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右下角的时间跳跃到下一个整数，十一点到。
　　顾渝晓洗漱完下楼途中遇到家里的阿姨，“阿姨早啊。”
　　有气无力，没有点年轻人的样子。
　　“少爷早啊。”阿姨笑眯了眼睛，指了指楼下，“简少爷等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没叫我。”顾渝晓无奈，加快步伐，哪有让到家的客人等着的道理。
　　阿姨知道小少爷没恼，也只是笑笑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小年轻的这些情情爱爱，哪里还是她能够说清楚的。不舍得三个字，还是让简少爷自己亲口说为妙。
　　“中午好！”顾渝晓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午好。”
　　看得出简遇回是个极其严谨而按规划行事的人。
　　学过那么一两年绘画的顾渝晓，最喜欢的就是观察人体的形态流畅线条背挺得直，宽肩、窄腰、长腿，无一不体现着美感。
　　“其实你可以去把我叫起来的。”这样也不用在这里一个人等那么长时间，顾渝晓掠过自己起晚的事实。
　　两人之前也没邀约，没什么可指摘。
　　“可以吗？”
　　简遇回说话时总喜欢注视着另一个人的眼睛，这种专注有时带来的会是冒犯，幸运的是顾渝晓并没有这种意识：“当然。”
　　一步一步的放宽着自己的简遇回的标准，权限一一解锁。
　　“现在开始学习吗？”顾渝晓打了个哈欠。
　　“先吃饭。”
　　“唔……”顾渝晓低下头，反正最后还是要学习呗，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
　　“你注意到我之前让你整理的那些文件了吗？”顾渝晓坐到餐桌前，顺嘴说道：“我都把它发给那个…程家了。”
　　餐桌上是被精心准备出的食物，但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造型也处处透露着精巧，就是顾渝晓这种对食物方面要求并不敏感的，也不禁会为这样一顿‘早餐’而心情愉悦。
　　“为什么？”
　　简遇回的声音有点沉。
　　顾渝晓注意到了，扭头看去，却发觉阴郁大反派的脸色并没什么异常：“这个很难解释，反正对我们顾家没坏处就对了。”
　　因为裴先生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自然我做好了万全准备，如果是真的吞并了程家，下一个遭殃的绝对脱不了顾家。
　　程家可以受到损伤，但不能直接消失，有一个弱的竞争对手，和新进入且不知深浅的竞争对手比较，要有利的多。
　　“嗯，你很优秀。”简遇回这次没直视顾渝晓。
　　“嗯？”
　　顾渝晓挑了下眉，塞到嘴里一块儿牛排。
　　“总能处理好各种事情。”简遇回抬眸。
　　……请多依赖我一点。
　　同刚开始时好奇顾渝晓对程尧态度的变化，想要从一旁观察对比起来，现在单是从顾渝晓口中听到‘程尧’二字都会感到焦躁。
　　像是手心攥不住的东西，马上就要溜走。
　　顾渝晓差点噎住，“又是那个什么恋爱攻略里面的内容？”
　　怎么听起来夸的那么言不由衷？虽然也的确没做什么实事。
　　“不是。”简遇回有点憋闷，“是我想说。”
　　“哦。”顾渝晓回应干巴巴的。
　　“不过太累了，下一次我绝对先告诉你一声，让你帮我处理。”
　　可以，相当矫情。
　　发个文件都嫌累。
　　听简遇回刚才的言辞，标准是喜欢那种独立自主且光芒万丈的成功人设，那自己就懒散一点，依赖的像枝菟丝子。
　　顾渝晓陷入沉默，选择继续吃。
　　“我想更了解你。”简遇回走到顾渝晓的对面坐下，让其不得不面对。
　　顾渝晓：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好吗？完全不符合阴郁大反派人设啊。
　　在这个阴郁大反派不应该是私下里调查一通，把他的底儿扒的一干二净，然后平日里说一不二，特别专横□□，这才是正常发展。
　　若真是这样，他都没有去纠结心软的必要，作起妖来那不是手到擒来。
　　“我照样不了解你。”顾渝晓强调一个对等关系，对方付出多少他就给多少。
　　简遇回：“……”
　　这沉默太久，搞得顾渝晓忍不住退步：“算了，我就随口一说。”
　　这迁就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不过单纯性格使然。
　　没什么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没什么好知道的。”简遇回在顾渝晓话音刚落时开口。
　　一片黑暗。
　　不值得被探索或铭记。
　　连他本人都想丢弃的存在，又怎么会把它交给重要的人，令其徒增压力。
　　“嗯。”顾渝晓放下刀叉，“我吃完了。”
　　所以，该开始学习了。
　　还是不忍心看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头顶都飘着一朵小乌云般沉闷。
　　“这个不好吃吗？”简遇回难得多问一句。
　　目光落在了餐桌正中间摆着的一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总感觉逼格很高的甜品。
　　没被顾俞晓动几次。
　　“感觉太甜了。”顾渝晓不习惯大早上吃甜，这盘糖丝怕不是得就着胰岛素吃。
　　“抱歉。”简遇回道：“下次会改进。”
　　“这是你做的吗？”顾渝晓大吃一惊。
　　“嗯。”
　　“那先别开始学习，我把它吃完。”顾渝晓咬咬牙，多喝两口水还是可以咽下去的。
　　糟蹋别人心意这种事儿他实在做不到。
　　简遇回迅速把那盘甜食拿开：“难吃。”
　　“……也没有啦。”顾渝晓职业假笑，“不过你做出来之后…自己……没有尝一尝的吗？”
　　可以说是非常努力调整措辞。
　　“尝过。”
　　顾渝晓：那为什么？
　　“你有低血糖。”
　　顾渝晓：……


第38章 拜访简家
　　顾渝晓竟无言以对。
　　“好贴心。”全然感慨的语气。
　　简遇回听到小男朋友这样的夸赞, 也仍是陷入严格自我批判：“我应该多考虑一点口味。”然后将手上的盘子放到最远的位置，唯恐顾渝晓选择昧着良心吃下，“以后会继续努力。”
　　说这话时像个失败后正努力鼓励自己的幼儿园小朋友。
　　挺有欺骗性，但这种手段对顾渝晓极为受用：“这次就已经很不错了。”
　　简遇回站在那里都能为平平无奇的食物增添一份光彩, 所谓‘秀色可餐’？心中胆大妄为的编排着, 顾渝晓嘴上还在安抚：“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要的不就是个态度吗？就像是你教我学习, 我不会, 但我认真学，你是不是就没那么生气？”
　　简遇回：“……”
　　平日情绪如冰山一般不显山不漏水的阴郁大反派, 脸上硬是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
　　看来不是, 顾渝晓笑容勉强：“不是吗？”看来自己找借口被这位严厉的家庭老师看出来了，并为这感觉十分不妥。
　　“是。”
　　顾渝晓：感谢男朋友的仁慈。
　　“好, 我们上楼学习。”顾渝晓敲定后, 立刻拔腿往楼上书房走。
　　走到半路，冰凉的手被暖意拢住——简遇回拉住了他的手。
　　要说拉住其实不够恰当，更像是将他的手整个拢住, 仗着手掌大的优势。
　　顾渝晓没甩开, 也没挣扎，只是用些许茫然的眼神望着。
　　“今天不学习。”
　　简遇回答道。
　　达到把人给拦住的目的后，那只手也仍旧没有松开。
　　“真的？”哪怕这话的上面加了个时间限定词，也难以磨灭顾渝晓此刻的欣喜。
　　“嗯，”简遇回避开了顾渝晓的视线，“去我家。”
　　顾渝晓一偏头：？
　　……
　　直到坐上目的地为简家的车, 顾渝晓都没能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之前简遇回对触及他内心世界的事情都是闭口不谈, 就是顾渝晓之前提过几次都没能得到确切答复, 这一起床是把他男朋友换了个人不成？
　　这时,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简遇回的称呼更多的变成‘男朋友’，而不是‘阴郁大反派’之类将两人位置隔绝开的称呼。
　　“没关系吗？”顾渝晓自认之前控诉，现在又踌躇地自己假惺惺，“我们完全可以再多相处一些时间，然后你把事情口述给我。”
　　有些人会比较愿意去目睹，但就顾渝晓来说，更愿意去听带着简遇回主观情绪的话语，这会让他更为了解眼前人的真实。
　　“顾少爷是打算去我们简家做客？”听到顾渝晓的话，司机大叔倒是先一步开口，“这还是小少爷第一次去。”
　　顾渝晓干笑两声，将目光投向从始至终目光都未曾从窗外偏移毫分的男朋友。
　　简遇回感受到他的视线，终于转过头：“嗯，因为他想更了解我。”
　　语气中带着点小骄傲，不曾掩饰的炫耀。
　　司机大叔早知道两位少爷的关系，更不是什么老古董，闻言也只是笑道：“真好。”
　　年轻人就应该多点朝气才是，不能像个小大人。
　　自家少爷整日里板着一张脸，是该有个活泼点的另一半照看着，才不会让小朋友感觉凶巴巴的。
　　“是挺好。”顾渝晓向来不会反驳人。
　　随着他的闭嘴，车内的安静一直持续，直到司机大叔确认到达。
　　“这就到了？”顾渝晓下车后还有点不敢置信。
　　“你很惊讶。”简遇回确认一番小男朋友的表情，做下这个判断，“你不开心吗？”
　　这和原本预料中的反应缺少了最重要的，也就是欢喜。
　　“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因为之前顾渝晓多次强调两人对等，知道对方的信息也同样应该相等，让简遇回以为他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是有开心的，顾渝晓确定，简遇回会做出这样的事，至少是把他之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就是选择告知的方法不太对……要更精准点说，他本来想要的是沟通，但简遇回是把所有的事情摊在眼前，让他自己分析。
　　打个比方，就像本来想要的是一块蛋糕，但厨师直接把原材料交给他。
　　“我是开心的。”顾渝晓抛下心中那点复杂，“就是还没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不食人间烟火的简遇回反问。
　　“和你父母见面的准备。”顾渝晓深呼吸，不是所有人都像小说中的人物那样时刻表现完美。
　　当然，简遇回是例外。
　　将男友滤镜摘掉都无可指摘。
　　“不需要。”简遇回答。
　　“他们不在家？”顾渝晓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但简遇回的话让他把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上来，“你一直都很好。”
　　顾渝晓保持微笑。
　　简家的位置离顾家挺远，看得出来是比较追求安静的环境所以坐落在郊区，别墅不像顾家那样夸张气派，更像是个办公的场所，处处都透露着不近人情，在温暖阳光照耀下窗户闪着冰冷的光。
　　可以，看着这种布局的顾渝晓深感压力巨大。
　　简遇回再次拉住顾渝晓的手，让正在做深呼吸放松的小男朋友猝不及防：“不要理他们。”
　　“他们？”顾渝晓任由简遇回带着他走，耳根泛红，“你父母吗？”
　　简遇回点头。
　　顾渝晓失笑，快走两步和简遇回并排。
　　不难猜到原因，原著小说中也曾一笔带过阴郁大反派的童年并不美好，想也知道和这父母脱不了干系。
　　既然害怕被说坏话，那就要先行一步说他们的坏话才是啊。
　　完全不懂人心险恶，算个锤子的大反派。
　　每天被人恨铁不成钢的顾渝晓，倒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复杂心情，调侃道：“那我总不能把耳朵给闭上吧？”
　　简遇回停住脚步，站在门前不动。
　　“非要听，也不要往心里记。”
　　顾渝晓感受到简遇回手上的动作用力了些，“那我还能不听你的？”
　　门开，安静异常，屋内的装饰完全不像一个家庭该有的模样，深灰色的基调和惨白的灯光，让人难免心生压抑。
　　倒是干净，阳光从落地窗中间的缝隙钻进来也不见灰尘。
　　“为什么不拉窗帘？”
　　既然设置了那么明亮宽阔的落地窗，为什么不加以使用，反而任由着压抑充斥氛围。
　　“因为不喜欢。”
　　简遇回语气平静，并没打算让顾渝晓在客厅停留。
　　这地方从来不属于他，更别提什么干涉的权力，或许后来有，但也懒得再凑上去。
　　顾渝晓嗅到敏感的气息。
　　简遇回说这话不是自己不喜欢，不喜欢的另有其人。
　　按照小说套路，阴郁大反派这轻巧的一句话，后面一定隐瞒着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把阴郁大反派给虐成小可怜的那种。
　　这不是谈的好时机，所以顾渝晓任由着简遇回拉着他上楼。
　　到简遇回的房间，顾渝晓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如客厅里的布局装修，用的是更为深色的灰，整个房间里充满秩序而整齐。
　　有许多专业书籍，如果是摆在顾渝晓自己的房间，那肯定是用来做样子，但是这可是在简遇回的房间，一看就真能派上用场，只能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原来你父母不在，那你刚才那么紧张不让我听他们的话干什么？”顾渝晓坐在椅子上纳闷，毕竟搞的他还挺紧张。
　　想也知道能让男朋友童年不幸的父母，断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