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倦看了它一眼:“我没生病,她是心理医生。”
橘猫的眼睛微微瞪大:“喵喵喵?”
心理医生?
“以前出过一场意外,可能当时年纪小,警方怕我留下心理阴影,就安排她来给我做疏导。”时倦敲完回信的最后一行,点击保存,“交流次数多就认识了。”
一旁的舍友正戴着耳机看得起劲,没听到他们这场跨物种交谈。
橘猫的尾巴搭在他的手腕上,小心的蹭了蹭:“喵喵?”
时倦发送完邮件,点开教授新布置的课题,开始做作业:“我没难过。”
橘猫:“喵喵喵。”
时倦脸上没什么情绪,平淡地回答:“经历这些事的也不是我。”
只是他的化身。
时倦专注着手头的工作,也就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的猫尾巴悄无声息地垂了下去。
橘猫盯着他安静了很久,沉默地跳下桌子。
……如果那些就是你经历的呢?
神格破碎,分化成人,从某种意义上,其实相当于分化成了新的独立的个体。
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没法毫无理由地融回本体走向消亡。
一旦强行融合,只会导致本体更严重的破碎。
让他的神识降生于小位面的化身身上,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思想意识走向重合,以此来避免融合时的排异反应。
橘猫趴回飘窗上,冰冷的大理石台冻得它瑟缩了一下。
而时倦的神识,与其说是灵魂,倒不如说是他在神祗的位置站了那么久养出的神性。
系统不是带着他的灵魂穿越到一个又一个小位面,而是找到原本就身处小位面里的他,唤醒他,让他恢复身为神的性格和处事方法。
若一定要形容,其实系统到来前和系统到来后的他,就相当于记忆恢复前和记忆恢复以后。
就像在那些暗沉的海潮经年浮沉,在春秋里枕下一场大梦,醒来时便恍然想起自己过往某一世的朝夕。
只是在他的认知里,现在带着系统的他才是完整的他,而过去生活在小位面的只是他分化而出的一部分,他和化身是两个个体。
可系统一直都说,那些化身和时倦是一个人。
它没撒谎。
那些小位面里,父母双亡,众叛亲离,山河破碎,安难乐死。
那一切明明都是你自己的经历。
……阿倦。
**
那天以后,慕格尔难得迎来一段称得上平静的日子。
时倦的生活每天三点一线,周末再加一个图书馆,身边再没有女生追着他塞邀请函,也没有某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每天掐着他下课的时间点打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加洛州已经有了严冬的影子,一旦下雨,枝叶上雨滴便有凝结成霜的趋势。
系统道:【宿主,您有没有发现,气运之子好长时间没联系您了?】
时倦从走廊经过时听见这话,难得怔了一下。
系统跟了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双方这么长时间都不见面的情况,觉得问题着实很大:【宿主,您说气运之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时倦:“你为什么这么想?”
【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可能不接近您。】
“加洛是以议会为首的半封建社会,有钱有权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倦把针织衫的长袖拉低一截,挡住冻得发白的手,“他在这个位面身份地位不低,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只要不主动招惹什么,不容易出事。”
系统差点顺口道他这不是招惹了您吗?临到嘴边又默默咽回去:【那您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时倦:“没必要。”
校门口正是一天之内最热闹的时候,倒是块某片停车位上,那辆带着熟悉的车牌号的车子依然雷打不动占在那。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来来往往的行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却始终没人看见它挪动过,叫人严重怀疑它就是辆空车。
时倦走出校门,没来得及过马路,身旁那辆黑色加长款车门蓦然大开,而后从中伸出双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禁锢着他猛地向车内一拉。
“砰——”
车门飞快地闭上。
时倦猝不及防,被三四个男人齐齐压在了座位上。
动手的人三两下将他的双手用黑色绝缘胶带缠在身后,又缠上脚腕,连嘴都跟着贴住了。
下一秒,一条黑布缠上他的眼睛,隔绝了所有视线,死结紧得勒人。
……人来人往的大学校门口,哪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绑架?
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
这一路不知拐了几个弯,车子终于停下来。
接着,有人将他从车上扔到某个地方,寒凉气瞬间攀上皮肤,一直渗入骨子里。
嘴上的胶布被粗暴地撕开,眼罩也跟着扯下来。
房间里只悬了盏吊灯,天花板嵌着巨大的荧幕,四周墙壁密不透风。
昏暗的房间里,则各自或坐或躺地待着同他一样被五花大绑的几个少年少女。
大白看见他,悚然一惊:“汰慕?你怎么也被他们绑来了?!”
时倦看着那盏吊灯,视线从天花板落到地面,而后移到房间里唯一的大门。
铁门被关上,门缝的下方缓缓渗入一点点不知是什么黑漆漆的东西。
他看着那片黑色。
【宿主?】
“水泥。”
房间里另外六个少年少女皆是一愣,提克斯最先皱眉:“什么意思?什么水泥?”
“门缝里被填了水泥。”
其他人一脸茫然。
“没有窗户,没有通风口。”时倦收回视线,语气无波无澜,“门被水泥封口,就是一个完全的密室。”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提克斯脸色倏地黑如锅底。
黛晓愣愣地看着他,心脏狂跳起来,声线里竟然带上了颤抖:“没有空气……对吗?”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齐齐色变。
没有空气。
房间里可还有七个需要呼吸的活人。
一旦空气用完了会怎么样?
——就死了啊。
贾斯特那张脸上始终带着的笑终于消失,神色扭曲起来:“到底是那个脑残干的?!为什么非要把我关进来?!”
时倦望着墙壁上死寂的屏幕,道:“因为爱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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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漆黑的屏幕陡然亮起来, 一张暗沉而毫无血色的女人脸跟着显示在屏幕里。
女人眼珠子缓缓动了动,扫视过房间里七个学生,眼里一点点蔓上了癫狂:“宝贝们,就是你们杀了我女儿?”
那张脸, 正是爱微的母亲。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最开始女人露面后, 曾见过她多次的琳达娜条件反射地叫了声“阿姨”以外, 再无人敢说话。
把七个学生全部绑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说出这种话, 做出这种事……再加上如今屏幕另一端对方那癫狂的模样, 傻子也知道如今女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非常不正常。
女人机械般勾起唇角:“瞧我,说错了, 是杀了我女儿的人就在你们之间。”
“所以, ”她幽幽地问道,“是谁杀了我的微微?”
几人被绑缚着倒在地面上,只有心跳越来越快。
女人的耐心显然不怎么好,没听到它想听到的答案, 脸色缓缓沉下来:“不说是吗?”
“没关系的。”她轻声道,“我算过了, 房间里的空气只能供你们用两个小时。等两个小时一过,你们就都死了。”
“死”这个字掷地有声,轻巧地撞进每个人的心脏, 带出轻微的震颤。
女人灿烂地笑起来:“既然不肯承认,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不!”琳达娜最先崩溃,“不是我!我没有杀她!阿姨你相信我, 你还记得我对吗我是爱微她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杀她的啊!阿姨……”
女人垂下眼皮,眸光动了动:“是你啊, 好孩子。”
“对,是我!”琳达娜拼命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疯狂摇头,满脸都是泪痕,抽抽噎噎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爱微!是他们!!”
“你放屁!”贾斯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琳达娜,你乱说什么?!你说不是就不是?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也可以说我不是!爱微不是我杀的!我那晚一直在房间根本没出去过!我这边好歹还有人作证,你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就凭你一句话?!”
琳达娜尖叫一声:“就是不是我!怎么了?!我也没说是你你跳什么脚?某些表里不一的女□□还比你沉得住气!”
在场就两个女生,“女□□”这个词简直就差直接报身份证了。
黛晓眉头狠狠蹙起:“琳达娜,我忍你很久了!”
琳达娜冷笑一声:“我也忍你很久了!整天装出这么一副白莲花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除了装和勾引别人还有什么本事?!”
提克斯皱起眉头:“吵什么吵?琳达娜你说话注意一点!再吵滚出去!”
琳达娜浑身颤了颤,而后也不知是不是脑子里某根弦断了:“提克斯,这种时候你还帮她说话?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都快死了!都是他们害的!!是他们杀了爱微!!”
贾斯汀的冷脸比平时更冷了:“琳达娜,你最好少给我在这里发疯!”
大白的脸皱了皱:“你们都冷静一点……”
时倦背靠着墙壁,粗糙的质感磨砺着他的皮肤,冷意透过衣料一点点渗进来。
他垂下眼,忽然一弯身,将被反绑的双手绕过下身直接换到了身前,低头咬开腕上的胶带。
“威尔,你现在是当老好人当久了上瘾了是吗?”琳达娜嗤笑一声,“你还真以为自己很受欢迎?一个要脸没脸除了一身肥肉什么都没有的死胖子,要不是看你大方整天零食礼物不要钱似的送,你以为谁会想搭理你?!”
“胖”这个字是大白永远的死穴,他眼神瞬间沉下来:“琳达娜,你小心积点口德。”
“呵,我难道说错了吗?要不是你教育局局长儿子的身份,谁会跟你一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走到哪别人都夹道欢迎的好好先生了?谁不知道你入学那会儿把别人打进医院连句道歉都没有?转头就想重新做人让别人忘记你做的那些事儿,做什么梦呢?!”琳达娜冷笑,“你以为在场的人里有谁看得起你?当初爱微就当众说过你假,你不是亲耳听到过的吗?!你难道不是一直因此恨她吗?你就不想杀了她吗?!”
大白脸色黑得不行。
“还有你,”琳达娜转头就看向贾斯汀,“这时候还装什么理中客?平时你不是最会搅局了吗?当初的橄榄球比赛难道不是你故意挑起来的?事后输了觉得丢面子,转头就把责任丢给队友,结果队友因为这事被其他人孤立踢出去,自己倒是清清白白的,你不是还挺得意吗?!谁知道你这回是不是也一样杀了爱微,事后再把责任甩给其他人?!”
贾斯汀那张棺材似的冷脸裂开了一点,转化成了形于色的怒火,和难堪,死死抿着唇。
贾斯特骂了一句:“你个贱货,这种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
“最开始扯没有的垃圾话拉踩我的不就是你?现在装什么无辜呢?”琳达娜估计是说得多了,竟然也没了最开始的惊恐。
她和爱微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爱微是女神人人追捧所以每个人都下意识只给她展现最好的一面;可琳达娜不同,她见过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太多太多,此时揭起短来简直如数家珍:“是,你是比你哥小,甚至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都要小上两岁,因为你年纪小,所以在学校人人都该让着你;你年纪小,所以你说话直只是童言无忌;你年纪小,所以你闯祸就应该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年纪小,所以你做的对事就是懂事错事就不是故意的,就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球场是你的,所以其他人就该让给你谁抢了谁就是渣滓;食堂前面的座位是你的,所以谁占了就该把饭盆扣别人脑袋上;教室中间的位置是你的,所以谁先到先得就合该被你拖着摔出教室再被撕烂的课本砸一身!”
“年纪小?”琳达娜眼里是浓浓的讽刺:“贾斯特,你今年也十八岁了,幼不幼稚啊?”
贾斯特气红了眼。
时倦终于撕开脚腕上最后一截胶带,抬手摁下墙壁上的开关。
头顶的吊灯应声而灭。
突然而至的黑暗令所有人齐齐失声,一旁的屏幕里,面容阴沉憔悴的女人猛地瞪大眼:“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不是叫他们把你们都绑好了吗?!”
时倦看了屏幕一眼,又转头看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众人。
黛晓第一个开口:“……汰慕?”
时倦将食指抵在唇边:“二氧化碳浓度过高,会导致气体中毒。”
众人愣了一愣,而后色变。
“少说点话。”
提克斯狠狠剐了方才因为情绪激动说话最多的琳达娜一眼,看向他时眼神格外阴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