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出去办了点事。”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路莳气,气的噼里啪啦不给钱向东解释的机会。
他抱着胳膊扭过身不看钱向东,以此表示自己真的真的对于他的不辞而别很生气。
等了半天没听见钱向东说话,路莳偷偷用眼角向后瞄,瞥见身后之人一动不动,就那么直愣愣杵在原地。
不会是生气了吧?
路莳不免懊恼,自己虽然是真的很担心他,但是不是语气太急了!
可,可就算那样,看在自己担心的一宿没睡的份上就不能稍微哄哄他。他明明很好哄的,随便给两句好话就会自己下台阶。
路莳自己转过身,眼眶泛红,委屈了。
钱向东感到心被扯了下,情不自禁走上前,抬手搭在路莳肩上,虚虚往自己这边搂了搂。
“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我给路莳同志道歉,路莳同志就宽宏大量原谅他四哥好不好?”
路莳耷拉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钱向东的嘴角也跟着上翘。
他眼中噙笑,眸色温柔的看着路莳,“我给你带好吃的了,你看喜不喜欢?”
钱向东不敢多拿,就把两块大白兔奶糖和一枚鸡蛋给了路莳。
本就被哄好的路莳这下更是神采飞扬了,他手捧着一枚鸡蛋和两块糖,就像捧住了全世界。
钱向东心底略微有几分痛,路莳的快乐真的太简单了。
“四哥,你对我真好。”路莳开心的笑,“一会儿我把这个鸡蛋煮了,咱们一人一半。”
“你吃吧,我吃过了。”
忽然路莳耸了耸鼻尖,使劲在空气中闻了两下,“不对。”他喃喃道。
钱向东不解,“什么不对?”
路莳却已经牢牢抓住他,高高踮起脚尖,凑到钱向东的唇边。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钱向东可以清楚的看见路莳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似一把垂下小扇子的。还有他脸上细细的白色绒毛,很是可爱。春风拂过,送来一阵干净的清爽气息,那是阳光照耀大地的明媚,那是青草沾露的清幽,若有似无,萦绕鼻尖。
钱向东恍然失神,就在他心绪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时候,路莳陡然扒开了他的嘴,使劲嗅了两下。
钱向东视线里骤然放大的清隽面孔让钱向东的心猛烈跳了起来。
就听路莳那樱桃一样红润的唇开开阖阖,“你吃红烧肉了!”
钱向东:“……”
第18章
“孙萌,你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冷不丁的一声把孙萌吓得一个激灵。
孙萌转身,见是宋莹莹,长吁口气,“是你呀,吓死我了。”
宋莹莹担忧的看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事,没事。”孙萌慌张掩饰,心虚的解释着,“就是想家了,刚才想的入神,被你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哦。”这明显就是个借口,宋莹莹分明是先见她慌张才开口叫她的,结果倒成了她的慌张是她吓得。
宋莹莹和孙萌本就没多好,见对方不乐意说,识趣的没再多问。
忽然孙萌眼珠子转了转,贼溜溜闪过抹算计,故作状似无意道:“那个钱向东竟然修好了公社的拖拉机,还挺有本事的。这技术咱们知青点的几个男知青都不会,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去公社当个技术员。”
孙萌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宋莹莹的表情。她就是和钱向富钻小树林的那个女知青,刚慌乱逃回知青点,惊魂未定就被宋莹莹吓了一跳。也是这一跳让她突然灵光闪现,如果想堵住钱向东的嘴,还有什么能比让钱向东就范更好的办法。假如钱向东也和人钻了小树林,那他还敢把她和钱向富的事到处乱说吗?
况且钱向东刚刚和金桂枝因为彩礼的事情分了,这会儿正是感情空虚的时候,别人他也许看不上,可若是知青点里最漂亮的女知青呢。
“不能吧,钱向东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人,我听说勉强初中毕业,没上过小学,哪能当什么技术员。技术员是那么好当的,就是咱们知青点里的男知青也都没这个技术。”虽然不知道孙萌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但宋莹莹还是随意回了句,无意中抬头正和孙萌的目光对上,发现孙萌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她看,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宋莹莹□□里感觉一股森冷之意。
“你,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孙萌忙笑,眼神也变得正常,“什么眼神啊,我就是突然发现你真漂亮。”
那可不是看入迷的眼神,宋莹莹尴尬笑下,钻进屋里和其他女知青待在一块去了。
孙萌脸上诡异的笑容愈加深刻。
“婶子,我娘家侄女是个什么人不是我跟你自夸,你出去打听打听,保管问到谁头上都是贤惠孝顺能干的一把好手。”说到自家侄女程芬得意的挺起胸膛。
今天她是代替娘家侄女过来说亲的,本来以钱向东的名声程芬是死都不乐意自家侄女嫁给他的。可谁让前段时间钱向东名声大震,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看他,这不自家侄女一眼就瞧上。
她也不是没和自家侄女说过钱向东的光辉事迹以及他和金桂枝的爱恨纠葛,但侄女完全不在乎。
砍人的事,侄女认为钱向东是被逼无奈,这也说明他是个男人,有担当,不是个怂货。自己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更不会被婆婆搓磨。关键是钱家也不敢。至于和金桂枝的事情,那钱向东从前对金桂枝那么好不就说明他是个疼媳妇的汉子,比村里动辄打骂媳妇的男人好多了。
这么好的男人,金桂枝错过了,她可不能错过。
程芬被侄女小嘴巴巴一顿说,想了想,竟也跟着觉得这钱向东似乎还真是个良配。又耐不住侄女磨,春种忙完后就赶来钱家说亲事了。
李氏一脸恍惚,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上门给她这个四孙子说亲,那可是能拿刀砍爹妈的人,他们就都不在乎?
张桂英见婆婆一直不说话,只能自己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得问问他乐不乐意。”
程芬道:“对,就是要你们家四小子自己乐意,要不我侄女还不干呢。”
张桂英又道:“他今没在家,等他回来我问……”
话还没说完,钱向东拎着一摞书和路莳有说有笑的走进来。对于钱向东背着
自己吃红烧肉这事,路莳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又不是四哥对象,再说四哥也说了,是碰到一个同学请客的。四哥总不能连吃带拿吧。
屋里气氛沉默了瞬,张桂英才道:“那个,你四婶是过来给你说亲的。”
张桂英一开口,程芬就感觉到了钱向东和家里紧张的关系,索性自己说道:“是我娘家侄女,那孩子大脸盘,双眼皮,长的……”
钱向东自己也觉挺玄幻,没想到还能有人给他说亲,心里有点好笑。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似要把他烧着了一般。微低头向视线来源处看去,就见路莳双瞳喷火,气成一个河豚。
千防万防怎么就防不住,他四哥怎么就这么能招蜂引蝶。
路莳阴阳怪气,“四哥魅力可真大啊!”
钱向东见小家伙气鼓鼓的脸颊,立刻表明态度,拒绝道:“婶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很抱歉,我是真被伤透了心,还没缓过劲来,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我侄女可比金桂枝强多了,我跟你说……”程芬说了一大堆自家侄女的好话,钱向东仍然不为所动。
劝了一会儿知道钱向东的态度后,程芬就不再劝说了。本来这种事女方就该矜持,她这样已是极限,再多说下去好像自家侄女嫁不出去一样。再者程芬害怕钱向东不同意是对金桂枝旧情难忘,若是那样勉强接受她侄女结了婚,以后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程芬铩羽而归,不说自家侄女怎么失望,就说路莳都要气成青蛙了。
钱向东把他带回自己的屋子里,笑着捏他的脸颊,“别人给我说亲事,你干嘛气成这样?”
路莳道:“他们都不按好心。”
“哦?”钱向东挑眉,饶有兴趣道:“那你说说他们都怎么不按好心?”
“他们都是想让你帮着干活!”路莳一个激动,脱口而出。
“哈哈哈……”钱向东大笑。
路莳被笑得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小奶狗一样全力冲上来,压在钱向东身上,呲着牙,恶狠狠凶巴巴道:“不许笑。”
殊不知他这样子在钱向东眼里就是奶凶奶凶的,可爱得紧,于是笑得更加猖狂了。
路莳把他的脑袋往炕上按,试图堵上他的嘴不许他笑。
钱向东根本没想过挣扎,就路莳这小奶狗的劲,他真想挣脱轻而易举。不过逗着他玩,就顺着他的劲埋进坑上的被堆。这可倒好,无意间的深深一口长嗅,钱向东差点魂归西天,死鱼一样翻着眼白。
这被堆都什么味啊,酸臭脚臭,太销魂了,呕……
“哈哈哈……”这下轮到路莳捧着肚子笑倒在炕上。
“小坏蛋,我让你笑,让你也尝尝这酸爽的滋味。”钱向东把手指直接按得啪啪响,作势过来抓路莳,吓得路莳哇哇大叫。
“四哥,四哥我错了,你不要啊……”
门口一颗小脑袋探进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屋内。以他的角度正好看见钱向东强壮的身体压在弱小的路莳身上,路莳可怜无助的在他身下挣扎求饶,却不得解脱。这分明就是活脱脱一出恶男霸女的场景。
“四哥,强迫人那啥是流氓罪!”钱向北冷不丁声把钱向东和路莳吓了一跳,二人慌忙分开,倒还真凭空有了几分那种旖旎意味。
钱向北背着手进来,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道:“四哥,你不能因为金桂枝的辜负就心生怨恨,报复人民,那啥妇……”钱向北想说妇女,可惜路莳不是女人,他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便含含糊糊带过去。
钱向东乐了,“你还知道那啥呢,那你给我说说那啥是哪啥?”
“那啥就是那啥呗。”钱向北梗着脖子,他就是这么听村里妇女说的。
路莳年纪同样不大,但已经懵懂知晓人事,况且住在知青点宿舍,都是些大龄单身知青什么荤话不说,再不懂都懂了。
他脸色潮红,“你小孩子懂什么,我又不是女的。”
钱向北根本不懂那啥是啥,但不妨碍他小嘴巴巴,他做痛心疾首状,“就是因为你不是女的才令人深刻痛惜,可见我四哥被金桂枝那个女人伤害得多么深,深到开始不喜欢女人,改喜欢男人了。”
钱向东听见自己的心跳变的快而急,砰砰地剧烈无比。
路莳心想那样更好,四哥就能光明正大帮他干活,他就有理由吃四哥的好东西了。
可惜男人和男人不能处对象,那是变态。
七十年代,同性恋在世界上还没被从精神病类疾病里剔除,人人谈之色变,特别是在向阳大队这样的小农村更是变态一样的存在。所以这话路莳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想想。
此时钱向东缓过神来,他知道这话不能传出去,而钱向北根本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是童言无忌,便骂道:“小兔崽子,别胡说,你知道喜欢男的什么意思嘛,那是得进大牢的。”
钱向北一个激灵,害怕了,捂着嘴不敢乱说了,大眼睛可爱的瞟啊瞟的。
“行了,出去玩呗,小崽子一个,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词!”
钱向北见他没生气,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跑了。
钱向东怕路莳尴尬,回头看他,就见小家伙压根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懒洋洋歪歪炕上,稀罕的转着鸡蛋玩呢。
好好一个蛋,一会儿给转成混蛋了。
这日金家,董彩凤不知听谁说了有人上钱家给钱向东说亲,当场就气炸了。
“我就知道程芬那个娘们没安好心,眼红着呢,果然就在这等着呢。”
董彩凤一把抓住金桂枝的胳膊,“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钱家讨要个说法,他钱向东别想一朝得势就能抛弃你勾搭别的小姑娘,我非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金桂枝胳膊被董彩凤拽得生疼,却没挣扎,满心都是甜蜜,她就要嫁给向东哥了吗,真好,以后终于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了。
钱向东刚从地里回来,就听家里炸锅了一阵吵闹。
他扛着农具打开院门,正在院子里吵闹不休的人回头见他扛着个铁锹,膀大腰圆满脸冷漠的瞅着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自带一股凶神恶煞之气。
“向,向东哥你回来。”金桂枝涨红着脸,羞答答的开口道。
“四小子回来了。”董彩凤也一扫刚才的泼辣劲,讨好笑道。
钱向东对二人视若无睹,就像看不见她们两个似的,径自放下铁锹就要进屋。
“唉,四小子,你别走啊。”董彩凤急了,这什么意思,难道真有人了?
“四小子,我三闺女跟你一场,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把我三闺女给踹了!”
金桂枝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钱向东,仿佛他就是那抛妻弃子的大渣男。
“向,向东哥……”金桂枝可怜兮兮的。
“闭嘴!”钱向东只觉胃里一阵作呕,他真对金家这对母女厌恶至极,恶心透顶。
钱向东皱眉,“你们听不懂中国话吗,上次我就说过,我便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你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