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内沉默了半晌，响起宁沏犹疑的声线：“游绮……你很喜欢我吗？”
　　游绮踩着油门的脚一个失衡，差点追尾！
　　“艹，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他表情惊愕不定，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脸皮厚的稀有物种，宁沏却眨了眨眼，不明白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我说得出口。”
　　不但说得出口，他还很想不通。
　　有时候游绮好像很喜欢他，有时候却又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和想法，矛盾到让他难下定论，实在想不通才选择问出口。
　　游绮开始很惊异，渐渐脸色又变得铁青，因为想通了原因。
　　但凡宁沏对他有一点感觉，都不可能问得这么面不改色，他能问出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丝毫没动心。
　　有那么一瞬间，游绮感受到了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过的挫败感，游刃有余的心态终于龟裂出几道裂纹。
　　……这破兔子。
　　他没说话，阴沉着脸开车，宁沏敏锐的危机感生效，察觉气氛不太对，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又一眼，没再继续说。
　　一路无言，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市中心一处隶属游氏集团名下的商场，游绮竟然带他去了电影院。
　　繁华的商场中，人群熙熙攘攘，因为商场临近大学城，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随处可见。
　　游绮打扮得很低调，下车时还特意戴上了棒球帽，顺便在他脑袋上也扣了一顶，但架不住他的身型气场实在显眼。
　　那份远超常人的辨识度让他刚迈进影院，经理就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以为是大少爷亲自来视察工作，谄媚得不像话。
　　宁沏懵懵跟在他身后，游绮本来火大的不想理他，见他一路顶着张傻脸东张西望，又怕他走丢，扣着手腕将人扯到身边。
　　“好好走路，像个傻狗似的。”
　　宁沏：“……”
　　过分了。
　　一听说游绮屈尊降贵，特意来他负责的影院看电影，经理简直受宠若惊，几乎是求着为他包场vip厅，游绮刚想点头，余光扫见一脸迷茫却下意识看向排片投屏的宁沏，犹豫片刻，又拒绝了。
　　“不用，普通场就行。”
　　他觉得可以，经理却觉得十分不可。
　　这家影院生意火爆，也导致了低素质观众出现的频率极高，很有可能冲撞到这位太子爷。
　　能混到经理位置的员工都有颗七窍玲珑心，看了眼被游绮拉着的宁沏，哪能想不到游绮今天光顾的目的，想了想商量道：“少爷，马上有一场情侣厅的排片，客人不多，大概十几个位置，氛围安静环境舒适，座椅是双人定制的沙发……”
　　听到这，游绮直接打断：“那就这场。”
　　经理立马眉开眼笑：“好好，我马上叫人去准备。”
　　用不着游绮吩咐，经理就用大价钱反买回了位置最好的电影票，当然，也用不着游绮检票，距离开场还有十多分钟，别人还在排队等待，游绮已经带着宁沏进去了。
　　他极度厌恶被人肆意围观的感觉，偏偏外形优越到让人无法忽视，在食堂时宁沏只注意游绮的套路，却没注意到他眼底深处的反感。
　　直到两人在安排好的位置上落座，宁沏才回过神。
　　“为、为什么突然来看电影？”他结结巴巴问。
　　昏暗的环境里，游绮背靠沙发，眼皮垂下一半，姿态贵气又慵懒，竟像是又困了：“想来就来，你有事？”
　　“那倒没有，就是……”
　　就是有点别扭。
　　宁沏表情讪讪，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谈恋爱和当替身的不同。
　　他和顾彦明相处快两年也从来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可能是因为游绮这个正主不喜欢，顾彦明便没想过让他模仿这个情景。
　　这么一想，宁沏还有点幽怨，游绮会做的不是什么骑马射箭，就是西洋棋外文书，因此他没少吃苦头，这家伙还不如平凡点，拿看电影当消遣呢，因为他其实很喜欢看电影
　　可能是因为那一年多避人的生活太无聊，不但要做好顾彦明随时找上门的准备，又不能被同学发现住处，所以很少出门，闲来无事，也就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了，还能锻炼演技。
　　渐渐就养成了习惯，习惯最终转变为爱好。
　　就像上次顾彦明故意放恐怖片，他明明胆战心惊，眼珠却移不开。
　　宁沏不自觉瞥了游绮一眼，不知道他只是临时起意，还是有所察觉，不过太久没来电影院，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他问游绮：“是什么电影？”
　　他是开心了，游绮却没恢复心情：“想看什么自己去找他换，别烦我。”
　　又不是自己家，那多不好意思啊。
　　宁沏乐呵呵地想，算了，反正他也不挑，不管什么电影，总能有个演技好的前辈让他观摩。
　　十分钟后，一对对情侣陆续进场，他们两旁各坐下一对男女，影厅光线昏暗，两人又都戴着帽子，如果不是刻意去看，根本看不清脸。
　　游绮昏昏欲睡，宁沏神采奕奕。
　　又过了五分钟，漆黑的屏幕缓缓亮起，直接掐掉广告进入正片。
　　阴森诡异的音乐响起，电闪雷鸣，鲜血色凝聚的片名滴滴答答，宛若流淌出屏幕。
　　游绮依旧昏昏欲睡，宁沏目光呆滞，笑容一帧一帧僵在了脸上。
　　……恐怖片？


第59章 不就是谈恋爱吗
　　同样是恐怖片，电影院的恐怖氛围起码是公寓的十倍，当时身旁还有顾彦明在说话，此刻身边静悄悄的，游绮一点声音都没有。
　　电影播放十分钟，剧情开始迈入高能，当一颗狰狞血腥的头颅哐叽砸落大屏幕，宁沏面色一白，脊椎骨猛得僵直。
　　耳侧传来邻座女孩惊恐的低呼，以及男孩略带笑意的温声安慰。
　　至于游绮左手边的情侣，女孩压根没看电影，目光全程黏在游绮脸上，她的男朋友则醋性大发，想方设法拉她回神。
　　其余座位也都差不多，观看恐怖片时，正经谈恋爱的情侣相处模式都大同小异。
　　至于不那么正经的……
　　又是一个高能场景切换，宁沏整个人一激灵，一边往沙发里缩，地震的瞳孔朝游绮看了眼。
　　游绮距离他有点远，手臂拄着扶手，偏头靠向另一侧，好像睡着了。
　　就在这时，音乐猛然拔高，伴随女主一声凄厉的尖叫。
　　宁沏忍不住捂了下耳朵，游绮却依旧一动不动。
　　“……”
　　没错，是睡着了。
　　宁沏本以为游绮是想正了八经的约会看电影，此刻却有些狐疑了。
　　游绮……不会是故意折磨他吧？主动带他来这，电影播放没几分钟，自己却睡着了？
　　但凡有一点想看电影的心思，都不至于这么敷衍。
　　想着想着，宁沏几乎能认定了，他越想越恼火，早就忘了刚才在车上还自我反思过没必要和游绮生气。
　　就算再怎么害怕，目光还是不自觉地盯着大屏幕，在接连被吓过好几次后，再看睡得正香的游绮，他咬了咬牙，朝游绮挪近了一点。
　　凭什么他一个人受折磨。
　　“游绮。”
　　电影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把人吵醒，宁沏只是叫了一声，游绮却便耳朵动了动，在帽檐之下缓缓抬起了眼皮。
　　慵懒迷离的桃花眼斜睨向过去，像是在问他干什么。
　　竟然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宁沏牙齿咬得更紧了，正想说话，电影里又一声惨叫，他身体反射性地瑟缩了下。
　　“你害怕？”
　　游绮声音里也透着淡淡的颓靡，放下手臂，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倒找回兔子胆子了，真是没用。”
　　宁沏把人叫起来，可不是听他嘲讽自己的，他瞪着眼睛刚要回嘴，游绮长臂一伸揽过肩膀，让宁沏刚好能靠在他臂弯里。
　　他懒洋洋地说：“别挺那么直，往下点，怕就让他换一个。”
　　猝不及防贴上具温热的身体，熟悉的香味充斥鼻息，宁沏脑子一时短路，心脏也漏了一拍。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没等宁沏想起来，又听游绮轻描淡写地说：“你连我都不怕还怕这个，她有我可怕么。”
　　“……”
　　游绮语气平淡，问得竟挺一本正经，宁沏也被牵着鼻子走，竟真的对比了一下。
　　……鬼是没游绮可怕，游绮还挺认得清自己的。
　　他一边觉得有道理，一边又忍俊不禁，嘴角都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相处几个月，面对游绮，宁沏第一次真情实感露出笑容，而曾腹诽过破兔子从来没朝他笑过的游绮，此刻正盯着屏幕里的女鬼研究，根本就没注意。
　　“你比较可怕。”宁沏老实回答。
　　游绮青筋直跳：“闭嘴，鬼都没你会讨嫌，滚一边去，要换赶紧找人换！”
　　明明是他自己问的，宁沏被骂的有点委屈，而且游绮嘴上骂着滚一边去，手臂却压根扣着他的肩膀没动，一如既往的自相矛盾。
　　他偏头看了眼那只耷在肩膀的手，又看了眼似是被恐怖片挑起注意力的游绮，想了想，说：“算了，不用换了，别人都看着呢，而且剧情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游绮诧异问：“那你叫醒我干什么？”
　　“……”
　　闻言，宁沏愣了愣，半仰起头定定看着他，看得游绮快不耐烦了才说：“……我渴了。”
　　游绮身份特殊，经理一丝都不敢怠慢，亲自坐在前一排等待吩咐，都不放心安排别的员工。
　　游绮踹了脚前排凳子，经理立马满脸堆笑地转过来，宁沏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还有这个彩蛋。
　　等经理得令屁颠颠地去准备果汁吃食，隔壁两对情侣再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习惯实在可怕，亲密接触做多了，如今宁沏靠在游绮臂弯里也没感觉多别扭，再加上他真的害怕，随着电影播放，甚至几度朝游绮怀里缩去。
　　游绮漫不经心地看了会儿电影，注意力很快转到他身上。
　　兔子示弱不稀奇，投怀送抱却很罕见。
　　漆黑的眸底倒映着屏幕上的光晕，光晕随着电影转场而流转不定，渐渐暗了下去。
　　“为什么非要躲进地下室。”沉浸在剧情中的宁沏忍不住小声念叨：“男主角好傻，应该跟着大部队啊。”
　　游绮敷衍道：“嗯，长得就傻。”
　　宁沏懒得搭理他。
　　紧张的剧情继续放映，宁沏注意力保持集中，没过多久，眼波忽然晃动几下，嘴角微微崩紧。
　　夏季气候闷热，出门在外的衣着都很清凉，今天他只穿了件白色短袖体恤，在空调房里并不感觉冷，却有些痒。
　　因为搭在肩膀的手很不老实。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袖边，触碰手臂，时不时勾进袖口的缝隙里，既像是不经意的摆弄，又像是暧昧的撩拨。
　　温热的手指若即若离，每当从皮肤滑过，难捱的痒意都沿着神经一路钻进心里。
　　宁沏身体微微颤抖，分不出是因为电影还是其他，吓白了的脸也缓缓泛起一抹红晕。
　　“游绮，你别乱动！”他低斥道。
　　游绮又敷衍应了声，消停没一会儿便故态复萌。
　　宁沏转头瞪他他不搭理，最后宁沏没办法，只能抓着那只不安分的手才勉强看完了电影。
　　电影播完，灯光亮起，一对对情侣相继离开，频频回望。
　　游绮看了眼时间，问：“还接着看么？”
　　宁沏其实挺想的，但到晚饭的时间了，摇摇头：“我饿了。”
　　一会儿说渴一会儿说饿，明明是谈恋爱，游绮这会儿却感觉真在养个只会要食的兔子，从沙发上站起身，问：“那就去吃饭，想吃什么？”
　　宁沏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问：“吃什么都行？”
　　游绮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想吃x我也不拦着。”
　　“你好烦！”
　　游绮觉得这兔子烦，皱眉道：“问这种废话是想显得你是个小可怜？别跟我扯跟顾彦明用的那套，难不成他还管着你吃了？”
　　话音一落，空荡荡的影厅安静了片刻。
　　游绮愣了愣，诧异盯着神情难掩微妙的宁沏：“他还管你吃什么？！”
　　其实直到现在，游绮也没查出来宁沏和顾彦明到底是哪种交易关系，替身这件事，只要宁沏和顾彦明不说，就毫无蛛丝马迹。
　　他只确定宁沏不是自愿，也对顾彦明没意思，至于更多细节，他不想问来糟心，宁沏为什么私下调查他，也一直是个谜。
　　“他有什么毛病，闲得发慌来管你的饮食？你们之前到底什么关系？”
　　短暂凝滞后，宁沏朝他傻笑，笑容干巴巴的：“顾总没管我，只是不怎么问我的意见而已，你想太多了。”
　　游绮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我问你们什么关系。”
　　宁沏笑得脸有点僵，少了准备时间，一身的演技都喂进了狗肚子里：“……打工，类似生活助理？”
　　游绮一字一顿地说：“宁沏，忘了告诉你，顾彦明他找回脑子了，你打算逼我再去问他一次？”
　　宁沏心底一惊。
　　啥玩意，顾彦明恢复记忆了？刚解约，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没怀疑游绮说的话，正因为顾彦明恢复，他反而更不能说了。
　　替身关系是以后威胁顾彦明的筹码，万一顾彦明恢复记忆后不放过他，等游绮也玩腻了，他还不至于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