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商却站起身,冷冷道:“你搞清楚一件事,如果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我不会帮你,不要自作多情,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清楚,再拎不清只能害了你。”
吴思招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白如雪沫,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自嘲地笑了声,是啊,是他太傻,一开始就走错了棋,一步错步步错,等他回头看时,哪里还有往回走的路呢。
周挽商牵着梁钧尧的手绕开吴思招,没有再看对方,“回去吧。”
等到两人走到车前,梁钧尧还是回头看了眼,刚才三人站的地方空无一人,吴思招应该已经走了。
坐上车,梁钧尧没有直接发动车子,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周挽商了然,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
梁钧尧慢慢摇了摇头,“做错事的是他,而且他害的还是我,我没资格觉得你狠心,最多只是有些冷淡,称不上狠心,他自作自受,我只是觉得……挺感慨的。”
“嗯?”
“吴思招之前光鲜亮丽、万人簇拥,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而且……”梁钧尧顿了下,“在原本我所知道的发展里面,他最后跟你算是强强联手吧,站在娱乐圈顶峰,想想现在——落差太大了。”
周挽商眼睛微微眯起,“怎么,后悔了?”
“胡说八道,我是后悔吗?”梁钧尧瞪了眼周挽商,“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但是除了一点同情之外不会做那么大公无私的事情,他针对过我,诬陷过我,我没那么同情心泛滥。”
周挽商轻笑一声,满意于梁钧尧的回答,“宝贝,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算你被朋友背叛,你会为了报复对方出卖自己的良心吗?去陷害,去栽赃?”
梁钧尧本来都扣好安全带了,听见这话,直接解开,往周挽商那边凑过去,手撑在座椅边缘,捏着对方的下巴让周挽商看着他,“首先,你没有背叛他,你也说过你们只是朋友,谈何背叛?这属于原则性前提,别胡乱比喻。
“其次,我做不出来那样的事,被人背叛?那就努力堂堂证明自己能做得更好,自己活得好才是对背叛者最好的报复!”
周挽商的手顺着梁钧尧的胸膛滑落到腰上,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夜色的凉,他把手绕到对方后腰上,将人往怀里按了按,“宝贝,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人性,明白吗,好的、正直的性情,即便把人放在水深火热的逆境里也不会做违背伦理与价值观的事情。
“相对而言,偏颇的、存在缺陷的性情,就是天天小心呵护,遇到一点问题依旧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来。”
第65章 他不想看到你病蔫蔫
梁钧尧否认不了这个,确实如此,“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周挽商轻笑了声,“我是在跟你就事论事,你说我和他会有好结果,那之后呢,你有看到你以为的结局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有看到我们生老病死吗?”
梁钧尧一顿,“那倒没有。”
或许就像公主的童话故事,最后的结局总在王子与公主打败了邪恶的反派,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之后呢?
没人在意王子与公主在成为国王与王后之后是不是一如既往地相爱,有没有第三者,有没有被生活磨掉当初炽烈的爱意。
这些都隐藏在完美结局背后,不被人关心,也不被知晓。
而且,梁钧尧知道自己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只是一个侧面,以偏概全,百分之百会滑向偏颇的深渊。
生活是不能被事无巨细讲述的,没有讲出来的可能才是生活的全貌,只有真的置身其中,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梁钧尧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周挽商亲了亲梁钧尧的鼻尖,夸道:“好乖。”
梁钧尧手扯开周挽商的手臂,直起身回去坐好,“别老是像夸小孩儿一样夸我。”
周挽商只是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夸小孩儿怎么了,自家小孩儿就是值得夸,聪明、明事理,虽然有时候有些耿直,但可爱得紧呐。
梁钧尧心情松缓下来,也因此从十字路口冲出一辆小型箱货向他们这边直撞过来时,虽然余光瞥见了,但一瞬间没来得及反应,而坐在他身边副驾上的周挽商动作却快。
对方车速高,两辆车撞在一起,天旋地转,直接撞上天桥的柱子才停下来。
梁钧尧脑子直发懵,路灯昏黄,天桥下昏黑一片,迷蒙间有温热的粘稠液体滴在脸上,他才猛然惊醒。
视线聚焦,眼前是周挽商的脸,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两人视线相对,周挽商轻轻笑了笑,“别动,答应我一件事。”
周挽商声音极轻,缓而慢,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根本听不到,梁钧尧心里慌得厉害,他现在搞不清楚状况,确实不敢乱动,小心地把手伸出去摸索手机,“你说。”
周挽商缓缓吸了口气,“如果有意外,你好好活下去,如果平安无事,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周挽商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轻不可闻,梁钧尧想喝止对方这样消极的话,一转眼却看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打完急救电话,梁钧尧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他攥着周挽商的手,对方的头低下来靠在他肩上,也因此看到了穿透前挡风玻璃的东西——是长短不一直径只有两三厘米的尖利钢筋。
梁钧尧浑身的血仿佛都要凝固了,他颤抖着手去摸,在周挽商背上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黏腻,还有陷在身体里、更为冰冷的钢筋。
钢筋穿透了周挽商的身体,距离他不过一两厘米。
梁钧尧的心凉了半截。
如果……如果……
梁钧尧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混沌的黑将他完全吞没……
昏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刺眼的白光,他眨眨眼,声带仿佛冻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到身边有人,费劲儿地转过僵直的脖颈,映入视线的是蒋涵亭沉着的脸色……周挽商……
他猛地起身一把攥住了蒋涵亭的手,“挽商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起身急,梁钧尧眼前一片昏花,脑子里也晕得仿佛一团浆糊,却死死攥着蒋涵亭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希冀、唯一的救命稻草。
蒋涵亭的手颤抖了下,放在梁钧尧肩上,把人按回床上,缓了口呼吸,沉着的脸也稍微和缓了些,安抚道:“你才刚醒过来,好好休息,等稍微缓缓再去见他。”
梁钧尧怔怔的,看蒋涵亭的态度就知道周挽商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抿了抿唇,从另一侧掀开被子下床,然而脚一沾地就踉跄了下,扶着床沿才没摔倒。
蒋涵亭把床另一侧的拖鞋拎过来放在梁钧尧脚边,“挽商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护你,不是让你醒来之后糟践自己的,他希望你好……挽商那儿周总盯着,你先顾好自己。”
梁钧尧的心高高悬起,他揪住蒋涵亭的衣领,声色喑哑,“你让我顾好自己?我怎么顾好自己?!我连他的安危都不知道你让我顾好自己!”
蒋涵亭站着没动,“你过去了能怎么样?他最想的你不知道吗?你好好的……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做的一切都不算白费。”
“闭嘴!”
梁钧尧身体毕竟还虚,撑着床的手臂上缠满绷带,不住颤抖,然而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疼,或者说被心里铺天盖地的疼和绝望完全覆盖了过去,喃喃道,“他不会出意外,不会……”
蒋涵亭眉头拧在一起,扶了把梁钧尧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人在床边坐下。
等梁钧尧的情绪稍微缓缓,才道:“相撞的车上载的是钢筋,车速快,相撞的瞬间钢筋由于惯性继续向前,不止穿透了货车的驾驶舱,还直接……击碎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气囊虽然弹出但是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蒋涵亭照顾了梁钧尧的情绪,讲得很慢,也很平缓。
然而,谁能完全冷静下来。
梁钧尧低下头,盯着地上白色鞋面的棉拖,眼前水雾弥漫,“他是为了救我,我看到了……副驾那边的玻璃、好好的……”
蒋涵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梁钧尧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周挽商动作快用自己的身体缓冲了冲向驾驶座的钢筋条,那躺在ICU的人就是梁钧尧自己了。
在一阵沉默后,梁钧尧抹了下眼睛,抬起头,“他在哪儿?”
蒋涵亭跟梁钧尧对视着,最终妥协了,他瞥了眼地上的鞋,“穿上鞋,我带你过去。”
“谢谢。”
“不用,不过是……设身处地。”
梁钧尧穿上鞋就往门口走,蒋涵亭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跟上去跟人披上,先简单交代了下情况,“挽商现在还在监护病房,腹部的伤是贯穿伤,没有伤及内脏,但是失血太多有过短暂休克,只要能醒过来基本上就没事了。”
“嗯。”梁钧尧应了声,没有说其他的。
他们都明白一点,醒过来就没事了,那……如果、醒不过来呢?
蒋涵亭瞥了眼梁钧尧的侧脸,苍白冷淡,不知道他的话对方有没有听进去,然而换了他、大概也做不到更好。
拐过来弯,两人就看见站在病房外的周景之了。
梁钧尧的脚步顿了下,又加快不少,直到看到陷在一床惨白中的周挽商,他的呼吸才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怕打扰了安静睡着的人。
明明昨晚上他们还说说笑笑,现在呢,他爱的人去躺在重症病房里,呼吸微弱,命悬一线。
梁钧尧的手不住颤抖,是为了保护他,是为了保护他才变成这样的,他宁可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他!
周景之看过来,蒋涵亭无奈地耸了下肩表示无奈,他没办法拒绝梁钧尧,不管发生了什么,被保护的人总该有资格来看看,来陪着。
周景之的视线又转回去,道:“你要在这儿待着,我不劝你,挽商用命保护你,你也应该在这儿陪着他。”
梁钧尧的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说对不起,还是该说谢谢,或者他现在真的说不出来多余的话。
他只希望周挽商能醒过来,什么秘密,什么隐瞒,他通通不想知道,他只想要……周挽商活着。
两人沉默着,直到助理拎着早餐上来,周景之才道:“去吃饭,挽商醒过来不希望看到你病蔫蔫的样子,敢辜负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梁钧尧点点头,却没动作。
周景之也没多说,转身去吃早餐,跟沈云吕通了电话,把事情处理完。
看梁钧尧还杵在那儿没动,周景之直接揪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按在椅子上,神情严肃,“我话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
“挽商喜欢你、爱你,他这人占有欲重,是他的谁都夺不走,他一定要自己守着,他放不下你,就一定会醒过来,你有空在这儿难过,不如好好想想谁要害你们。
“不想去查也没关系,该吃饭吃饭,把自己熬垮了让他醒来看着你再担心吗?梁钧尧,这就是你爱他?”
梁钧尧愣愣地看着周景之,对方并没有吼他,只是冷冷淡淡说着,他却心里直发颤,声音支离破碎,“他本来不赞成……我去参加、昨晚的宴会,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他也不会陪我去,那就不会有事……”
周景之不清楚里面的一层,但是听到梁钧尧的话,略一停顿,“他不会后悔自己在危险发生时护着你,你不用说这种话,别人有心,早晚会出事。”
梁钧尧却沉默了,这是他害的,周挽商本来跟许博裕有什么过节?
没有,一点都没有,根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现在却因为他被牵连了进去。
第66章 你好狠的心呐!
看梁钧尧这样,周景之的神情平静下来,缓缓道:“从挽商性格大变开始,我就察觉到他有自毁倾向,但是他拒绝跟我、跟任何人沟通,我拿他没办法,无从下手,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只是,挽商在跟你缓和关系、接触变后那种感觉又淡了,我一开始想不通、但是不得不承认是你把他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我不在意你之前做过什么,只要以后好好对挽商,其他一切既往不咎。
“梁钧尧,挽商……很爱你,你必须相信他会回来,会醒过来。”
梁钧尧猛地想起了,在昏过去之前……周挽商的话倒像是在交代遗言,然而,对方……是想活下来的啊。
不然、不然为什么要说能醒过来就跟他坦白?
梁钧尧看着周景之,半晌,点了点头,苍白的唇边甚至有一丝上扬的笑意,“他确实会醒过来,他说要跟我坦白一件事,我等着他告诉我。”
周景之心里微松。
周挽商的状况不算好,不算糟,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帮他的弟弟处理好这些事情,其他的都可以等人醒过来再说。
梁钧尧将周景之的话听了进去,喝了点粥,食不知味,他现在全部心神都系在周挽商一人身上。
他告诉自己应该理智,公司那边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捂不住,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他做不到,在确定周挽商脱险之前,他没心思做其他的事。
他只嘱咐了李嘉歆先做公关,先稳住,余下的稍微缓缓。
下午,沈云吕带着资料回来,一点没有避讳梁钧尧,直接把文件递给周景之,道:“车祸调查的结果出来了一部分,完整出报告至少还需要一天,货车司机当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刹车痕迹,不是醉驾,初步判断是故意买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