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手摸了摸刀把，嘴里道：“真听话，听话好，听话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就对你好。”
　　小黑轻鸣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白苟猜测它是在答应自己。
　　他把刀捧在手里，这次不沉不轻，刚好够他拿起来，他又问系统：“系统，我得怎么养它？”
　　【用心养。】
　　这又是什么话，白苟心里腹诽，他来这里，就没一个人说点明白话，大多都是云里雾里，而系统更是藏着掖着，摆明了装傻。
　　他心里明白，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他什么都说，但是他就想遇到这样的人，因为这样，也就会活得不是那么累。
　　他磨蹭了一下刀把，嘴里轻声道：“你吃什么呢？”他问完又觉得好笑，竟然在问一把刀吃什么。
　　这把刀又回蹭了他一下，然后拿刀尖自他的手指上划了很小的一个口子，那速度太快，白苟恍然一下，才意识到疼。
　　他捂住手，就见那刀尖上的血珠很快就被吸收，偶有一道红光流转，白苟失声：“你吃血？”
　　小黑轻鸣一声，围着他兴奋的打转。
　　白苟伸出手抓住了它，他想：我有武器了，我会好好的爱护你的。
　　【道友……】
　　系统忽然主动叫起了白苟，白苟抬起头，只见异次元空间内的景象再次发生改变，无边无尽的晚霞充斥着他的视野，他舍不得撇开头，只是在张开口道：“怎么了？”
　　【道友，男主已下山，你必须得跟上去，否则就没办法触发任务，完成成就。】
　　“这个我知道。”白苟闭了闭眼，他道：“但我没法下山，我修为不够，我师父也不会应允，我……”他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
　　他没法说出去，说出去就显得他好像一个不知足的怨妇，他本不应该这样，他就是有点不舒服，就这一会儿。
　　他看着美丽的晚霞，他想：等我修为比他高了，我先打他一顿，然后把他手脚箍住，我看他还想往哪跑。
　　小黑似乎感受到他的想法，拿刀把蹭了他一下，然后又在空中挥舞了两圈，似乎是想要给他出气的样子。
　　白苟轻笑了一下，一点烦恼也没有了，他心里那种不知由来的怨气也跟着散去，然后吐出一口气：“系统。”
　　他叫着系统，也不等系统回话，径直就道：“他既然想走，说明就是不想和我待着，我何必还要去上赶着。”他说这话，说出来却没带一点怨气，只是平淡至极，似乎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成就完不成也没关系，我有的是世间。”他拿着刀：“你说的，修行之事，你帮不了我。”
　　【道友既然已有决定，系统自不会再插手，只是以后，没有触发成就和任务的机会，系统将没法出现。】
　　“出不出现也没关系。”白苟轻笑一声：“我总不能什么都要靠别人，我师父有了，门派有了，就这如若还被人欺负，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自己的问题，我就得去改。”他深吸口气：“我知道我心不定，浮躁，懒惰，没法儿做事，也做不成事，他肯定心里很埋汰我，所以不想看见我，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说出来也没用，不说了，我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他心道：再见，再见，都再见，跟过去的所有，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再见。
　　他得为自己，为以后，做些事，他不能再是那个坐在电脑面前想着今天是吃红烧牛肉面还是泡椒牛肉面的白苟。
　　他不能再轻轻敲打键盘就能跟别人说自己多么多么了不起。
　　他再没有拿着几千块几万块的收益就自认自己了不得，每天蹲在镜子面前看着肚子上的赘肉，思考着明天一定，一定去跑步。
　　他来到了自己书里面的世界，发现自己竟然不如书里面的任何一个他寥寥几笔描述的配角。
　　不过一句凭什么，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能够自得的享用一切，能够放肆的挥霍一切，他凭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那些人确实曾经是他写出来的，但现在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到最后，还是霍天翊最开始的那句话能够清楚的描述出白苟这个卑鄙的渴望有多么的无聊可笑。
　　“与我无关。”
　　别说了，白苟拿起小黑，抬起头，仿佛看到过往的一切，他用力的一挥刀，也不知是挥中了什么，他心道：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就想静静。
　　异次元空间沸腾起他不知道的东西，但他也不在乎了，他还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心魔笼罩，只是凭着一腔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愤怒，不断地挥刀，挥刀。
　　我先斩去自己的懒惰。他挥起刀，一刀砍中那个只有他看到的自己——虚胖，穿着不合身的紧身T恤，蹬着人字拖，两眼浮肿的看着镜子的自己。
　　他张开口，似乎想要问自己：“多少天没出过门了？”
　　然而一把刀穿过镜面，从脖子中间划开，挑飞起一个人头，那是他自己的人头，白苟站在卫生间看着倒下的尸体，两眼是自己都不明白的复杂，他转过身，场景再次变化。
　　坐在电脑面前的自己猥琐的笑着，敲打着键盘朝一个喜爱自己的女粉丝用小号说着难听又暧昧的话，然后等女粉丝截图暴露的时候再真身上镜说：“你被骗了。”
　　黑色的刀剁穿了敲打键盘的手，白苟蹲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惊恐的表情，他心想：这就是自己，难看，猥琐，找不到任何优点的自己。
　　他拿起手中的刀不顾自己脸上那害怕到狰狞的面容，一刀落下，一切的一切都被鲜血覆盖。
　　他只是在不断地空间穿梭着，杀掉了他数不清也记不得的自己，大多粗鄙不堪，也有少数的几个优点，但也都尽死于他的刀下。
　　到后来，他有些迷茫的问自己手中的刀：“小黑，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小黑没有回答，只是那刀柄眷念的蹭了蹭白苟的手，它吸进那无数白苟的鲜血，此时红光大放，显得妖异至极。
　　白苟心道：是了，我不能总是拒绝，我杀不完的，我就是这样子，我得接受他。
　　异次元空间再没有沸腾，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白苟站在一面镜子面前，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浮肿的眼睛消逝不见，大眼睛此时沉载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身上的虚胖也不再那么明显，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
　　我变了。
　　白苟在心里道：对的，我也经历了些事，不变才奇怪。
　　他看向一边的刀，摩擦着刀柄：“这是你给我的奖励吗？小黑。谢谢你，我明白的，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好起来，谢谢。我知道要怎么做的。”
　　他过了会儿道：“嗯，我得修行，我必须修行，其他的事都没有修行重要，我不修行，难到要等着吃一颗天才地宝，瞬间千百年寿命吗？不可能的，我不能老是依仗外物，我总得有点自己的东西。”
　　“只有自己才靠谱。”他拿着刀，没有再叫系统，他往外走，异次元空间知道他要去哪，于是黑暗中亮出了一道门，他迈了出去，就离开了这里。
　　只是白苟站在出口，他回过头，看向摆在空地上被尸体堆成的山。
　　全部都是他自己。
　　他侧过头，声音不重，很轻，轻到只有自己听得见：“我杀掉了自己。”


第32章 你心里面还有个你不知道的自己
　　白苟睁开了双眼，他一挥手，一把刀就捏在了手中，他拿手指轻抹刀锋，抹出一条新鲜的血痕，然后蹭到刀刃上。
　　旁边小白花哆嗦的不敢靠近，只是觉得自己的主人好像一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她战战兢兢的道：“主人？”
　　白苟抬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笑，又似乎不在笑，他起身道：“我出去随便走走，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我等会儿回来。”
　　小白花睁大眼睛，忽然颤抖着靠近了一步：“主人，你能告诉小白花，你怎么了吗？”
　　白苟愣了一下，他心想：我怎么了？
　　他自己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自从捏到这把刀，内心那隐藏许久的愤怒，突然之间全部倾泻而出，他不打算再压抑自己那不知名的，不知冲着何处而来的愤怒。
　　想要试刀、想要见血的欲望充斥着的心间，他心道：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尽管冲我来吧，杀我吧，都来杀我吧，你们都快来杀我，这样我就有理由用这把刀来反击，来杀你们。
　　小白花又凑近了一点，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主人。”
　　白苟叹息一声，他伸出手，让小白花停在自己的手上，他道：“我没事的，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放心吧。再说……”他轻笑一声：“我修为低微，也闹不出什么事情。”
　　撒谎，都在撒谎。他在内心否决自己：白苟，你这个骗子，你在骗她。
　　小白花又殷殷切切的看着白苟，哭着道：“小白花在这里等主人回来，主人你万事小心。”
　　白苟拿手指轻轻蹭了蹭小白花：“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会好好的回来的，你放心吧。”
　　他心道：谢谢你，我会克制的。
　　说完后，白苟转过身，他往外走，神色很淡漠，这种淡漠不同于他先前学着霍天翊的那种冷漠，而是真正的将所有的一切都不看在眼里的淡漠。
　　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但是内心很愤怒，脑袋里面吵吵嚷嚷的宛若菜市场，不断地嘲笑着自己没用，还怂恿着自己：
　　白苟，你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杀了吧，杀了吧，杀了吧。
　　杀了谁呢？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茫茫然的走着，也没用法力，可是那陡峭的山坡对于他来说，竟是如履平地，他走到半山腰，看着那零散的洞府，三百洞府内都是潜心修行的弟子，三百洞府下面则有个热闹的市场，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杀的，他走到半途中，忽然想起了羽戈戈。
　　小黑似乎知道羽戈戈在哪里，拿刀柄蹭了蹭白苟，然后拉着白苟往一个方向去。
　　白苟被拉着的时候，意识稍稍迟缓了一下，他想：我是不是被控制了？
　　他很迷茫，但很快又被不知名的愤怒袭上心头，他走了两三步，突然侧过头去，就见天边一道乌云慢慢的飘了过来，正好落到他的头顶。
　　一时间，就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存在锁定似的，白苟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他眼里也跟着弥漫出他自己都不知道黑雾，遮挡着所有的眼白和眼珠。
　　那乌云正是羽戈戈的千魂魁，此人也不知是怎么躲得，躲过了权势豪众多长老的耳目，仍旧藏在权势豪内。
　　千魂魁还跟白苟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白苟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竟比任何魔修还要像魔修，他只说了一句话：“羽戈戈呢？”
　　千魂魁沉吟：“……嗯，我想想……”
　　白苟的耐性此时几乎没有，他点了点头：“哦。”然后扛起小黑从下往上，划出一道强而广阔的黑气，这道黑气在空中停滞了一秒，突然就闪现到千魂魁的上方，然后从上往下把千魂魁切成两半。
　　千魂魁那用黑雾凝结出的脸露出了苦恼的神情，它与另一半各只剩下半边脸，但是这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有痛苦的样子，而紧接着两半千魂魁又各自凝结出一张更小点的脸，然后往外吐出半边头颅，滴流滴流的尽滚在白苟的脚下。
　　“唔——”两边千魂魁异口同声的发声：“我嫌他太吵，就把他吃了。”
　　白苟心道：羽戈戈死了，那我找谁出气呢？
　　他眼里的黑雾稍稍散去一层，这让他稍稍清醒了点，然后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半边头颅，忽然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千魂魁提醒了他：“你的刀饿了。”
　　白苟又怔了一下，他忽然把小黑扔到了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在干什么？”
　　小黑哐当的落在地上，身上的黑气尽数敛去，显得委屈极了。
　　千魂魁又凝聚在一起，然后缩小自己的体积，飘到小黑的面前，又围着白苟转了一圈：“不是它的错。"他下着定语，似乎早就有发现：“是你心里，你不知道的自己的在作祟，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到你心里面有一种很强大，强大到让我战栗，让我崇拜和臣服的力量，我怕我惊动了那个力量，所以就假装放过了你，但是这把刀似乎撬开了你心里面的一个角落，让那个力量露出了一丁点的痕迹。”
　　白苟心道：我就是个作家，我还能是什么？
　　他弯下腰，把小黑捡了起来，他一拿起刀，那不知名的愤怒就充斥了全身，他晃了晃脑袋，轻笑一声，带着不屑：“你不是魔物吗，竟然怕我？”
　　千魂魁又挨近了一点：“我感觉你很亲切。”
　　白苟侧过头，他脸上的笑容有点诡异，此时双眼都被黑雾侵染，整个人如同从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出来的恶鬼：“你不是怕我吗？”
　　千魂魁很坦然：“我很害怕，但我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你，就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里面一样。”
　　白苟伸出手，也不知是什么冲动，他伸出手，触碰到面前压缩到极致的千魂魁，他只是很想摸它，事实上，是更想要抓住它，就仿佛想要抓住一个玩具的感觉。
　　脑海里面突然晃过一些他完全没有记忆的画面，无尽的黑暗中，他面对着一个不知名的存在自说自话，面目模糊不清，话语更是听不清楚，画面一闪而逝，白苟认为刚刚那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