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河?
奎尼蓦地转头,萨迪克正摩挲着被冻僵的脸,发觉他在看自己时,对着奎尼浅浅地笑了,无辜、纯真,湛蓝色的眼眸隐隐藏着几分忧虑,他被一张宽大的毛呢披风包裹着,脆弱得让人疼惜。
怎么可能呢?奎尼呼出一口白雾,引狼入室,对萨迪克也没有任何好处,他也会被当成北疆得余孽而杀死。
那就是……北疆主帅望着不远处那个中原青年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一步靠近。
无论是外河断水,还是粮草不至,都是在这个中原人出现之后发生的,诱骗萨迪克,探取情报,那就是该死!
封野似乎意识到了身后的危险,猛然转身。
只见一片锋利的刀刃,盈满了寒光,向自己劈来。
第12章 卖国求荣杀六亲·废物走狗(12)(已修)
“奎尼叔叔!”
萨迪克早就见事不妙,扑上前来,挡在封野面前,奎尼刀风一滞,那利刃停在萨迪克额前两寸,被强行止住了。
奎尼愤怒吼道,“你做什么!让开!”
萨迪克硬着头皮,全身都在颤抖,却不挪开一步,只道,“先生是无辜的!奎尼叔叔,先生待我很好,您不要杀他!”
“竖子懂得什么!让开!”
萨迪克恳求,“求您了,叔叔,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请您别这样,不要杀先生。”
奎尼怒道,“他才来你跟前几日?你又了解他什么,这中原人疑点太多,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奎尼叔叔!”萨迪克满眸哀求,伸手挡住奎尼的刀剑,可能是那刀刃太利,轻轻一碰便划上一道口子。
“先生很好,全军都看不起我,议论我无用,笑我懦弱,说我给您丢脸,可自从见到先生,他从未这么看待我,他像您一样,他说我……”萨迪克那双湛蓝的眸子闪了闪,露出了一丝甜蜜,“先生说我善良,像白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封野:……
不愧是北疆第一影帝,韬光养晦十来年,扮猪吃老虎技艺传承人,竟然把子虚乌有的事情描述得如此暧昧不清,佩服佩服!
奎尼皱着眉,看见萨迪克手上的伤,微微收回了那长刀,一双鹞眼灼灼地瞪着萨迪克身后的中原人,那人似乎被吓坏了,面色难看,唇色发紫,不是个胆大的,难道他真的与此事无关?
“有人偷袭!”
两只飞箭破空而至,直直穿进北疆军中,听得一声痛呼,飞箭插入了一人的胸膛和腹部,血溅当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军队再一次恐慌起来。
中原军混进来了?!
奎尼猛地收刀,脸色凶恶得犹如刚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虽然他很想把这个年轻人就地处决,但现在他不得不去处理更为紧急的事情。
“给我看好他!别让他跑了!”奎尼险毒地望了封野一眼,这人留不得。
周围的士兵正要上前,却被萨迪克瞪了回去,“我来看守先生就成,你们都回去!”
士兵们对望一眼,不敢反驳,只好退了下去。
封野被萨迪克带回了郡府,他被暂时拘禁在了房间内,萨迪克不让他出去,说外面十分危险,让他好好在房间里休息。
“放心,这是我的房间,他们都不敢进来,奎尼叔叔正在处理军队的事,先生您现在是安全的。”萨迪克把封野安排妥当,转身也走了,“我还得跟着叔叔处理军中的事务,等空了再来找先生您。”
骚乱处理完已经到了第二日,封野躺在床上,可能是因为前一日的事情太过于繁杂忧心,这晚他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即将识破身份的危险而紧张,昨日那箭他看得很清楚,是从军□□出去的,该是窦威一行人,所以他倒不怎么担心自己,唯一不放心的是那几人万一被认出来就糟糕了。
这日没有太阳,天色阴沉得要命,远处粮仓得火已经被扑灭,但还是有淡淡刺鼻的烟熏火燎之味弥漫在郡城中,像是一片阴云笼罩在北疆人的心里,水已经不够了,昨日的大火用完了城中的余水和刚取回来的水,城中的井也快干涸。
封野猜到了这种形势,虽然被关在屋内,外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但也能预估城里现有的余粮已经撑不过一日,百姓和士兵必然发生骚乱,而奎尼哈里克则会在今天之内决定究竟是出城拼死一决,还是在城中束手就擒。
这道选择题的答案十分明了,所以封野现在只需要等。
傍晚时分,外面终于传来了些许响动,房门被突然破开,几个士兵闯了进来,押着封野,让他跟着走,说是萨迪克大人要见他。
封野知道,真正的好戏要开始了。
*
“中郡、下郡已收入囊中。”
窦易彬收起飞鸽传来的纸条,立马让副手传令整军,在窦将军手下多年的中原军训练有素,很快就进入了待战状态。
窦易彬潇洒得披甲上马,手握长剑,立在军前,下令:“破门!”
在一片声势浩大的军号声中,数十人举抱粗壮的横木向那城门撞去,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每撞击一次,城门上都是纷飞的木屑和金石脱落的渣滓,没过多久,那坚实的城门上已出现了丝丝裂痕。
在中原军准备强攻之时,北疆人在一夜混乱过后,终于拉开城门,提刀应战。
中原将军横刀立马,玄色泛光的铁质甲胄笔挺端正,英俊的脸庞肆意而嚣张,他微微眯起那双浅色的眼眸,在连年征战的洗礼下溢出一丝杀伐之气。
“杀!”
鼙鼓响彻云霄,军号和马鸣嘹亮,兵刃相击泠泠如惊涛拍岸,在硝烟四起的刀光剑影中,战士们嘶吼奔赴,血色弥漫在一起,溅在那玄铁战甲间,霎时滚烫了起来。
祁连上,山风如刃,卷着粗砂砍在人脸颊上,窦易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举起那利剑,利刃凌厉,将那送死的敌兵一个一个斩于马下。
中原之地,寸土必争!
“窦易彬!”
干涩的中原话怒起,窦将军面无表情地望着北疆姗姗来迟的主帅。
第一批北疆军惨败,奎尼眼见满地狼藉,对方竟一副轻蔑之态,顿时神色更怒,提刀便冲,窦易彬抬剑横档,瞬息之间,两人过招无数,奎尼见情势不对,翻身弃马才堪堪躲过了那飞斩的剑。
奎尼喘息后撤,只觉脸颊一凉,手一摸才知晓脸上带了伤,那血流出来,被寒风一吹,挂成一片冰霜黏在了上面。
“奎尼叔叔!”萨迪克远远跑来,时间卡得正好,见那奎尼流了血,面上焦急万分,几欲冲过来。
奎尼大喊:“离远点!”
窦易彬本没心思看这两人叔侄情深的戏码,余光一扫,却愣了一愣。
那萨迪克身后苍白的年轻人,不正是那“失踪”了好久的封协领么?
封野断了几日的中药,体寒之症有些复发,再加之这几日在北疆殚心竭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被宽大的披风裹起来,显得有些可怜。
封野很远就看见了窦将军,轻轻地冲他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先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窦易彬见到那多久未见的笑容,虽然仍旧像个纨绔的混蛋小子,但忽有些怀念,心脏跳得有些不老实。不过很快窦将军就把这归咎于战场热血,并没有过多理会。
只是,眼神又往封协领那里偏了一偏,再看了一看。
嗯,果然笑得让人心烦意乱。窦将军得出了结论。
这边封野盯着瞬间飙升至正数70的好感度有些呆滞。
封野:“完了,他喜欢上我了。”
001:“数据显示,人物对象对您的好感度呈骤增趋势,但并不能表明他对您有超出友情的情感。”
封野:“你不懂,直男AI。”
001:“……”
奎尼趁窦易彬不备,举起刀就扑来,在马上打架实在不便,窦易彬飞身跃起,踩上一个士兵的肩头跳下,手中剑花潇洒,又与奎尼斗在一起,两人既要专注打斗,又要分神去应付周围敌方的士兵,一时之间十分胶着。
封野转头向萨迪克递了一个眼神,萨迪克点头,忽然扑身上前。
“奎尼叔叔!”
奎尼见侄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嘱咐,简直前来送死,额间青筋暴起,斥了一句,“滚!”
窦易彬抓住空隙,用劲挑飞奎尼手中的刀,剑刃刚刚抬起,却刺进了另一具身体之中。
窦易彬:“……”
萨迪克捂住腰间的血口,踉跄一步,倒进奎尼怀中。
“萨迪克!”奎尼抱着侄子,满目通红,愤愤地瞪着窦易彬,就在他分神之时,忽觉腹间一阵剧痛,那双纯洁的、天真的湛蓝眼眸映入眼帘,与平时不同的是,那眼里现在正含着几分讥笑,是奎尼从未见过的神色。
“你……你!”奎尼手臂脱力,腹间似乎被刀锋搅动,直直喷出一口鲜血。
萨迪克微微一笑,滚烫的血液从他手掌和奎尼腹部的连接处不断涌出,像小时候阿依每日清晨为他煮的马奶一般,腥香温暖。
“我的阿爹也看着呢,您应该还记得他,您的亲弟弟,热合曼哈里克……”
奎尼的生命力随着鲜血迅速流失,他以为的嘶吼其实在他人眼里都是哑声喃喃,只有萨迪克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热合曼……”他望穿那双明亮的湛蓝色的眼眸,热合曼也是这样,有一双人人见了都夸的湛蓝色眼睛……
奎尼青年时也是北疆闻名的骄子,可他的弟弟永远在他之前,有着卓越的天赋,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都是受人喜爱的那一个。而他永远只是热合曼身后的影子,是慈祥稳重的大哥,一旦有热合曼存在的地方,他永远只能被称作“热合曼的兄长”。
他不忿过,也妥协过,直到自己喜爱的阿依与自己亲爱的弟弟热合曼宣布婚约的那一日,也或是萨迪克出生的那一日,阴暗悄然在他心头滋长。
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哈里克的儿子就够了。
于是他设计陷害了热合曼,让他背负叛乱之罪被狼群撕扯,其实那时候他也有后悔,他眼角的伤疤也是冲入狼群受的伤,可是当他看见阿依后,一切愧疚都消失了。就像太阳和月亮,阿依应该是奎尼的才对,只有热合曼死了,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占有阿依。
可是萨迪克为什么会知道呢?
分明他把萨迪克当做了亲儿子,对他这么好,养育他这么多年,要什么给什么,可是萨迪克却也只想着热合曼,甚至不惜隐忍多年复仇。
奎尼怎么也想不通。
临死之前,他听见了萨迪克澄澈的声音,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放心,奎尼叔叔,我会给您安排一个非常圆满的结局。”
“就像我阿爹一样。”
第13章 卖国求荣杀六亲·废物走狗(13)(已修)
在外人眼中,萨迪克伏在奎尼身上,双肩颤抖似乎哭得十分悲痛,只有封野目光尖锐,看到这位白莲影帝那双不老实的手动了动,从奎尼怀中掏出了将军令,塞进了自己兜里。
“奎尼叔叔,走了……”萨迪克声音沙哑,眼角通红,泪滴还挂在脸上。
北疆军见到此情,都傻了,主帅死了,还打什么打?
封野抬眼看了看窦易彬,俩人一起看了一出伦理大戏,一时都有些许无言。
萨迪克眸光忽然一转,见封野靠近,猝然起身拔刀抵住封野的脖子。
“敌军狡诈,欺骗奎尼将军,在威逼利诱之下,奎尼将军才出卖了我军情报。”萨迪克咬牙,做出痛心疾首之状,“我相信奎尼叔叔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并非贪念那敌军许诺的好处。可汗在上,我萨迪克暂代将军之职,扬我北疆之威,报杀亲之仇!”
窦易彬:…………
封野:……我活了二十多年没这么无语过。
哪里是白莲花,分明是绿茶男啊,一手转嫁危机、过河拆桥玩得漂亮,若不是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封野简直想鼓掌。
萨迪克挺直脊背,“退兵,不然你们协领就死在我手上了。”
连我真实身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还整天先生先生地叫,小兔崽子,果真深藏不露。封野抬眼看着窦易彬,显得有些无奈。
萨迪克皱了皱眉,见对方将领似乎不为所动,差点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形势,难道这位封协领对他们而言不那么重要么?
就在萨迪克犹豫之时,窦易彬招了招手,一个穿着中原甲胄的士兵被押了上来,他低着头,双手被绳子捆着,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发梢垂在脸旁。
萨迪克刚开始还有些不解,只见窦易彬抬起剑尖挑起那士兵的下巴,露出了一张普通而沉静的脸——
“班!”
湛蓝色的眸子猛地一缩,原来班他并没有死,而是被中原人抓住了。
萨迪克咬着牙,脸色阴晴不定,最终目光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移开,冷笑道,“一个士兵换一个协领,怎么说也是值的,你们以为能用他威胁到我吗?”
那被叫做“班”的黑发少年没有为萨迪克的抛弃而动容,少爷救过他,他早就觉悟可以为少爷付出生命。
从他被抓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现在,终于要来了。
“这个确实不能威胁到你。”沉默许久的封野终于开口,他忽然笑了一声,乘其不备,反手脱离桎梏,捏着萨迪克的脖子,“来吧,认输还是去死,选一个?”
萨迪克:……
封野呼出一口气,装孙子装了这么久,手上用了一点力,抓得娇皮嫩肉萨迪克少爷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