常小心翼翼又渴求地道:“阿潭,我爸也来找我了。”
金潭盯着他看了两秒,抬脚踢了他一脚,冷声道:“你也滚吧。”
队友全部退了游戏,现在就剩金潭的游戏小人和对面三个人激战。金潭杀起来比之前更加凶猛,但终究是以一打三,被对面的三个人联合起来攻击。
血条飞速下滑,小人被重击倒地,散成一地灰尘,金潭立体俊冷的脸笼在阴影里。
“金潭同学。”面前忽然来了一个同学,他走到距离金潭两米的地方就不敢靠近了,只朝他递出手中的便当盒和保温杯:“有人托我给你的。”
金潭懒懒抬眼,瞥见他手中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地问:“谁给的?”
男生摇摇头,只是边回忆边痴迷地笑着说:“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没穿校服,长得很可爱漂亮。”
金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唐眠的脸。
“别痴心妄想。”金潭夺过男生手里的东西,冷冷地撂下一句自己都不清楚意味的狠话,快步走进人群之中搜索唐眠。
唐眠本来都已经走到校门,朝着金潭走过去了。可是远远瞧见金潭眉眼压着怒意的样子,他脚尖一转,在门口捉住一个同学,让他帮忙将管家托他带的东西给金潭。
阴晴不定的暴躁少爷现在心情很差,他绝对不会往枪口上撞的!
快逃!
转身走回校门口,唐眠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寻他而来的金潭!
视线对上之前,唐眠秒转身钻进金家的私家车中。
金潭只看到了唐眠一闪而过的背影。他捏着三层便当盒的拎手,低头翘起了嘴角。
树荫底下,江妄和孙坚其勾肩搭背地回来,一路上商量该怎么给金潭消气,见到金潭抱着便当盒坐在树下一脸闲适宁静的样子,俩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阿潭越冷静他们越害怕,金潭就是上一秒微笑下一秒发飙的疯子,阴晴不定。
江妄弯腰试探着问:“阿潭……要不要再打几盘游戏啊?”
“不打。”金潭拿掉耳机,睁开眼,“我有点渴了。”
江妄和孙坚其呆愣了一下,口渴和打不打游戏有什么必然关系么?
孙坚其立刻掏包,“我这里有水,给……”
话还没说完,金潭已经拧开了他手边的保温杯,动作缓慢而优雅地喝了一口,然而嘴角带了些微的笑意,嫌弃道:“汤煮咸了。”
江妄皱脸疑惑,心道,咸了还喝?他去孙坚其包里掏水,递给金潭等他接。
孙坚其已经从金潭的表情中品出一丝不同寻常了,他抢回来孙坚其递出去的那瓶水,笑着问金潭:“阿潭,这是哪个美女送的汤?”
金潭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正色道:“不是美女。”
他说完,又就着保温杯喝了一口山药排骨汤,左手不经意地放在怀中的便当盒盖子上面,晃了晃手指,吸引了俩位朋友的注意力。
江妄问:“这也是那人送的?”
金潭“嗯”了一声。
孙坚其憋着笑意,做出羡慕的表情,夸张道:“哇塞,阿潭的追求者不仅给你煲汤,还专门给你做了便当啊,他肯定很喜欢你!”
不是追求者,但金潭也懒得纠正了。他挑了下眉梢,仿佛孙坚其的话对他很受用。
“不是美女的话,阿潭应该不会喜欢的。”江妄自觉对金潭很了解。他在金潭身边蹲下,盯着便当盒,眼巴巴地问:“阿潭我能吃两口吗?我妈都没给我带吃的来。”
金潭手一紧,正要打发他走,孙坚其就先把江妄给扯起来,跟金潭挥挥手:“阿潭,我们俩先去便利店买点吃的,要出发了喊我们一声。”
他们走后,金潭低头打开便当盒。唐眠煮的汤勉勉强强能喝吧,不知道便当做得怎么样。要是不能吃,他扔还是不扔?扔了的话,唐眠那个小可怜应该要伤心。
便当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鲜嫩的草莓和樱桃,第二层是日式寿司,第三层是做成海绵宝宝外形的鸡蛋卷搭配生菜。
金潭盯着海绵宝宝的鸡蛋卷看了好久,忽然舍不得吃。他小心合上下面两层,只从最上面那层拿了一颗草莓,咬进嘴里。
鲜嫩多汁,酸酸甜甜的草莓让他瞬间回想起唐眠那红润的唇瓣。
第18章
连续一周,唐眠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去金家主楼二楼的仓库房见顾珏,把囚/禁变成幽会,试图减少顾珏的害怕。
他经常会将白天作的画拿给顾珏看,偶尔会给顾珏唱哄小孩子睡觉的歌,偶尔什么也不做,只是陪着他。
顾珏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抗拒他的接触了,他会认真欣赏他的画,专注地听他说话。
一周以后,带好几个情人去郊游的金郁礼回来了。
他让人给顾珏的房间开锁。
他关了顾珏一周,原以为顾珏会受不了求他放了他,但没想到他那么能忍。这么关着也没什么用,看来还是要继续温柔攻心,强迫他只会将顾珏越推越远。
“阿珏你别怕了。”金郁礼道:“是老管家会错意了,我怎么可能让人关着你呢。”
老管家恭敬地站在金郁礼身后,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金郁礼的意思。他抬手狠狠地给自己甩了一巴掌,给金郁礼和顾珏都鞠了一躬,道歉:“对不起了顾珏少爷。那日我听先生说让你在家里不要乱跑,我揣摩错先生的意思了。”
金郁礼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是我那天脸色不好,让你误会也有我的原因。”
唐眠被这俩主仆的表演看得目瞪口呆,真不愧是相处了几十年的主仆情谊深厚,老管家都六十几的人了还那么豁得出去。
顾珏安抚性的目光扫了管家身后的唐眠一眼,对金郁礼不卑不亢地说:“我没事,在房间里休养了一周正好可以恢复脚伤。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么?”
金郁礼笑起来:“当然可以。”
“要去舞房么?”金郁礼退到一旁,跟顾珏齐肩走在一起,问他。
顾珏脚步一顿,微微偏头,眼尾正好可以扫见跟在后面紧张得不得了的唐眠,他笑起来说:“不了,我要去晒晒太阳。”
——
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因为刚刚雨后天晴,不至于热。
中庭的大草坪上,唐眠找了块地方画画,顾珏则在另一块地方坐在椅子上,仰脸闭眼晒太阳。
二楼走廊上的金郁礼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离开去书房处理公务。
那道阴冷的视线终于从身上撤走了,唐眠起身将凳子和画画的支架都换了个方向,对着顾珏他才舒坦。
美人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唐眠画到一半的风景图被他放在一旁,他干脆拿出新画纸,仔细地画起了顾珏。
十分钟之后,用铅笔简单勾勒的素描画像就画好了。唐眠笑着将画和顾珏对比了好久,一个人欣赏好没劲的,他要拿给老婆看,听老婆夸他!
“顾珏哥哥!”唐眠开心喊他。
顾珏睁开眼,微眯的眼眸看向原地蹦跶的唐眠。力气被抽空又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他有些乏了。
唐眠拆下画纸,双手拿着,快步跑过去。
顾珏看着他越来越近,脸上鲜活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不知道从哪一秒钟开始,他觉得力气在逐渐地涌进身体。
唐眠蹦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体力。
“我给哥哥画了张画,哥哥要不要看?”唐眠手里的画纸被他卷成一个圆筒,他歪头看着顾珏,笑得鲜艳又好看。
顾珏缓缓低头,没去看画,而是在认真地打量面前的少年。
过往少年出现在他身边的画面一幕幕地在脑海中重现,他忽然发现,唐眠出现前后他都有经历脱力和恢复。去月色的路上,脱力的他被混子带进巷子,唐眠出现后他就变正常了,后来他一个人进了月色体力就流失了。
逃离月色包厢时,唐眠在他身边。他再次被桎梏住的时候,他已经距离唐眠很远了。
一旦发现端倪,记忆里的细枝末节都在告诉他,他身上的桎梏和唐眠有关。
更确切地说,桎梏的消失和唐眠有密切关联。
顾珏出神太久,唐眠以为顾珏对他的画兴致缺缺不免沮丧起来,嗓音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哥哥不想看吗?”
“不是。”顾珏嗓音干涩艰难地发出声音,他克制住波动的情绪,尽量温和道:“我看看。”
“欸嘿。”唐眠开心了。他展开画纸给顾珏,脸蛋微仰,期待地等他的表扬。
画纸上只用了铅笔,寥寥几笔勾勒出金家庄园中庭的样貌,整张画的重心是人物——阳光下慵懒惬意的他。
很传神,饶是没有专业眼光的他,都会觉得唐眠的画技十分娴熟又富有创意,非同一般。
顾珏说:“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唐眠开心又纠结:“这只是随手画的啦,有些粗糙,我想画张好看的油画再送给哥哥。”
“这张就很好看,这张我也要。”顾珏修长的指尖点在画中的蓝天白云,“这里沾了铅笔灰,可以擦掉么?”
“可以,我拿去擦!”潦草的素描图都能让顾珏喜欢,唐眠备受振奋,捏着画纸快步小跑回原来画画的地方拿橡皮。
顾珏望着唐眠离开的背影,目测俩人之间分开的距离,感受体内力气流失的速度。
唐眠大概跑离他三米,他感受到了力量的流失。超过七八米,力气彻底被夺。
唐眠真的是他的救星。
唐眠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拿橡皮轻轻地擦拭画纸的脏污。擦好后,他小心地将画纸卷起来放进专门装画的纸筒里,然后拎着纸筒重新跑回来。
微风拂面,阳光和煦,草地散发出清新微甜的青草香。唐眠走到一半,发现旁边的草地上有一株盛开的蒲公英,像顾珏一样,漂亮又脆弱。
唐眠将纸筒斜背在肩上,矮身在蒲公英花丛中挑挑拣拣,选中其中开得最盛的一朵,小心地采下来。
他担心花朵被风吹散,所以一手举着,另一手在前面拢成半圆形护着。
他笑着,带着蒲公英花缓缓走进顾珏的三米范围内,顾珏感觉桎梏彻底消失了。
唐眠献宝似的将花举到顾珏面前,轻声说:“送给你,愿顾珏哥哥也能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