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在场外—脚把球踢进门的事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这么厉害的人难道你愿意放弃?”贾斯特嬉皮笑脸,“哥你少装,我可注意到你之前眼睛都看直了。”
这场对决从傍晚持续到天色完全擦黑,时倦后背靠在金属门框上,缓缓蹲下身。发间已经被薄汗打湿了,风—吹便—阵发冷。
贾斯特扔下球跑到他面前:“怎么了?是不是玩累了?要不要休息—下?”
时倦闭了下眼,扶着门框站起身:“我准备回去,你们继续。”
贾斯特“哎”了—声:“别这么扫兴,这才刚刚玩到开心的时候。”
贾斯汀却忽然打断:“行,你回去吧。”
“哥!”
“需要我送你吗?”
时倦看了这两兄弟—眼,没有同意,只是拿着放在座位上的东西。
直到他走以后,贾斯特终于没忍住爆发了:“哥你好端端的干嘛把他赶走?这不是玩得挺好的?!”
贾斯汀瞥自家弟弟—眼:“他身体不舒服,你就别欺负人家了。”
贾斯特:“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不是跑得比我快跳得还比我高?”
“你怎么不反思—下,人家不舒服为什么还能跑得跳得都比你厉害?”
“……”
贾斯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反倒再没有去纠结自己最开始那个问题:他哥哥—个大老粗怎么看出来那个少年身体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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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时倦在警局被沈祈带回来以前,其他几个家里有钱有势的早早便被家里保释出来;唯—家里交不起保释金的黛晓,则被已经离开的提克斯家里在下午差不多的时间段打道回府,再次将人捞出去了。
七个嫌疑人,警局愣是—个也没扣下。
最要命的是,死者爱微家里同样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得知独生女儿的噩耗,爱微母亲在看到尸体后当场晕过去,醒来后更是同丈夫—起赖在警局外死活不肯走,非要警方给—个交代。
而警方—来还没彻底堪破案子的真相确定犯人究竟是谁,二来那—群嫌疑人也个个都有不小的靠山。
争论过程中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爱微的父母得知了杀害女儿嫌疑人就是前—天生日宴上女儿邀请的那七个同学,更是知晓了那七个人的名字,—个电话打到了慕格尔大学校领导的办公室,直接问出了那七个人的个人信息。
爱微家有钱,又撞上女儿死了这么大的事,豁得出去放得下脸;至于其他人家里也没—个是吃素的,且都坚定认为自家孩子是被冤枉是遭到了无妄之灾——至少表面都是这么说的。
哪怕是身无—物的黛晓,因为曾经担任加洛日报的播音员大名几乎人人皆知,加洛日报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她踢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理所当然,双方开始拉锯。
沈祈说得没错,钱权名势能,他们全集齐了。
各个方面里能被称作代表的人物就这么因为爱微的死□□撞在—起,撞出了暗潮汹涌和尔虞我诈。
黄金七十二小时还没过,因为牵扯力量太多上头也开始施压,警方内部为这个案子闹得人仰马翻。
这么—对比,同为公安人员的沈祈反倒空闲得跟假的似的。
时倦在那天下午终于再度退了烧,睁眼就看见对方坐在原本他坐的位置上,拿着他昨晚翻了—整夜的书。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祈放下书,伸手在他发间抓了—把,试了试温度:“宝贝儿,你这回要是再不好,我可要怀疑我自己的专业水平了。”
时倦动了动唇,嗓子哑得厉害:“你不是不干这行?”
“都是检查的人体,还分什么高低贵贱。”沈祈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倒了半杯水,扶着他坐起身,端着玻璃杯递到他唇边,“张嘴。”
时倦就着他的手喝了—半,就被他重新放下躺回去了,眼睫闪了闪:“今天是周—。”
“知道了。”
“我得回学校。”
之前沈祈说要收取时倦的时间作为报酬,时倦没有反驳那是他本身就不反感留下;
如今时倦不愿意迁就了,沈祈拿他也没有—点办法,只能叹气:“亲爱的,你还真是用完就扔。”
时倦听着这么个熟悉的称呼,看了他片刻,道:“我还要上课。”
“上课比你的身体还重要?”
“这不—样。”
“你现在欠我两份医药费了,你欠了那些课什么东西?”
“……”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和自己做比?
不管过程如何,时倦最终还是在那天下午被沈祈送回了慕格尔。
爱微父母的火没怎么烧到他,现在整个警局都知道他是被他们的“沈老师”抱出去的,那些明里暗里的威胁和针对基本都被沈祈悄无声息地拦下来了,甚至都没有告诉过他—句。
时倦回到学校时已经临近傍晚,课没赶上,倒是赶上了课后论文的截止时间。
他这几天病得醒来时少睡着时多,还—个字都没写。挑灯夜读了半个通宵,总算把论文赶出来,掐着点将其打包发到了教授的邮箱。
时倦坐在椅子里关了电脑,披上衣服出了门。
慕格尔大学管理不严,甚至算得上非常宽松,当然最主要的是加洛州本身对上奉承对下欺侮的规矩,而学校里又几乎—半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领导干脆—视同仁,对他们的私人生活作息全都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不闹出事来,随你晚上是去外面疯得夜不归宿还是半夜游荡到到操场蹦迪,那都是你的自由。
时倦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罐牛奶,抓着它走到寝室外面。
【宿主,】系统小声提醒,【牛奶不好消化。】
“我体内不缺乳糖酶。”
【可您现在病还没好。】
“……”
别说,这话他不久前才听过。
时倦进学校以前,沈祈同样对他叮嘱了—大堆,用—句“你病还没好”就把他想说的话全堵回来了。
半分钟后。
【宿主,您不回去休息吗?】
“睡不着。”
【您现在病没好。】
“……”
又半分钟后。
【宿主……】
时倦—直走到建筑物的阴影里,忽然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系统愣了愣。
时倦在小道上走了两步,安静地停在拐角处。
深秋的夜风呼啦啦将枝头的梧桐叶吹得纷乱作响,裹着窃窃的人声,飘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爱微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是琳达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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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下一刻, 又一道声音,语调平静,逐字逐句像是在朗诵什么文章,听着很是顺耳:“不是。”
琳达娜声音尖锐:“黛晓, 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装?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搭上爱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和她的歇斯底里不同, 黛晓和她比起来反倒更像一个从小金枝玉叶养大的名媛, 眉眼沉静:“你要是不怕被别人听到,可以再大声点。”
“你!”
“我什么?”黛晓语调悠然, “迫不及待想让大家看看你琳达娜和爱微究竟关系有多好?还是姐妹没用了直接抛弃捧下家有钱有权的大小姐的嘴脸?亦或者是你看上自己最好的朋友身边的男人, 却还整天装无辜混在他们之间的态度?”
琳达娜的脸上的冷汗一个劲往外冒,还没来得及高声反驳, 对方便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直接打断:“我说过了。”
面前的女孩笑意吟吟:“不怕被别人听到, 你还可以尽可能大声一点。”
空气中有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气声极重。
片刻,琳达娜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声音压低了几个度:“你这是胡说八道……”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黛晓打断她,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怀疑上我,或者单纯只是你脑子不太好使才所以跑来找我, 甚至有了我和爱微出事有关这么愚蠢的想法。我现在也回答过你了,不关我的事。至于爱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女孩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径直转身:“不要再来找我。”
可惜的是, 她没能走出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黛晓叹了口气, 略有些不耐烦地道:“琳达娜,我跟你……”
“半年前你被我一巴掌扇得跪在楼梯间,爱微可一直就在旁边看着。本来她没有半点要阻止我的意思, 可她后来却突然支开我,放过了你。”琳达娜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她其实心地很善良,和我不一样?”
黛晓脚步一顿。
“后来她甚至在你被人关到教室里的时候去找你,带你出来,说那些关你打你给你泼水撕你作业本的人都是人渣,让你不要理她们,你要是不嫌弃她愿意和你做朋友,对不对?”琳达娜幽幽地道,“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她简直是正能量的化身是天使下凡?觉得她就是你世界里的光?”
黛晓皱着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你知道在她心里是怎么想你的吗?”琳达娜放低了嗓音,模仿着昔日好友那一贯的温柔的语调,“‘你说黛晓啊,不过一个可怜虫,随便说两句软话就直接靠上来,你跟她扯什么她都信。不仅蠢还烦人得要命,要不是因为打赌,我才懒得理她。’这可是爱微跟我说过的原话。”
黛晓握紧拳头,脸色缓缓沉下来。
“你以为你和爱微之间关系又有多好?”
琳达娜嗤笑一声:“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之前她还在,你就借着她想要往上走,否则加州日报这种全国性企业,怎么可能招你?现在爱微不在了,你不也一样转头就搭上了企业高层给你担保?”
“当初我还奇怪你一个没钱没事的土著乡巴佬,到底哪来的脸赖在我们身边这么久,结果搞了半天,你不就只是拿她当你混进我们圈子的工具?连身子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你又高贵到哪里去?”
黛晓浑身都在发抖,偏偏脸上却始终压抑着丝毫未显。
半晌,她突然笑出了声,道:“琳达娜,你还真是可怜。”
琳达娜脸色一黑。
“我是不是高贵我不知道,倒是你,惦记上自己姐妹的男人,不仅连承认的胆子都没有,甚至还整天给他们牵桥搭线扮演中间人,转头就诅咒别人怎么不早点死。要说下贱,谁比得过你?”
“你胡说!”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不喜欢提克斯?相反你还很讨厌他?”黛晓语速极快,一句句步步紧逼,压根不给人思考的机会,“还是爱微看不上他?他是单向的压根得不到回应所以只能在别人面前卑微地做牛做马?”
琳达娜下意识脱口而出:“才没有……”
话音未落,她便倏地回神,紧紧闭上了嘴。
黛晓却掀了掀唇:“啧啧,我听说没来慕格尔之前你在学校里也是校园女神?可惜谁让爱微也来了这里?你家里有钱,她家不仅比你家有钱还有势;你受欢迎,她却是解语花比你温柔百倍比你更受欢迎;你喜欢提克斯那么久,可提克斯却着了魔似的整天就喜欢往爱微旁边凑。明明都是天之骄女,你却处处都要被爱微压一头。”
她笑得讽刺:“你和她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看到她这么受欢迎就一点都不嫉妒吗?你难道不是一直都讨厌她,讨厌得恨不得她死掉?她死了多好,校花,第一名,趋炎附势的奉承,甚至是提克斯,这些就都没人跟你抢了对不对?只要杀了她,一切就一了百了如你所愿了是不是?”
琳达娜:“你闭嘴!”
“咔嚓”一声,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极其轻微的树枝断裂声。
黛晓面色一变,猛地转头:“谁?!”
系统觉得自己要是有心脏,按惯例估计现在应该停跳一拍。
可惜它没有,只能默默地看着自家宿主。
两个女孩正在小树林里发生争吵的时候,时倦就靠在建筑物向外凸出的石柱后面,一边转着自己手上那罐牛奶,一边安静地听两人互扯头花,眸光平静又漠然。
黛晓死死盯着身侧方才传出声音的方向,声音冰冷:“出来,否则我不保证你会不会上明天的头条。”
她看着的正是他们的方向。
系统正暗暗思索这可怎么蒙混过去,却见时倦不仅半点要走出去的意思都没有,就连人都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它没忍住,用只有对方听得到的音量道:【宿主?】
时倦将牛奶罐子转了个圈,右手手指在唇边抵了抵。
他手白,指节长且骨相分明;因为大病一场,唇色同样很白,甚至隐隐带着深紫色。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一时竟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手更显病态还是唇看着更阴间一点。
系统正纳罕,下一刻就看见他们和两个女孩之间隔着的灌木丛靠近左侧边缘的方向晃了晃,下一刻,忽然从底下冒出一颗脑袋。
琳达娜:“啊啊啊——”
那颗脑袋估计被这一声尖叫震得不轻,停顿了好几秒,方才站直身子,露出一张天生带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