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也没有叫停。
时倦看出他的走神,又唤了一遍:“小殿下?”
苏惟宁眸光闪了闪,起身道:“你……”
他一句话音未落,余光却忽然瞥见对方身后摇摇欲坠的聚光灯支架。
“吱呀——”有金属断裂的声音在空气里碰撞。
【宿主,小心身后!!】
时倦一回头,便看见眼前不断放大的脱落聚光灯身。
他没能及时反应,因为有人蓦然从后方拦腰抱住了他,而后蓦然一拉。
聚光灯连着金属的尖锐,狠狠扎入了人的皮肉,翻卷出鲜血淋漓的残破。
苏惟宁蓦然收紧了手,唇角被他咬得泛白。
时倦抬手接了他一下。
支架轰然掀起纷纷扬扬的粉尘,长明灯的火有一瞬间黯淡得几乎叫人以为它要不堪迎面的疾风,最终却又倔强地缓缓升高。
在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员惊骇欲绝,蜂拥着上前,一边手忙脚乱地抬起机器支架,一边询问着什么。
苏惟宁一概没理,开口时声音带着慌乱:“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时倦刚想说没有,手不经意蹭到对方的衣襟,熟悉的铁锈味蔓延上来。
他看着手上的血,蹙起了眉。
苏惟宁没得到回答,心里更慌,抓着他道:“你……”
“松手。”
苏惟宁一怔。
时倦面无表情地将胳膊上的手拉下来,转身走出了人群。
**
小朱握着电话,刚刚应付完一个媒体,手机上一秒挂断,下一秒又是一个号码打进来。
小朱:“……”
苏惟宁在片场受伤的事也不知被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才传出去了,就片场到医院这一路上,作为经纪人的小朱就已经接了不下十个电话,此刻的手机却依然有越来越爆的趋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爆出去的消息也只说了是意外,并没有说具体情况,也不曾提过苏惟宁如今所在的医院,否则现在也没这份清净了。
他一看号码,却发现这个还是他得罪不起的,只好接起来:“喂?于女士?”
那头的女声听着温婉,语速却因为焦急带着几分急促:“小朱啊,我刚刚听人说惟宁在片场出了事?”
小朱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头顶仍旧亮着的诊疗室指示灯,道:“刚刚医生看了说问题不算大,只是骨折和……”
“什么?骨折了?!……老苏你倒是快点!还倒什么车老娘现在就要下去!!”
小朱:“……”
温婉什么的,果然维持不到三分钟。
那头不是是按错了还是无暇顾及,直接挂了电话。
小朱索性将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正想去手机上的信息,却见眼前的长廊尽头噔噔噔跑来数道人影。
为首的女人盘着发,发尾因为奔跑有点散了,她穿过保镖停在经纪人面前,红着眼道:“小朱啊,我儿子他现在怎么样?”
“妈——”
于欣匆匆忙忙从后面追上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你慢点……”
两位女士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和他们不同,中年男人倒是十分闲庭信步,来了也只简单地朝经纪人颔首致意。
哪怕一句话不说,周围也自成一股睥睨的气场,莫名便给人一种压迫感。
小朱看着这一家子,额头的汗更多了:“于女士,苏苏他刚刚进去让医生包扎了,我……”
他这边应付着这位母亲的询问,而那边的诊疗室门却忽然开了。
苏惟宁穿着衬衫,衣领下绑在背部的绷带一直缠绕到脖颈,右手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带着点失血过多的苍白。
一旁原本还再追问的女人瞬间抛下经纪人,三两步跑过来:“宝贝,你怎么样?手怎么这样了?怎么伤的?哪里疼?”
苏惟宁看着女人,轻声道:“妈。”
“诶——”女人眼圈一红,正想再问点什么。
可苏惟宁视线却在走廊扫视一圈,道:“朱哥,时倦他呢?”
小朱一听到这个名字,火气就往上窜,恨铁不成钢地道:“不知道!反正我在外面等那么久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你还想找他不成?!你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了?你怎么就不知道长点教训呢?!”
女人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眸光瞬间凌厉起来:“害的他?”
苏惟宁:“没有。”
“儿子……”
“摄影棚的设备有问题,我自己不小心才被砸到,以后会注意的。”
小朱眉头一皱:“苏……”
苏惟宁抬眸看他:“我说得不对么?”
小朱张着口,喉咙蓦然发紧。
那一刻,他竟然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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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严格来说, 苏惟宁从来都不算是性格温和的那一类。
不知道是不是身份地位的影响,他平日里其实多少是有些傲慢的。
所以他从来不会费心去管理什么粉丝,不会在导演谩骂演员时从中调停, 更不曾善心大发去接送一个共事人。
倒不是麻烦所以不愿意,只是觉得没必要。
——不值得他去做。
所以连表面功夫都不曾有。
只是这段时间, 他每每在时倦面前都太软太好欺负,小朱几乎要忘了, 他刚刚以经纪人的身份接手苏惟宁时, 对方是什么模样了。
这一点,小朱也是在第二天上午意识到的。
因为演出事故,主演出了这档子大事,相关戏份拍摄不得不暂缓。
剧组给苏惟宁批了足足两个月的假, 方才去处理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新闻。
不过,剧组还没把自己身上的火处理好,苏惟宁却先一步找上了一个人。
因为肱骨臂骨双双骨裂,加上后背被金属划了个大口子, 一连缝了十数针, 如今的苏惟宁被医生和家属强制住院观察。
正是上午,有人带着口罩和帽子,溜进了医院苏惟宁的病房里。
那人摘下装备,低声道:“你找我到底做什么?”
苏惟宁坐在病床上,右手挂在胸前, 只能用左手在手机上操作,道:“这里没别人, 你可以大声说话。”
陶延——也就是在时倦以前那部戏中的男二饰演者,闻言咬牙切齿道:“你他妈……你是怎么有那些东西的?”
“你是问你和女明星在慈善活动的酒店同一个房间同进同出的照片,还是你们上床的录音?”
陶延的脸绿了。
“那场活动我也去了, 刚好路过,所以拍下来了。”苏惟宁眼皮都没抬一下,“放心好了,目前为止我除了你没告诉过其他人。”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删?!”
苏惟宁没有回答,而是道:“聚光灯的事是你干的吗?”
陶延脸色变了变,拧眉道:“你在说什么?”
苏惟宁终于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又问了一遍:“聚光灯的事是你干的吗?”
陶延:“我听不懂,什么聚光灯?”
苏惟宁:“我想了想,能通过出厂检验的东西不可能不合格;就算是抽样调查,之前那么多天都没事,偏偏现在出了事,还是在你走之后。”
哪有那么巧。
“没有证据你嘴上还是积点德的好,”陶延咧开嘴,“我人都不在剧组了,设备出了问题,跟我能有什么关系?聚光灯有那么多,谁都不砸就砸他,你怎么就不想想是不是那姓时的自己干了亏心事所以老天爷想他出点事呢?”
苏惟宁没有说话。
陶延道:“这都是你的猜测,这要是放出去,怕是诽谤吧?你信不信我……”
“你怎么知道聚光灯是砸下来了?”
陶延一滞,而后脸色猛地一变。
“新闻上只说录制意外,可从来都没说是设备问题。”苏惟宁平静地望着他,“你人都不在剧组了,设备出了问题,你怎么知道?”
“你……”
苏惟宁把手机屏幕转了个方向,将录音的节目直接对准了对面的人。
陶延看见屏幕上的音频,目光瞬间阴鸷起来。
动手的开始只有一瞬。
苏惟宁本就坐在床沿,长腿随意地撑在地上,抬手接住了对方砸来的拳头。
他敛了眼,一抬脚,直接将人踹了出去。
陶延打死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看着瘦弱的人,动起手来会有这样的力气。
他把踹得磕在墙壁上,整个胸腔都翻腾起来,眼前一片金星。
接着,一只手,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陶延被勒得喘不上气,剧烈地挣扎着。
后领上那只手蓦然一送,他脸朝地砸在瓷砖地面上,鼻子被压得一歪,直接飙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刚喘过气,那只手再次覆上来,毫不犹豫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重若千钧。
窒息后死亡前那几十秒绝对是这世上最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一。
陶延挣扎不开,呼吸被阻断的负面反应如潮水般包裹上来,他四肢逐渐没了力气,嘴唇由红至紫,眼睛也开始翻白,肺部的灼烧感有那么一刻令他觉得还不如死了。
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苏惟宁忽然松开手。
陶延像是刚刚入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可还没呼吸几秒,苏惟宁手上再度用力。
他像是在对待一个毫无生命的玩具,手上的力道松开又收紧,却总能掐着对方最难以忍受却又意思清晰的时间点。
他看着对方在死亡线上挣扎,自己连呼吸节奏都没变一下。
忽然有人撞开病房的大门,小朱被看见的景象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脚下一个趔趄:“苏苏!松手!!”
苏惟宁听了,安静地松开手。
陶延脱力地砸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带着不自觉的痉挛。
小朱忙不迭上前检查,见对方还有呼吸,一口气放才吐出来。
苏惟宁扯了张湿纸巾,用刚刚抓过对方的手上攥成一团,又扔进角落的垃圾桶:“怎么?你以为我想掐死他?”
小朱听着那个字眼,吞了口口水。
苏惟宁将手机录音打包,发给通讯录里一个备注为律师的人,语气淡漠道:“放心,我不会让他死。”
“死了多好啊,什么苦都不用受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好心?”
小朱渗出满头的汗。
陶延刚刚缓过气,就听到这么一句,吓得差点失禁。
苏惟宁恰好转头,垂眸看着他:“至于你,这两天记得准备一下,接法院传票。”
陶延:“我……”
苏惟宁垂下手:“还不滚?”
陶延浑身一哆嗦,也不顾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拖着提不起力气的手,连滚带爬地出去了,消失在楼道里。
小朱拉好门,小心翼翼地道:“苏苏,你怎么……”
“监控我提前关了,不会让你操心。”
小朱抹了把冷汗:“不是,你为什么这样……”
苏惟宁:“哪样?”
这话像是某个开关,直接将他的记忆拉回数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苏惟宁的时候。
那会儿正是秋天,苏惟宁正是刚刚在国内斩头露角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学校出来的稚气,整个人宛若一只刚刚落入水中的白鹤,清俊又澄澈。
小朱看见他,半开玩笑地逗他:“没想到咱们圈内如今最火的明星居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孩。”
苏惟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道:“幸存者偏差。”
“……嗯?”
“你既然知道我现在最火,就该知道,我要么有本事爬得比别人都高,要么能把比我高的人都推下去。”
推进万丈深渊,推进万劫不复。
**
苏惟宁抬起眼:“我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不对?”
处理了罪魁祸首,苏惟宁拿起搭在床边的外套,往病房外走。
小朱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到了病房门口,赶紧拦住他:“喂,你干什么去?你现在还在住院不能乱跑!”
苏惟宁:“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等出院之后再去?”
“找人。”
小朱眼睛瞪得老大:“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去找时倦!”
苏惟宁侧眸看了他一眼:“和你有关系?”
他的眼睛瞳白比例很好,眼窝很深,往上带着内双,颜色相互衬得格外吸睛。
这样侧头看着别人时,从眼瞳到眼尾都写满了薄情寡义。
小朱被他看得呼吸一滞,下意识道:“你住院这么久他都没过来看过,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
苏惟宁眸光颤了颤,安静了几秒,才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小朱恨铁不成钢地吼完,想起那天在走廊上的对话,忽然意识到某个他之前未曾注意的盲点,“苏苏,你对时倦,就真的那么想要当他的朋友吗?”
“不是。”
“那你……”
苏惟宁:“我想要当他的人。”
“……”小朱在原地呆滞了足足五秒,灵魂方才回归身体,梦游似的开口,“苏苏,你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