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脸色一黑,抬手就想要封住他的嘴,这种声音,简直是怕人不知道里面有魔修。
“只要你证明莫青霭的清白,以及清俊勾结魔修之事,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封野皱眉道。
“为什么我要与你做交易呢?”左无殷笑够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片病态的红,“尊上,如果你死了,那我想要的还是可以得到……甚至更多——”
莫青霭脸色一变,对封野道,“来人了。”
“既然说不动你,那你就没有必要活着了。”封野收紧了魔气,锁链狠狠把人绞在其中。
之前并未料到左无殷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在静心派引来修士。封野也察觉到这间屋子外被人围住,脚步声越来越多。
他最后问道:“你确定不与我合作?”
“哈哈哈哈……嗬、哈……”锁链在左无殷的脖间缩紧,到最后只能听见痛苦的喘息声从他嗓子里溢出。
左无殷却还在笑,眼珠鼓起,像一条死鱼。
下一秒,封野猛地蹙眉,魔铸的锁链拉扯到死处,没有血肉飞溅的场面。
干瘪的头颅落下,清脆地磕在地面上,弹了起来,滚进了床底。
是木偶人。
“中计了!”封野黑着脸拉起莫青霭就要跑。
他袖袍被轻轻拽了一下,轻微的动作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同莫青霭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听你的。”封野嘀咕道,在莫青霭唇上贴了一下,“最好早点结束这件事。”
两人祥装要逃,刚出门就被两张伏魔锁捆在了一起,在一片讨伐声中入了地牢。
左右两个牢房,被一堵灵力加持的墙分隔开来,传声术都施展不开。
封野被黑布蒙住了眼睛,这次倒是没有把他吊起来淋水,但陷入了一种不见日夜时间错乱的地步。
他听见隔壁来了几次人,最开始是万乾,然后是掌门,紧接着是其他几个在静心派中地位挺高的老头。
每个人都对着莫青霭唉声叹气长吁短叹,似乎他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莫青霭一句话也不说,软硬不吃,到最后逼走了几次人,牢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地牢最深处是关押罪大恶极犯人的地方,只有他与封野。
封野双手被捆在身后,脸上的黑布也像施了法术怎么也弄不下来,他哼哼了两声,挪到墙角静静地待着。
“封野。”墙的那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在。”封野缩进了角落的干草垛里,眼前漆黑一片,“有点冷。”
“你没事吗?”莫青霭皱起眉,从封野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封野?”
“没事。”封野清了清嗓子,又往干草中缩了一下,头埋在了膝盖里,“……青霭。”他吸了吸鼻子。
阴冷潮湿的魔气在他骨头缝中逆流,寒意让他抖了一下。
莫青霭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今日离封野上次入魔刚好一个月,晚间会更加痛楚。
他脑海中浮现上次入魔青年缩在他怀里喊痛的场景,抿了抿嘴,是他没考虑到。
封野又缩了一下,已经到了夜半,魔气侵入了心脏,极寒冰冻了他的全身,连唇色都接近雪白。
恍惚中封野听见了锁链碎裂的声音,有人把他从干草中抱了进来,贴近了一方舒适又柔软的暖炉。
滚烫的灵气从唇间缓缓渡入,化开四肢百骸结上的冰。
“……青霭?”
“在。”
第82章 魔尊的自我修养(20)
封野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干草堆上,昨夜的记忆依旧模糊不清,恍惚觉得莫青霭来了。
他起身,眼上的黑布掉了,身上的衣服也很干爽,有人替他施了清洁术。
封野拔下头发间插着的一根枯草,唤了一声男人的名字,地牢里死寂无声,似乎只有他一个活人。
魔修半坐半靠在墙角,猩红的魔瞳暗了下来,盯着牢房一角的老鼠洞,思考目前的处境。
莫青霭应当是被人扣住了,按照静心派这护短的习俗,封野倾向于他男朋友被拉去上面的问罪堂逼着认罪从轻发落,而他则等着死刑,当是没有半点澄清的话语权了。
罪莫青霭是不会认的,他一个大乘期修者,仙器伏魔锁都耐他不了,根本不会被押着吃这闷亏。
况且封野坚信,自己还在牢中,若非有必要,莫青霭根本不会独自跟那群老头上去。所以在他入魔昏迷的这段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让莫青霭不得不出去。
就在封野思索之时,黑暗之中传来了清脆的锁舌弹出声音。
他抬起头,一袭水色的长衫落地,来人裹挟着一缕清风而入。
封野后脑勺一麻,指尖暗暗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不要恶心出声。
来人恰巧是那清俊。
这厮不知见到了什么,眼圈泛红,脸色苍白,不愧是那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院子中熏陶出来的人。
“封君。”
封野确信自己听到了男人的抽泣,他面无表情地望过去,努力让自己的精神力游离于现实之外,以免受到不明精神攻击。
“封君……?”清俊见封野默默不语,一时间慌了神,赶紧又叫了一声,心中想着情煞命无解,无论怎样封野总是不可能伤害他的。
封野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皮笑肉不笑,“清俊,你来了啊?”
“嗯。”清俊抬眸盈着一池哀伤,他望着封野,在黑暗的掩映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冷漠,“封君一直在等我吗?”
封野啊了一声,见清俊脸色不好,又补充道,“清俊你何必来找我?”他盯着面前弱柳扶风之相的男人,不知道这白莲脑子里卖的是什么药。
“万乾师尊受刺了。”一行清泪骤然从他眸里淌下,清俊看着封野,“昨日夜里,他左胸中了一剑,现在还昏迷不醒,掌门守在山中,任何人都进入不得。”
封野抬首,万乾被刺杀?这消息来得莫名其妙,除却封野稍微看不惯那老头以外,似乎没人有如此深仇大恨、或者说没人有此等修为能够破开静心派长老峰头的禁制去杀人吧!
除非……
他目光如炬,盯着清俊,“与我无关,是谁所为?”
“是……”清俊被封野的眼神吓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针对自己。
他顿了顿,迟疑道:“我只听说昨日插入师尊胸口的剑是静心派所物……远远听掌门说正是,是……”
“是什么?”封野蹙眉。
“是空影潭的东西。”
清俊话罢,牢狱中乍然无声,他盯着阴影中那抹浓黑的身影,素白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外头的人都说封野同莫青霭苟且,清俊不信,但他疑心很重,不得不前来亲自试探。
他心脏高高提起,安慰自己情煞命此生无解,只要自己不死,封野就一辈子是自己的棋子。
“莫青霭?”阴影间传来一声嗤笑,封野那双红眸微微扬起,“啊,你说他啊。”
魔修的尾音拖得很长,在空旷的地下勾起一圈回声,显得语调冷漠又嘲讽。
清俊吊起的心忽然落下,他指尖在宽大的袖筒里发抖,被魔尊的威势压得差点喘不过气。
封野见他的样子,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啧了一声,“你给我讲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关心他们。”
他狡猾地在句末留了一个口子,清俊下意识以为封野说的是只关心自己,鼻尖一红,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封野垂下眸子,认认真真地盯着下头的老鼠洞,但在清俊的视角,就是一副忧郁伤感的模样。
“清俊,你有事便说吧。”封野佯装叹气,“你有想要的,我都会尽全力满足。”
“封君,我、我如今在静心派实在不好过。”清俊抽噎道,“人人都把我往除魔功臣上推,但你知道我内心是痛苦不堪的。”
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把这处苦情好剧看完。
他嗯了一声,违心道:“我知道。”
“封君你待我极好,可惜咱们正邪终究殊途同归。”清俊顿了一下,才把真相缓缓道出,“古镜中许多人背后骂我不配做掌门候选人,觉得当是豸霞山伏魔可疑,说我与魔修勾结,我处境实在艰难,这才求你。”
“让我认罪?”封野问道,“把你撇清,装作不认识你可以吗?”
清俊满脸愧疚,点头道:“是我负了你,封君。”
“不如这样。”封野开口,“问罪之时,我暴起装作要杀你,报被俘之仇,你在一剑将我毙命,如何?”他掩饰下唇角的冷笑,装作温柔。
清俊一滞,眸中的欣喜转瞬即逝,他哀道,“封君,你竟然肯为我做到这样。”
“我自愿的。”封野语气像盛了蜜,“清俊,你知道很多事情你只要愿意说,我便愿意为你去做。”
阴冷的风从头顶透气的天窗缝中溜进,封野蹭了蹭指尖的灰,起身走到牢房的铁栏前,垂眸盯着清俊,缓缓道,“很多事我都知晓的。”
清俊一窒,只听得封野开口,“春水河畔你救我一命以及此后的种种偶遇,是早早设计好的。”
清俊向后退了一步,被魔修透过栏杆抓住了手臂。
大乘期的威压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连动也动不了,这是他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封野身上的锁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温柔地蛊惑道,“我不会伤害你,清俊,我不能伤害你。”
熟悉的柔情让清俊瞬间镇定下来,他收拾好自己不适的神情,回握住封野的手腕。
“情煞命一生只能有一人。”封野模棱两可地道了一句,让对方放下心来。
清俊唇瓣轻颤,“封君,对不住,我……”
“嘘。”封野打断了他的话,“当初弃道入魔我想得清楚,也不会后悔。”
他扫过清俊怯懦的脸,又道,“西北童氏辱你废物,我便灭他一门,龙城修士骂你与魔勾结,我就屠他一城。你所有的委屈只要告诉我,我就能替你摆平。”
清俊脸色更白,但见封野平静的样子,只点了点头,愧疚道:“是我利用了你。”
“你想怎样利用我都可以。”封野语气充满了柔情,“左无殷替你杀掉万致远,然后嫁祸到我头上我也认。”
清俊猛地抬头,却被封野拉着手臂到了跟前,他看着魔修逼近的红眸,全身吓得发抖。
“别怕,我甘愿的。”封野冰凉的指尖在他肩上滑过,“你利用我情煞命入魔,下了猛药,让我情绪暴虐、魔血逆流,导致凡间界魔气剧增、天灾频发,这我都知晓。”
清俊腿都软了,只一个劲地摇头道歉。
“清俊。”封野叹了一口气,道,“若你现在向我说句实话,我便心甘情愿替你顶罪。”
“顶……顶什么罪?”清俊抿着嘴,思绪被封野刚才的话语全部打乱,原来魔尊一直是知道的,他的那些小心思和自以为是的利用,竟然在封野面前如此不值一提!
“睿川,你是否与左无殷勾结,陷害于我?”封野面无表情地撇过黑暗中的一角,再低头去看那清俊的时候,目光又变得温柔起来。
清俊唇角狠狠地抖了一抖,他抬首就望进魔修那双蛊惑人心的魔瞳之中。
“我,对不起,封君……”清俊抓住封野的手腕,“是我鬼迷心窍,但我并不是想陷害你,是那左无殷逼我,逼我要至你于死地!”
“是他逼你的啊。”封野颔首,“原来如此。”
“是,是他逼我的!”清俊抓住封野递来的台阶,忙道,“他用我声誉威胁我。”
“怎么威胁的?”封野扬起眉,追问道,“你为何不跟我讲?”
“……是东江除魔那次。”清俊咬唇道,“左无殷发现我同封君你的联系,前来威胁我时被万致远撞见,他先逼我杀掉万致远,用留影珠留下了证据,从那时开始便胁迫我替他做事。”
“豸霞山伏魔,也是你泄露了我入魔的消息?”封野问。在剧本中,若不是那日正值月圆,入魔导致全身痛楚不堪、功力大减,作为一个大乘期的魔修,他是断不会被这群人抓住的。
清俊垂下头,默认了。
他顿了顿,“封君你会替我洗清罪名吗?”
“会的,自然是会的。”封野又道,“那留影珠在何处?我替你毁了。”
情煞命的特性让清俊警惕完全放松,他委屈地抓住封野的袖子,“在万乾师尊的住所,我进不去。”
“在万乾的住所?”封野挑眉,“这是为何?”
清俊表情纠结万分,想到封野要提自己顶罪,在死前若是能毁掉那颗留影珠是再好不过,贪欲让他终于坦白。
“豸霞山那日,左无殷趁乱杀掉并顶替了万乾。”清俊磕磕绊绊道,“万乾师尊和左无殷都精通傀儡驭偶之术,左无殷便把万乾的尸体做成了壳子,自己成了万乾……”
他话罢,空气中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封野松开他的肩膀,拍了拍手,像是在努力拍掉手上的灰尘。
他红眸闪过戏谑的笑意,整个人的气质从方才的含情脉脉忽然变得冷硬起来。
“这就是所有了吗?”封野问。
“……嗯。”
封野靠在墙上,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自寻死路的蠢货。
清俊听得面前人从鼻腔间哼出一声嗤笑,好像终于意识到事情有所什么不对,猛地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