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迪似乎感到寂寞,狗狗爪搭了一只在柏屿的腿上,似乎想努力地爬到主人身边去,但是它的指甲被剪掉了,勾不住什么东西,很快就掉下来,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它咕咚一声爬起来,失落地仰着头叫唤主人。
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它托举起来,轻轻放在柏屿的身边。
仿佛感受到熟悉的气味,芬迪转过身来兴奋地摇晃着尾巴,小爪子啪嗒啪嗒地来回踩。
它这一番狗狗rap,成功将柏屿弄醒了。
柏屿睡眠本来就浅,更何况这只是个简单的午后小憩。柏屿的目光穿透午后朦胧的光线,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
那个人背对着他,正在修剪一束新鲜的花。他一米八八的个子,脊背挺/拔而修长。一头蜷曲短发染成铅笔灰,温柔中带着几分欲,衬托他后脖颈的冷白色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哪怕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朝气和融洽的生活气息,仿佛天生就是这个家的主人。
脖颈下方与奶白色套头卫衣的圆领交接处,一处被遮住的刺青吸引了柏屿的注意。
因为刺青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柏屿”。
柏屿希望他能做出幅度比较大的动作,好让他能猜一猜这两个字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内容,比如——“是条狗”或者“算个屁”之类的。
不然他会以为,这是顾岛故意纹给他看的。
惺惺作态谁不会?更何况刺青成本又极低。把他的名字纹上去,不就可以捆绑操作、光明正大抱紧自己这棵摇钱树的大腿了么?
当然,他失策了。他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顾岛回头了。
回头的那刹那,柏屿承认自己弱小的心脏的确是跟着原主的节奏狠狠抽动了一下。
顾岛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到几乎能和柏屿的胃部疼痛共振,效果堪比手术前的麻醉针。柏屿开始合理怀疑,原主是不是觉得他这张脸足够治愈系,才养在身边的,类似于植物的光合作用?
emm……反正不管怎样,抛却顾岛的人品不说,他的颜值的确无可挑剔。当初的包养不是没有理由的。柏屿不得不承认。
顾岛隐隐绰绰地看了他一眼,刚好跟他的目光对视。
他的眼神里没有“金主爸爸快死了”的忧伤,也没有为卷钱跑的不齿行为自惭形秽。他一如往常许许多多个日夜,轻轻喊了声“小叔”,神色如常。
温柔又甜腻的嗓音。
柏屿胃疼。是真的胃疼。估计是被这声糖分超标的“小叔”给齁的。
柏屿不想多搭理他,捂着胃部敷衍了一句:“回来就好。”
顾岛没有让他继续说话,一杯温度适宜的水已经熟络地送到他的嘴边。
柏屿想都不想,撩起眼皮冷淡地看着他,下命令:“喂我喝。”
瞧把他给惯的。金主爸爸喝水还用亲自动手?
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卷款潜逃的小渣狗。
顾岛浅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一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站起身,仰头先喝了半杯水。
柏屿眉头微蹙,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下一秒,顾岛俯下身来,将口中温热的水送进他的嘴里,一点、一点耐心地送进去。
“还要么。”顾岛擦了擦嘴角问他,神情清澈。
柏屿只是想让他拿个勺子,没想到他竟然玩得这么刺激,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看来这小渣狗撩金主的本事登峰造极。柏屿内心冷笑一声。
就……真不怪原主。
“喝。”柏屿不客气地说。
“……”顾岛起身,去添热水。
芬迪到底在他手上的时间多一些,跟他比较亲。所以他去茶水间的时候,芬迪也跟他去。
“陪着主人。”顾岛对它说。
于是芬迪又回来,乖巧地蹲在柏屿脚边给他焐脚。
柏屿胃部的灼热感稍微褪去,他又躺下来。顾岛给他倒水,顺便也拿来他常吃的胃药。
“羟考酮缓释片和抗生素。”顾岛说。
这些药往常都是顾岛负责,什么时候吃什么药,吃几粒,甚至每种药会产生什么副作用他都清楚地记得。
柏屿平时很忙,不会把太多时间匀给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他离不开顾岛的原因。
深谙这一点的柏屿觉得很有必要抽空见一见私人医生,做一个彻彻底底身体检查,逐渐摆脱对顾岛的依赖。
当下药片和水递到柏屿面前,顾岛再次蹲下来,问:“药需要我喂吗?”
他是真的拼。是药三分毒,柏屿要是每种药都让他喂一遍,估计等病好了顾岛离肝脏衰竭也不远了。
柏屿干不来这么缺德的事儿。他皱着眉说:“我自己吃。”
药苦,刚沾到舌头,那苦味就猛地钻出来,柏屿赶紧喝水中和。但药性发散,整个口腔都是苦的。
很难受。
他好不容易把药吞下去,嘴巴发涩,生理泪水都给憋出来了。
“苦。”他不瞒不抗地说。
“有糖。我喂你。”
柏屿还没来得及反应,顾岛就已经俯下身来,薄唇轻轻贴在他微凉的嘴唇上,将一颗薄荷味的糖珠送进他的嘴里。糖很甜,但是顾岛的嘴更甜。柏屿近似贪婪地吸取他唇齿间的甜味,几乎要将顾岛吻得站不住脚跟,呼吸声也变得很沉。
芬迪夹在两人中间疯狂摇尾巴,甚至企图要加入进来。
顾岛尽量迁就他这个情不知所起的深吻,手顺从地摸上柏屿的胸口,“要做吗?”
要做吗。这句话让柏屿的意识有所回转。他差点忘了他跟顾岛只是金主跟金丝雀的关系,不是什么身份平等的爱人。爱人问这个问题是因为爱,金丝雀问这个问题,是为了年底冲业绩。
自己活不过三个月,到时候K&L集团近10%的股份都名正言顺地归入顾岛名下,他甚至可以凭借大股东的身份左右公司,可不要冲一冲业绩嘛。
得逞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就算顾岛立志当一个活脱脱的妲己,他柏屿不是纣王,K&L集团的江山照样坐不改姓。
柏屿说:“抱我回房间。”
顾岛听话地将他抱起,上楼,将芬迪关在门外。芬迪不满地用狗狗爪扒门,试图进来,无奈里面没有人理会它。
室内恒温,不会冷。
柏屿被放到床上的时候,顾岛还用空调毯给他捂着胃。
他真的很细节,柏屿颦蹙之间流露出的情绪,他都能准确细致地照顾到,不会遗漏一丝一毫。就比如现在,他知道柏屿是想要的。
一只腿跪在床上,他咬着发圈将头发扎起来。他头发短,不能完全扎上去,总是会有细碎的卷发溜出来,所以给人一种很文艺的印象,当然,在柏屿眼里,这就不叫文艺了,这叫茶艺。
顾岛的瞳孔跟他的发色很像,一种高级的灰色,显白,很好看。此刻的他毫无吝啬地展露自己近乎完美的身体曲线和肌肉纹理,让没有任何buff加持的气氛瞬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大抵他属于天赋流的,很会操纵荷尔蒙。
他俯下身,用牙齿叼开柏屿的衣领,温热的鼻息抚慰着柏屿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柏屿本来不想在床上跟他谈公事的。但他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此刻二人之间的无声隔阂。
于是他从床边剥了颗薄荷糖压抑住喉咙里的兴奋,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从容而镇定:“别咬我,还有,明天上午跟我一起去公司。”
顾岛为什么肯回来,柏屿没有当面问他。
一来大家都是聪明人,问出来反倒显得不够聪明。二来,柏屿心里门儿清,就是懒得问。
说到底,顾岛只是一个表面上还算听话的金丝雀。以柏屿的资本,这样的金丝雀他可以养很多只。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组一个金丝雀乐队。当然,是不走心,只走肾的那种养。
只要不走心,小小一只金丝雀,能撼动他什么根基?
归根结底,他看顾岛没有原主看得那么重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柏屿:你的业务很熟练。看来咱俩适合走肾,不适合走心。
顾岛:我年纪小我都要。
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一辆库里南直接开进地下车库。
顾岛才起不久,站在天台上喂芬迪。那辆劳斯莱斯就在他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开进来,颇有分鸠占鹊巢的味道。
柏屿早就起了。正对着镜子系领带。他原本一头柔软的黑发全部撸到脑后,露出饱满硬挺的额头,给柔顺的面庞增添了几分英气。剪裁精良的西装完美包裹他的身体曲线,搭配完美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就像小说里走出来的总裁类纸片人。
顾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他,送了一个早安吻:“我需要穿什么?”
“带你买。”柏屿抬起手腕,边整理腕表边说。
八十万的手表,戴上去沉甸甸的。顾岛垂眸帮他调松紧。按理来说是不用调的,但是柏屿肉眼可见地瘦了。尤其是原本有肉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清晰可见。足以见得这些年他的病情反复,折磨人。
顾岛懂事地说:“我可以直接穿你的。你的衣服我试过,能穿。”
“这么替我省钱?”柏屿转身,单手直接扣住他的后脑勺接吻,“养你可真省心。”
他的话和他的吻都不是往常的风格,顾岛小心翼翼地回应他,内心思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毕竟,当初他要离开柏屿,用的是短期留学这个借口,理由很苍白。
“喊你回来是因为股权交割,公司得走法人程序。等程序走完,你就可以出国读书了。”柏屿仿佛猜透他的心思,故意避重就轻,将他卷款潜逃的事掩盖过去。
“我不想去了。”顾岛沮丧地说,他眼睛里的哀伤掌握得恰到好处,甚至能看到一丝眼泪在眼眶中徘徊,“我不想离开你。去了国外,只剩我一个人了。”
“读书没有你重要,小叔。”
我没有钱重要。柏屿内心帮他补充完整。
他刮了刮顾岛的鼻尖,语气宠溺:“小男孩儿,不要意气用事。你不是想出道吗?你知道我帮你申请那所学校花了多少力气吗?说不读就不读,你是想气死我?”
“可是。”顾岛欲言又止,连头顶冰冷的铅笔灰发色似乎都染上一层哀伤的意味,“我担心以后见不到你……我不想听到不好的消息……”
“别害怕。”柏屿温和地拍着他的脊背,尽管这个脊背宽厚高大,并不瘦小,“小叔永远是你的靠山,无论生死。”
柏屿说这句话的时候,意料之中感受到身下人的发颤,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秒,随即平静下来。
小渣狗正因为他这句话受到良心谴责。
柏屿毫不吝啬地上扬起一个微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到底是什么让顾岛执意黑化?这是柏屿现阶段最想知道的问题。
毕竟,比起跟他作对,抱紧他大腿才是性价比高的选择。鉴于顾岛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除了存心作死和缺钱,柏屿想不出更加合理的黑化理由。
存心作死这柏屿帮不了。
缺钱倒是可以考虑。毕竟柏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能用钱将一只误入歧途的小渣狗拽回正道,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柏屿没有第一时间收回顾岛手里拽着的股份的原因。
股份,是他留给顾岛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错过这次机会,柏屿是真的要对他动手了。
“谢谢小叔。”柏屿听到顾岛如此说。
依旧是乖巧懂事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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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屿还是带他临时买了西装。
西装是柏屿亲自帮他挑的款式,但是左看右看总感觉不满意,不是袖口紧了一些,就是腰身肥了一些,各有缺点。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柏屿都想干脆找人量身给他订做一套。
“就这件吧。”柏屿坐在店里白色丝绒沙发上,优雅地架着一只腿,“转过来给我看看。”
顾岛听话地转过身。他身材比例好,修长挺/拔,大理石灰的西装将整个人修饰得十分高贵。柏屿欣赏地眯了眯眼。
柜姐见柏屿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件满意的,赶紧溜须拍马:“这件真不错,显精神,很养眼。”
柏屿不可置否,黑卡递过去。
顾岛嘴角抿了抿,看他习惯性地付钱,递上自己的卡:“我付。”
“收起来吧。”柏屿笑了笑,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好言好语哄他,“下次我买衣服你再付好不好?”
柜姐见状,赶紧让自己化作一团空气。
顾岛眼神微黯,他咬着嘴唇盯着柏屿看。这个金光闪闪的男人,哪怕长期被病魔折磨,依旧优雅而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上流社会的气质,就连看他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爱怜和……慈悲?
顾岛内心汗颜,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柏屿手中一只只会吃软饭的金丝雀。
他不是金丝雀。他接近柏屿是有目的的。这一点顾岛比谁心里都清楚。
他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是锦官城富贾顾懿轩的小儿子,其父的身家跟柏屿不相上下。当然,这只是三年前的状况了。
柏屿的K&L集团一出现,被动导致顾懿轩名下的轩业集团股值蒸发一百亿,动了根基。顾岛那时正在读书,家中产业由父亲和大哥顾承泽全权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