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通电话,听到对面的傅少霆说:“在学校还适应吗?”
叶瑜低声细语:“……傅先生。”那头的傅少霆迅速地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毋庸置疑地说道:“叶瑜。”
“嗯。”叶瑜说,“少翰正在打篮球,傅先生可以过一会再打给他。”
“好。”
叶瑜久久没等来下文:“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
“叶瑜。”傅少霆走到窗前,明净的窗户被碎花窗帘虚虚地掩着,他几乎看不见窗外的景色,却能想象市中区的车水马龙,“我上次说把你当弟弟看待是认真的。”资料中说叶瑜是个戒备心很强又吃软不吃硬的人,贸然的示好只会让对方觉得他另有目的,一切都得循序渐进,“准确来讲,我更想和你做朋友。”
“傅先生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呢?”
“我很喜欢你。”
叶瑜没有被傅少霆类似告白的话打动,体育馆高高悬挂的照明灯的光落进他的眼睛,异色的瞳孔好似被雨水滋润的绿色森林那般引人注目,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不近人情,他说——
“我不想和傅先生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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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当天晚上,叶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傅少霆会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地想和自己做朋友,但他把话讲得那么清楚,傅少霆应该不至于当做无事发生。
那接下来只要静心等待傅少霆和楚晗的正式见面,他再“不小心”让楚晗知道当初送他去医务室的人是傅少霆,这感情发展肯定比原着更加突飞猛进,傅少霆也决计不会再来烦他。
叶瑜想着想着,终是被睡意淹没,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开学的头一个星期有点繁忙,但叶瑜再忙都没忘记对周未然和林阳的承诺。他没动用叶家设立的情报网,而是利用网络寻找私家侦探,倒不是他不信任叶家的情报人员,而是不想让叶瑾知道。
……他不想叶瑾对他或是对原主失望。
先前在B站认识的白砚偶然听到叶瑜提及此事,便向叶瑜推荐自己的一个朋友,说他在这方面很专业,只是性格比较高冷。
叶瑜要来白砚朋友的联系方式,提交好友申请后就去上课,等到对方通过好友验证已经是晚上九点。Griffin:你好
握瑾怀瑜:你好
叶瑜把从哪得来联系方式的过程和想要委托的事情发送过去,那人隔好长时间才回复。
Griffin:哦
果真很高冷。
Griffin:你是白砚的朋友,那我给你打个对折
Griffin:我做生意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到时得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趟
握瑾怀瑜:好的
Griffin发来地址,又问叶瑜啥时候过来,叶瑜说周六上午,Griffin回一个“Ok”后再无下文。
叶瑜退出QQ,外出打篮球的傅少翰还没回来。他从衣柜里拿出白色的吉他包,这把吉他是叶瑾两个月前送他的礼物,盼他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不是原主,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对待感情也是。
原主不会弹吉他,但叶瑜弹得很好,为不让叶瑾质疑他的身份,叶瑜只得装成新手,听那位专业老师教他《指弹吉他完整教程》,再在老师的指导下不断进步。
他没带调音器来学校,便将手指摁在二弦的五品上开始手动校准音阶。调完音,叶瑜弹起温锦昀的新歌,他记不太清歌词,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唱着,傅少翰进屋的时候顺嘴问道:“这是谁的歌?”
“温锦昀。”
“我知道他。”傅少翰不太爱听歌,但对温锦昀的名字略有耳闻,毕竟这人是堂哥旗下子公司朝阳传媒的金字招牌,他也有幸听过几次温锦昀的现场演唱会,live实力真的很强,“他唱歌很好听。”
“是吧。”叶瑜听到傅少翰夸奖自己的偶像,一双桃花眼里露出高兴的笑意,他自豪地说道,“他是我的偶像。”
***
周六上午,叶瑜早早地来到学校南门对面的公交车站,侦探社位于A城郊区的电子工业产业园,从市中心出发,中途还得转一趟车。
早班车的乘客不多,叶瑜随意地挑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打开车窗,九月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越往郊区开,公路两旁的建筑物越稀少,一栋一栋的楼房变成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其中还有不少农民伯伯在辛勤耕作。叶瑜在最近的车站下车,走走将近二十分钟才来到侦探社所在的B幢5楼508,他做完简单登记,就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对面的电梯“嘶嘶”地打开,穿着黑色西装的傅少霆从中走出来。
508的门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块“剪刀与狗侦探社”的招牌,叶瑜敲敲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爽的男声:“进来吧。”
叶瑜转开门把手:“你好,我是……”
房间的装修是复古的中世纪风格,拥有混血儿相貌的青年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叶瑜越看这只猫越眼熟:“你是白砚吗?”
那人见叶瑜误把自己当成这只猫的主人,朗声解释道:“这只猫暂时寄养在我这儿,你就是握瑾怀瑜吧。”
“嗯。”
Griffin从手边的文件架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你拜托我调查的资料。”
“谢谢。”叶瑜翻开寥寥几页的文件,开头是林阳的个人介绍和家庭情况,他草草地从头翻到尾,将装着报酬的纸袋放到桌上,“你不验一下是不是真钞吗?”
“我相信白砚的眼光。”青年看都没看他一眼:“合作愉快。”
叶瑜说:“合作愉快。”
他贴心地带上门,将Griffin给他的文件放入背包。帆布鞋踩在明亮如镜的瓷砖上踢嗒踢嗒地响,叶瑜摁亮电梯的下行按钮,转头看见窗外的光悄无声息地熄灭,压抑的灰色正在蜿蜒绵亘地占领天空。
叶瑜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下楼就急匆匆地冲向公交车站,但上天并没有眷顾他,跑到一半,滂沱的大雨便降临人间,直而急地洗刷经历长期暴晒的沥青路面,雨点落在建筑物上噼里啪啦地作响,像是一首用久未调音的乐器演奏出来的悲怆而激烈的交响曲。
他的眼睛里蒙上迷蒙的水雾,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全凭一种直觉往车站的方向地冲。用来挡雨的书包外层已经被雨水浸透,叶瑜狼狈地赶在下一阵暴雨到来前,一步跨上站台,紧接着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叶瑜。”
叶瑜闻声仰头,恰对一双熟悉的漆黑眼眸,他惊得倒退好几步,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么窘迫的方式遇见傅少霆。
傅少霆拧着眉头打量浑身湿透的叶瑜,他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少年,英俊的脸上难免浮现心烦意乱的神情。近些日子他时常会想起上次叶瑜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
“我不想和傅先生做朋友。”
这无疑让傅少霆感到十足的迷茫和挫败,他听惯旁人的阿谀奉承和别有用心,也不是没遇到过忤逆自己的人,而那些人的下场基本都很凄惨。
但他不想把那种手段用在叶瑜身上。“傅先生。”
傅少霆自嘲地说:“我以为你不想理我。”
叶瑜拆开一包餐巾纸:“傅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他轻轻地说道,语气里蕴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成人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叶瑜说。
“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
“那傅先生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叶瑜执着地寻求一个准确的答案,“请不要再用那种不着调的理由搪塞我。”
傅少霆凝视着叶瑜俊秀的面容,像是经受蛊惑似地缓缓俯下身来,直而白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触摸少年冰冰凉凉的脸颊。眼睛里是傅少霆突然放大的脸,叶瑜强装镇定地后退半步,他稍微别开脸,心跳止不住地跳动。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被人强行闯入舒适圈的不悦。傅少霆对叶瑜来说只是游戏中充当背景的npc,上次让他擦药已是破例,叶瑜压根没想过要和他发展什么劳什子的友谊。
傅少霆赶在叶瑜开口前挺直腰杆,风轻云淡地仿佛啥事都没有发生,他垂着眼整理精致的袖口,低声道:“我告诉你的话,你会改变想法吗?”
叶瑜直截了当地说:“不会。”
“那我没必要告诉你答案。”傅少霆平静地说道,“我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此时跟我聊天就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事情。
叶瑜不明白堂堂傅氏集团董事长为何如此有闲情雅致地在这里和他探讨这种无聊的问题,正如一切的一见钟情本质都是见/色/起/意,交朋友首先得符合眼缘。
可是傅少霆是例外,眼缘是必要条件,重点是这人是主角攻,不去找主角受谈朋友,找他这个炮灰算什么事。
给他加戏,大可不必。
“我不会改变想法的原因是我把您当成长辈看待。”叶瑜试图以敬语疏远两个人的距离,“希望你能理解。”
“长辈?”傅少霆轻笑出声,亏得叶瑜可以做到睁眼说瞎话,他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会听长辈的话吗?”叶瑜直觉这是个陷阱,却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会。”
“哦。”一个拉长的语气助词透出揶揄的意味,傅少霆在叶瑜困惑不解的眼神注视下脱掉西服外套,接着亲自披到叶瑜身上,“你说过会听长辈的话。”
叶瑜扯衣服的动作一松,转而整个人都躲进厚重的外套里,做工精细的西服内衬残留着傅少霆温暖而强势的温度,他抽抽鼻子,由于淋雨导致的手脚发冷一点点好转:“谢谢傅先生。”
傅少霆没有接受他的道谢:“长辈理应照顾晚辈。”
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他之后更没办法拒绝傅少霆。叶瑜已能想象无论编什么理由都会被对方的一句“长辈理应照顾晚辈”打回去的场面,懊悔地想穿越回几分钟前甩自己一巴掌。
“等会陆骁送伞过来,我送你回学校。”外头雨的趋势愈下愈大,傅少霆把叶瑜往里拉了拉,几滴飞溅开来的水珠在他的裤脚留下深色的印迹,他善意地提醒道,“过几天会有台风登陆A城,你和……少翰记得注意安全。”
叶瑜懵懵地说:“我会通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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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勤勤恳恳地运转着,浑浊的雨水在排水口上方形成一个个湍急的水漩涡,整个世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附近的建筑物隐匿在密密匝匝的雨帘里,逼仄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辆低调的灰色轿车划开如柱的大雨驶到站台前,陆骁隔着不断被雨水冲刷的驾驶座车窗向傅少霆比手势,傅少霆心领神会地打开后座车门,星星点点的雨珠借风落在深红色的脚踏垫上。
傅少霆替叶瑜挡着车顶,示意他快点进去。叶瑜不作推辞地钻入后座,继而被瑟瑟冷气刺激得打个喷嚏,见状,傅少霆“砰”地关上车门以隔离外界的寒意,陆骁也忧虑地关掉车载空调。
陆骁发动轿车:“叶同学没事吧?”
“没事。”叶瑜难受地吸吸鼻子,暗自祈祷感冒不会找上他,“谢谢陆骁哥。”
“不客气。”陆骁问,“叶同学怎么会在这里?”
叶瑜警惕心极强地回答:“私事。”
陆骁本是随口一问,叶瑜又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他也不再多问,专注地开起车来。安静的氛围在狭小的空间里恣意舒展,只有叶瑜坐立不安地动着,湿衣服紧紧黏在身上的滋味让他犹如被千斤重的石头拖累,浑身使不上力气。没过多久,叶瑜就感觉身体的某些地方有点发痒,他撩开衬衣的下摆,果不其然看到小块小块的红疙瘩。
叶瑜见怪不怪地放下衣摆,他这是换具身体都没摆脱荨麻疹易感人群的标签,看来得多买一些抗过敏药以备不时之需。傅少霆眼中的吃惊一闪而过,语气透着明显的担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用不着。”叶瑜摆摆手:“这回不严重,它过几分钟会自然而然地消下去。”
傅少霆显然不赞同叶瑜冷处理的方式,他猜测少年身上的红疙瘩是淋雨所致,于是让陆骁把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纸袋拿过来,袋子里装着的是他为后天慈善晚会专门定做的西服。
“给你。”
叶瑜读懂傅少霆的意思,异常犹豫地考虑该不该接过男人手中崭新的衣服,理智告诉他不能接受,但他不得不屈从残酷的现实。
“好。”叶瑜一点都不扭捏地脱掉湿淋淋的衬衣,他的背部白皙瘦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道连接蝴蝶骨的深褐色疤痕,这是那次车祸带来的不可磨灭的印迹,它时时刻刻提醒着叶瑜一件事情──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傅少霆的骨架比叶瑜大许多,以致叶瑜不得已将过长的衬衣下摆打个结塞进牛仔裤里,好歹不再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谢谢傅先生。”他说,“我会把衣服洗一遍再还给你。”
“嗯。”财大气粗的傅少霆实际并不在乎一件衣服,只是乐得叶瑜欠他人情,而这份人情最好越欠越多,“先去一趟晨星大厦。”
陆骁立刻更改导航路线:“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傅少霆指一指叶瑜湿透的帆布鞋:“给他买双鞋。”没等叶瑜想好理由谢绝他的好意,傅少霆已将万能的反驳话术说出口:“叶瑜,你要听长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