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
双方一个控制,另一个只能被控制。
一个轻而易举,另一个却无力反抗。
这样不平衡的关系维系了会儿,艾莱恩不知是不是玩得无聊了,食指垂下来。
老人浑身瘫软在地上。
艾莱恩重新踏上抬阶:“少管我的事。”
**
地下室外。
系统从缝隙瞅着里头的情形,颤颤巍巍道:【宿主,这个气运之子也太喜怒无常了,你要不要,小心他一点?】
时倦听着,没说话。
脚步声到达门口时,角落里的爬山虎忽然从缝隙里钻出,却不敢凑上来,只能绕着他打转。
有嗓音从里面传出来,温软无害,半点都听不出方才的危险:“亲爱的,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时倦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停下来,站在地下室门外。
系统还在嚎:【他刚刚对自己的族人都能这么下狠手折腾,这还不够危险吗?!】
时倦仍旧没说话。
他也没觉得他危险。
方才老人问艾莱恩“什么时候觉醒的血脉”,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
因为对方的血脉觉醒在喝完他的血以后。
——血族的血脉需要摄入生灵血才能醒来。
他的确喝了血不是么。
那天晚上艾莱恩虽然嘴上说着想尝他的血,可后来突然说有事要离开,那恐怕就是自己的血脉被摄入的人鱼血催动的后果。
这样一来,老人问题的答案,无论是出于保护,还是单纯对他的占有欲,艾莱恩都不可能告诉别人。
因为他乖戾又偏执,所以可以毫不留情地将问出那一句的长老践摁进泥地里。
血族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伸手便将人鱼拉进怀里:“早就站在外面了?”
时倦点点头。
艾莱恩眸光垂下来,轻轻地道:“听到了多少?”
时倦不答。
艾莱恩抓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语气幽幽然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时倦仍旧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血族的指尖再一次捏住他的下巴,低下头软软地耳鬓厮磨:“可惜,你就算觉得残忍也跑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主奴,出自某个神奇圈子的用语。
我挺想让他们来地下室试试,可惜阿江不会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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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下时, 平静了多年的古堡迎来了支浩浩荡荡穿着黑袍的来队。
那是支持安亲王的血族众人。
古堡后方的石阵上,雕刻成样的石头排列成奇异的规则,在夕阳下隐隐散发出红光。
沉寂的石门被人推开,艾莱恩走出古堡, 拖曳得长而歪斜的影子被模糊了边沿, 投在满地层层叠叠的爬山虎上。
他手插在裤口袋里, 抬头直视着半空中树冠上的同族,语调像是含着笑:“兄长。”
树冠上的安亲王微不可察地一皱眉。
这种情况下, 估计也只有他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唤对方兄弟。
两人个仰视, 个俯视。
这样的海拔差距,按理来说非常容易生出气势落差感, 可艾莱恩却像是半点没察觉到, 前行时一步步随意到极点。
中间就是古阵的阵石。
树冠上候在安亲王身边的拥趸厉声道:“站住!”
艾莱恩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下秒直接踏入阵石。
对开口之人无视得彻底。
那拥趸脸色发青,还没来得及喝止。
“喀嚓——”
有阵石断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整个古阵红光大盛, 有那么瞬间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接着,阵法周围开始出现光膜。
像是某种斑斓的玻璃罩, 从完全透明到颜色加深,似乎要将阵法和外界完全隔离开。
古老的,独属于血族的威压从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站得近的血族当场像是受到某种强大的冲击力, 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而周围的站得稍远的血族接二连三地开始胸口发闷。
艾莱恩站在威压最盛的阵眼中央,衣摆被气流吹得猎猎作响, 勾唇笑道:“兄长,还在上面摆造型,这护罩可要关了。”
树冠上的身影闪, 蓦然入了光膜,停在他的面前。
安亲王冷着张脸:“你还真是永远不知道守规矩。”
艾莱恩红眸微弯:“过奖。”
**
时倦醒来时,最先看见的便是从窗外映入的红光。
光芒自古阵至云端连成片,红得耀眼,红得恢恢然。
时倦走到阳台上,低头便能看见下方被红光笼罩的古阵,以及半透明光膜中央相对而立的两人。
系统提醒:【宿主,气运之子他之前好像进阵法里了。】
时倦点了下头表示知道,转身便离开房间,下到一楼。
古阵里。
艾莱恩目光像是欣赏商品将对面那人从头到脚扫视遍,方才似是随意地开口:“其实我直挺好奇,你为什么想跟我争该隐的位置?”
安亲王冷着脸:“你这时候装什么傻?难道你就不想要?”
艾莱恩:“不想。”
安亲王顿。
“该隐谁来当,和我有关系么?”艾莱恩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位众人称是千百年来唯一与他同为天命血族的同族,“所以,你为什么想要?”
“也就只有在装无辜上,我永远比不过你。”安亲王道:“得该隐者得以治族,言九鼎号千军万马,我为什么不要?”
艾莱恩道:“那为什么你身边只有十几个人?”
安亲王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讽刺我吗?”
“你若是想要拥趸信徒,当初你我血脉被曝光时,那么血族拥护你做该隐,你为什么不要?”
安亲王眸光闪。
“你若是想要实力,本身拥有天命之血的情况下,哪怕没有该隐,你也可以成为那唯一个不被该隐操作的血族。”
安亲王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你若只是喜欢万人追捧,其实可以考虑直接去人族妓院,或者进宫。”艾莱恩似笑非笑道,“毕竟有血脉加持,想用脸在人族混到那一人之下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出乎意料的,安亲王并没有因此翻脸,只是眸色发沉。
“可是现在,你想要的既不是权势,也不是实力,更不是敬仰,可还是执着于该隐。为什么?”
艾莱恩红眸轻轻略过对方的眼,嗓音温凉:“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安亲王默然不语。
“是因为我。”
安亲王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艾莱恩却笑了,唇边笑得薄凉:“你是因为恨我,抢该隐也只是因为它的另一个人选是我。”
若是另一个同他拥有相同血脉的是别人,安亲王恐怕就不会这么无聊抢一个自己没兴趣的位置了。
艾莱恩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恨我?”
安亲王没有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双天生寡情的眼里缓缓掀起波澜。
空去安静了半晌。
前晚刚下的薄雪已经几近化开,地面上片晃眼的白茫茫。
“看来你不会说了。”艾莱恩本就是意料之中,语调也没什么变化,“既然这样,那你便来抢吧。”
安亲王瞥了眼地面的阵石,红光已经蔓延到石块上每一处刻痕:“说这么多,最后不还是没打算放过该隐?”
“你若是不莫名其妙恨上我,我估计就不要了。”艾莱恩红眸微弯,“可惜现在来都来了,难道还要我把到手的该隐让给你?我拿到后扔了它不好吗?”
安亲王嗤笑声:“让?”
**
时倦走出古堡,抬眸看着面前红光笼罩的古阵。
既然是阵法,大小自然不会小到哪去,站在下方往上看,那满目红光堪比临脚下时矗立在面前的巍巍高山,眼甚至嫌小害视线装不下。
古阵里的两位结束了相对而立,不知何时动起手来。
血族天生便拥有比之寻常人更强大的力量。
而光膜里发生的,是最纯粹,最贴近,最便于欣赏的肉搏。
手掌,手肘,膝盖,脚踝。
身体的每一样部位,都是你用以攻击他人的工具,去对他人造成伤害的筹码。
四肢抬起落下,行动几乎带出风来。
蓦然掌心相击,两人同时向后退去。
没等对方站稳,艾莱恩蓦然身形一闪,反身下腰,抬脚,鞋尖狠狠踢在眼前血族的后颈之上。
安亲王身子抖卸下开对方的力道,退到光膜边缘,剧烈地喘息起来。
艾莱恩玩味地笑着:“天命血脉,就这点力气?”
安亲王不知是因为方才那一番消耗过大,此刻微微垂头,胸口剧烈起伏。
“你刚刚不是问我凭什么对你说‘让’这个字么?”艾莱恩收回手,抬脚走向他,“古阵在我族古堡后院,明明你也是天命血,可为什么这么多年,能住在古堡里的是我,带人逃走韬光养晦的是你?”
安亲王的手忽然微微发抖。
当然是因为,多年前抢夺古堡所有权时,被打败得狼狈而逃的就是安亲王。
艾莱恩轻轻地笑起来:“你以前就赢不过我,凭什么觉得那么多年过去就能比得过我?”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艾莱恩听到这个声音,脚步蓦然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回头:“阿倦?”
下刻,股浓烈得危险到极致的气息忽然爆发出来,猛地袭了过来。
艾莱恩被危险激发得本能闪身,抬手格挡。
强大的气息掀起一阵飓风,将满地的雪吹得漫天飞舞。
安亲王抬起头,漠然地注视着遭面前的血族,几不可查地提了下嘴角:“若是他呢?”
艾莱恩放下手,缓缓拧起眉头。
“不用问,刚刚那句就是我说的。”安亲王话音落下,再开口时,原本低沉的嗓音忽然一变,清泠得像是天山融雪,“王上。”
艾莱恩红眸忽然深下去:“不要拿他的声音跟我说话。”
安亲王那张脸眉眼都偏冷,这里借用某位的形容词,那就是典型的死了爹妈似的,看着就容易叫人想起天煞孤星这个词。
可一旦软化下来,那便反倒比其他人更容易戳心:“是么。”
“知道人鱼的声音为何会被称作天籁吗?”安亲王嗓音极轻,“因为他们的声音,会让人上瘾。”
就像以歌声诱惑游轮沉船的海妖。
圆月缓缓升上天边。
而阵中的血族停下动作,像是被魇住了似的动不动地站在那。
有歌声响了起来。
阵外,白胡子的老人看着里面的情形,忍不住皱起眉。
有血族低低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王上他做什么?”
“不是本来都快把安亲王打趴下了吗?怎么不继续了?”
“我怎么觉得王上他表情不太对……”
阵内和阵外是两个世界,而那层红色的光膜就是最好的隔离带。
古阵启动运行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段时间里,只有经历住那光膜冲击的人才能进去。只要在里面等到午夜,阵法彻底运行完毕,便会自由择良木为主而栖,而被选中的血族就是新任该隐。
若是以往其实只有个血脉最高者的时候,该隐谁来当自然也无需争议;可偏偏这次有两位,便多了个竞争的过程。
至于竞争的方式也很简单:谁能把另一个给杀了,他就是唯一的顶级血脉者,自然也不需要担心该隐轮不到自己。
更重要的是,待该隐落位,方圆距离间的生物皆都会被抽离生机。
没进阵的人可以后退至安全线外,可进入古阵的人不可以。
有光膜阻隔,阵内的人根本无法撤离。
——因此谁输了,谁就会在另一人加冕时永远失去性命。
他们之间主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个过程中,外面的人血脉等级不够,进不去还听不到声音,只能根据他们的动作来猜测。
古阵里,安亲王仰了下头,忽然从袖间抽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刀片在指尖从这边舞到那边。
血族畏银,那也是分血脉高低等级和对银色的感知和操纵能力的。
若是血脉够高,只要不是在毫无意识例如梦境中之类的情况,是不需要担心被伤的。
甚至能反过来,拿他们的软肋作为保护自己的武器。
艾莱恩是如此。
安亲王亦是如此。
他望着面前被声音魇入噩梦的血族,讽刺地勾了下唇:“看吧。”
对方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
可他还有。
这场争斗,是他赢了。
安亲王抬脚走向他,手中的刀片舞得更快了,几乎能听见它摩擦过空气时唰唰的震颤。
他停在对方的身前,蓦然扬起手。
纯正的,血族最畏惧的银色光芒破开漆黑的夜色,刀尖势如破竹,直接扎入了对方的喉咙。
艾莱恩却像是完全没感觉似的,连动也没动一下,就那么安静地望着虚无中某点,目光茫茫然却找不到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