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修士打不进魔界老巢呢。”他吹了声口哨,“光是过迷雾这里就要把元婴以下的小废物们统统筛完,剩下几个老古董还没上门就被魔修围住了。”
小废物钟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力气反驳封野的话。
“要不是有我,青霭你也很难找到方向。”封野挑眉,“怎么样,要不要想办法把我策反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后花园。”
说着他就被揉了一把头。
莫青霭带笑:“如何策反?”
“以色侍我。”红衣魔修把男人的手牵到脸边碰了碰,“莫仙君好绝色,想必是个绝佳的双修对象。”
钟雪在后边捂住了眼睛,嘴里的糖糕似乎不是甜的,是酸的。
走了半个时辰,浓雾渐渐散去,树林掩映间露出半个小镇的模样,房屋鳞次栉比,竟与方才那镇一模一样。
莫青霭抬眸,“这是无岭?”
“不。”封野道,“这是有岭。”
他笑了笑:“你们知道为何千百年从未有修者能活着进入这里吗?”
钟雪问:“是因为那吞灵力的雾?”
“差不多啦。”封野补充,“有句话叫‘信则有不信则无’,若你怀着‘找魔界’这种心态就算有魔血指引也是一辈子进不来的,魔修们回家可不是‘找’,而是‘去魔界’。这就是有岭与无岭的区别。”
钟雪一愣。
“我猜你在那小镇上待了许久倒不是被人骗了。”封野道,“是跟着别人上山,自己没跟上,去了无岭。”
浓雾其实就是一面镜子,人一旦对目的地产生怀疑,就会被引领到错误的方向。
可若一个人从未到过一个地方,他心中想的必然是“找”而不是“去”。
封野回头招手,冲那气喘吁吁的小姑娘道,“过了就是魔修的地界,你是想跟着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左无殷?”
钟雪顿了顿。
“我一概主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青年笑中含着一丝邪气,“亲手手刃仇人才是你想要的吧?”
悬浮在空中的魔血颤了颤,凝成一颗圆滚滚的珊瑚珠落在钟雪手中。
封野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他挥了挥手,“打不过就捏碎珠子别逞强,到时候我和你师叔来救你,小师侄女。”
钟雪看着魔尊猩红的双眸,合拳行了礼,向两人告别,留下了一句“谢两位师叔”后闪身消失。
“我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了你们静心派的户籍。”封野耸了耸肩,对莫青霭嘴欠道,“走吧封夫人,你师侄女可都给我们认证盖章了。”
莫青霭没反驳,眼里浮着笑意,听封野嘀咕,“我可都没去过自己的宅子,简直便宜你了。”
两人从有岭镇上御剑而过。
行到镇中,莫青霭才看出这里同无岭有何不同,小镇的街道向后无限纵深,比前一个小镇大了许多。
小镇过后是一座靠山而建的城池,阶梯排布、云雾缭绕,除了此处没有一丝灵力之外,竟和仙境差不多,与话本中地狱般的形容截然不同。
“魔修还是有正常审美的,谁会把自己家弄成那种样子。”封野如是说道。
他望着最顶处高耸入云的建筑,是一座横截了山顶而修筑出来的宫殿。
倒是没想过魔宫居然如此宏伟,简直像人间的皇宫一般。
封野把手挤进莫青霭的掌心。
“封夫人,这是给你的聘礼,满不满意?”
第79章 魔尊的自我修养(17)
欢喜推开雕着盘龙的暗色梨花木大门,他探头向里望了一眼,没看见什么东西。于是转身走了出来。
殿中已经许久没有来人,自从尊上被俘之后,那左无殷又没有办法能够服众进入大殿,下头的魔修们乱斗一团,各自都不敢做那出头鸟,宫殿空了已了许久。只有他们这些修为不够、留下来洒扫的人还兢兢业业的每天守着。
欢喜觉得这样最好,最好一直这么空着,不要进来人了,否则天下要乱做一团。
他只是尊上座下的一个小小魔修,天资愚钝,才刚刚筑基,没有那么多大志向,只想天天守着这一隅宫殿,上午打扫完,下午就去镇上喝茶遛鸟,日子过得多快活。
欢喜刚刚退后一步,指尖扣在那黄铜门锁上,门还没有关紧,就听见身后有茶杯掉落的声音,啪的一声,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是鬼?
他方才明明记得自己刚打扫完房间,什么人都没有。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声响传来?
难道是左无殷?
不,分明左无殷被几个派别的魔修针对使绊子,赶出有岭已经好久了。
想到这里,欢喜打了个颤,背后忽然浮上一层冷意。
本来这宫殿平时就寂静无人,欢喜从山后的坟头岗出身,自小就听过那么些诡异的说法,说是空久了的屋子就会招惹无家的野鬼霸占,时常制造出一些零碎恐怖的声音,吓得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欢喜胆子本来就小,若不是身上阴气太重,算命先生道他不修魔就得早夭,他也不会来这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待着。
可惜就算入了魔,也又蠢又怯,尊上在是他见不着一面,不在时又被同修欺负到让他来打扫最大的寝殿。
刺啦——
又是一声刺耳的碎响。
欢喜被吓得双脚离地,恐怕一辈子都没能跳到这么高。他双手捂着耳朵,埋着头怯懦道,“别杀我!我只是一个扫地的!”
他话说完后,四周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就连枯叶从树上掉下来的轻响都能够听见。
欢喜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面前那扇盘龙的雕花大门忽然抖了一抖,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推门出来。
他听见了两对脚步声,似乎是繁复的衣裳摩擦在一起,发出了风中抖动的声音。
鬼还有脚步声吗?
还是两只鬼?
他猛地一抬头。那龙的眼睛好像眯了一下,戏谑地看着他,就像在嘲笑他的胆怯。
下一秒门被一阵大力推开。厚重的门板直接磕在他的脑门上,他向后一仰,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这什么破门怎么这么难推开?”
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声,语气自然的好像这里是他家。
“没想到我这宫殿还年久失修,简直是不给我面子。”那人抱怨了一声,“哎,封夫人,别怪啊。”
“不怪。”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但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片布料摩擦的声音,那门好像永远也推不开似的半合着。
欢喜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原来鬼也搞断袖吗?
“你等等我开门透个气……”那门好歹是被推开了,但来人忽然哑住。
完了完了被鬼看到了,我这岂不是小命不保?
欢喜死死的闭住眼,忽然想到自己奶奶曾经说过,只要不和鬼有对视然后屏住呼吸,它就发现不了你。
“咦?”封野一脸懵逼的盯着面前脸涨得通红的小伙子,迟疑的拉了拉莫青霭的衣袖,“这家伙是在我寝殿门口自杀吗?”
莫青霭撇了一眼紧闭着眼的年轻人,对方穿着小厮的粗布衣服,应该是院里洒扫的。
他与封野喜服都快碎成了丧服的德行,便先到了他的寝殿中换了一身,就是穿起来有些紧绷,不是很好活动。
“可是就算再怎么屏住呼吸,也死不了呀。”封野嘴欠的说了一句,“喂,小屁孩,你干什么呢?”
欢喜有些紧张,他试探着抖开睫毛,往外望了一眼。
面前站着两个貌若天仙的男人,这么帅这么干净的应当不是鬼,应当是狐狸精才对。
欢喜向上抬着头望去,刚好对上封野那双猩红的眼眸。
他腿一软,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出来,跪地求饶道,“狐狸大仙放过我吧!呜呜呜呜……”
封野:?
年轻的魔尊偏头看了眼莫青霭,发现对面对方也是如此迷茫的眼神。
“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行此大礼,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封野抖了抖唇,“你起来。”
欢喜被吓得,即便是腿软,也哆哆嗦嗦地起了身。他垂头盯着青石地板和自己的鞋尖,脊背温顺地弯着。
“你不认得我?”封野挑眉。
欢喜哭丧着一张脸,“我哪儿认得您,我只是一个院中洒扫而已。”
“噢,难怪。”封野顿了顿,觉得很有必要向手下的员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我姓封名野,是上一任的魔尊。”
他看着小厮僵住的身躯,补充,“喔,是被迫卸任的上一任魔尊,不过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啦,因为我不是又回来了么?”
欢喜听完这话,觉得自己还不如遇见鬼了为好,谁都知道魔尊是个性格残暴阴晴不定的人,传言他杀人就是家常便饭。
他刚刚直起来的腿感觉又要软下去了,连忙扶住门前的台阶,给封野磕了个头,生怕魔尊一口就跟吃饭似的,把他脑袋咬下来了。
“靠。”封野作为平等社会出生的好青年没见到过这种阵势,向后退了一步,“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差点撞到背面的木门,被身旁的男人扶了一把腰。
“你给我起来。”封野皱着眉,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配着命令的语气看起来嚣张跋扈极了。
欢喜倒是不敢得罪魔尊,手撑着地想起来,不过尝试了几遍都没能成功。
封野眼角一抽,掀开衣袍坐到了台阶上,好歹跟人双目持平。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欢……欢喜。”
“……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欢喜。”
“小的……小的姓白,大名叫白欢喜。”
也真是个好名字。
封野与莫青霭对视一眼,道,“好的好的小白,你看着我,咱俩商量个事儿呗。”
欢喜脖子一梗,脑袋像上了发条,硬生生地被意志力扬了起来。
“尊上请讲,小人一定在所不辞!”他牙齿还在发抖,却忽然树起了忠心。
“没那么严重。”封野眯着眼笑道,“我此次回来是来捉叛徒的,不方便露脸,你每日打扫时送些饭菜来,别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哦。”
可能是传说中的恐怖威严犹在,封野分明已经把自己的态度放的很和缓了,但在欢喜眼中却像是威胁一样,大有一副泄露了我行踪你就立刻身首分离的气势。
于是封野看见面前的人更害怕了,受了惊的老鼠似的,连忙点了点头,封野一挥手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封野怀疑地盯着莫青霭,“我真有那么可怕?”
“可爱。”莫青霭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懒得扎封野的长发披散着落在身后,有些桀骜不拘的意思,就像一个小疯子。
“也就是你能这样了。”封野嘀咕一声,转身进了寝宫同莫青霭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清俊和左无殷这一招走得极为恶心人,不仅让封野又顶了一口黑锅,还把莫青霭拖下了水。
封野倒是无所谓,毕竟自己做了三世的万人嫌早就习惯了,但就是看不得莫青霭这么被人凭空污蔑。
“按照左无殷这人阴险的性子,绝对不会让清俊独善其身。”封野咣地踢开脚凳瘫在了床上,“从他那里入手最好。”
“他不像会将把柄露出来的人。”莫青霭端坐一旁,黑眸仿佛盛了一潭冰,“得找清俊的破绽。”
“他那种圣洁白莲花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承认自己跟魔修勾结的。”封野翻了个白眼,想起地牢中那家伙凑上来要亲自己的样子就起鸡皮疙瘩。
“嗯。”莫青霭道,“他是断不会自寻死路的,必然早就把证据销毁了。不过左无殷就不一定了。”
男人话锋一转,盯着封野道,“他那么喜欢权势,那便与他做个交易。”
“你的意思是……”封野仰头回望过去,眉峰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下一瞬,他挺身坐起捏住男人的衣领,瞪大眼,“你用我嫁妆做这种事?”
“聘礼?”
“聘礼!”封野立刻改口。
莫青霭由着年轻人在自己脖子间乱咬,只是在对方含住喉结的时候颤了一下,抬起手像捉猫一般捏住了他的后颈,搓了搓。
“不是给他,只是让他俩自乱阵法,做个狗咬狗的蠢事。”
封野见莫青霭眸色越发深沉,缓缓勾起笑来,就算剧本中的人设再怎么改变,男人玩弄人心的手段还是炉火纯青。
他哼哼唧唧两声,整个人砸进莫青霭怀中,“怎么样都可以,反正都是给你的。”
第80章 魔尊的自我修养(18)
魔尊的寝宫很大,有专门的小厨房,欢喜受命送了镇上采购的新鲜食材,放下就溜走,好像身后两人是洪水猛兽。
封野从袋子里掏出一只水灵的苹果咬了一口,靠在灶台边看莫青霭生疏的料理动作。
莫峰主不食人间烟火百余年,若不是被缠着说想吃他做的东西,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下厨。
新鲜开膛的鳜鱼瞪大了那双冷青的小眼珠还在案板上抽搐,莫青霭天生为剑而生的手中握着一把生铁菜刀,和死鱼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他先捏诀用了一个清洁术,把鱼肉洗得雪白,连血丝都看不见一条。
封野犹豫片刻,就算是同一个灵魂,也不是每一世都能拥有好厨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