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对方能识破自己设下的几处干扰信号，能够直接捕获到他的信号源。不过莫良还设置了最后一道屏障，能够帮他争取到五分钟的时间。
　　他赶紧切断线路，将电脑数据全部紧急格式化处理掉。
　　莫良还是第一次逃得这么狼狈。
　　然而还没等他从网咖跑出几步，就被黑衣人团团包围住。
　　紧接着他就被人从背后电击，晕了过去。
　　醒来时，莫良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被浸泡在封闭的透明罐体中——就好像实验室中被浸泡在福尔马林的脏器一样。
　　当然这罐体中的液体并非福尔马林——至少莫良可以确定这是对身体无害的某种液体。
　　手臂和前胸插着各种针管，头上戴着呼吸装置——似乎是托这些仪器的福，他才能在这样的封闭液体中保住性命。那些延长的线头透过头顶的瓶口延伸向外。
　　房间里并排罗列着不少这样的罐体装置，里面都是些和他身体年龄相仿的孩子。不过拥有意识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如果莫良没猜错，这些都是失踪的孩子。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对方抓住这些孩子并把他们关进这古怪的研究设施里打算做什么？
　　关于这两点，莫良根本毫无头绪。而且他现在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实在太过危险。
　　因为他实在没有料到，他会被人逆向侦查到，而且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如果不是用部长开发的系统的话，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难道说……部长为了研究经费和能在贵族中拉拢支持者，部长提供了技术支持？
　　……感觉完全说得通，这个时候的部长为求上位可是不择手段的。
　　——真是可恶！没想到回到过去，竟然还会被万恶的部长坑上一把！
　　“你醒了啊。”
　　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两个黑衣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什么……会是你？！”
　　然而戴着呼吸器的莫良所发出的细微声音，根本没办法传达给外面的人知道。
　　那人笑了一声，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身后两名属下鞠了一躬，便来到房间一角，解除了莫良的装置。
　　水被快速排走，身上装置解除、玻璃罩打开的一瞬间，莫良也因失去支撑，乏力地跪了下来。
　　“皇昂辉，为什么是你——！！！”
　　黑衣人想要给直呼主人名讳的莫良一些苦头，不过被少年拦住了。
　　“你们退下，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以莫良现在的状态，根本不会对昂辉构成任何威胁。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然后躬身告退。
　　昂辉定定注视着一脸愤怒的莫良，道：“说来你倒是挺让我吃惊的，‘精神髓液’竟然对你不起作用……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粗暴地揪住莫良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
　　“在众多的实验品中，你是唯一的失败品，老实说，这很打击我的自尊心哎。在我的字典里，只有‘百分百’这一个概念。”
　　莫良艰难着道：“……你在说……说什么……”
　　昂辉讶异道：“……什么嘛，原来只是一个误打误撞的莽夫。我就说连警视厅和十二骑士都没能识破我的计谋，怎么会让这么个平民野小子识破呢。”
　　也就是说，莫克斯酒庄只不过是皇一家为了干扰搜查而准备的替罪羊罢了。……难怪那段视频是从外部流入并替换的，这么一来疑点就都解释的通了。
　　想必那个接应罪犯帮其伪装的酒庄人员，也是皇家安插进的眼线吧。
　　莫良厉声道：“你究竟……有什么企图！接近卫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因为看不顺眼。”
　　“……什么？”
　　昂辉嗤笑道：“因为看卫家不顺眼啊，小子。我们皇家比起卫家有着更源远的历史，凭什么他们卫家却能跻身四大家族之首，而我们皇家却只能成为贵族体系中一只小小的浮萍？！”
　　莫良咬着牙，冷冷道：“你接近卫岚，其实是在利用他么？！那些……那些友情的做派……都是你的演技？”
　　枉他……枉他一直把他当成是朋友……
　　昂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下位者接近上位者，不都是这么回事嘛？你讨好他，不也是想从贵族手中，讨些好处嘛。”
　　莫良恨恨道：“别把人想得都跟你一样，混蛋！”
　　“哼。”昂辉却不屑一顾。
　　现在莫良总算明白，为何昂辉随从骑士的考核一直不通过了。作为十二骑士的随从骑士，心必须是高洁的。昂辉这一颗肮脏龌龊的心是不可能通过试炼的。
　　莫良昔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对卫岚淡淡的嫉妒心也是因为这一点吧。
　　“你骗取卫岚的信任，从而让他帮助你们家族荣登顶位吗？”
　　“怎么可能。”昂辉摊手笑道，“那家伙可是一向公私分明，即便交情再好，做事也不会越矩的。”
　　——的确，莫良知道的卫岚，可不是那种能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
　　“……所以你们就通过犯罪，来取得那虚荣的地位么？”
　　“哼，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是在痴人说梦。告诉你吧小子，这精神髓液究竟有何秘密。”
　　他凑近莫良耳边，一字一字道：“这可是一种精神洗脑装置哦。”
　　莫良吃惊道；“……难道你们打算进行精神控制的方式，来让世人认可你们的地位吗？”
　　昂辉笑道：“你出身平民实在是太可惜了。——说的没错。”
　　他指了指周围的罐体设施，接着道：“这些人已经是第五批实验者了。五批！你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吗？”
　　昂辉诡异地笑了：“我们皇家的‘信徒’已经增加了五批次。从成年人到未成年人……可唯有你，是唯一的失败品。”
　　“……”
　　“你确实出乎我意料，从各方面来说都是。”
　　卫岚竟然会跟他亲近，应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吧。
　　还有就是——
　　“精神髓液竟然对你不起作用。明明是个孩子，精神却比任何一个同龄孩童都要来的强大。”
　　因为他身体虽然是小孩，内在精神却是成人。以小孩的量来控制他，根本是行不通的。
　　“不过我们的研究负责人说，如果继续加大药量会有致死的可能性。你现阶段要是死了，我会很困扰。”
　　——大概是想通过他来麻痹卫岚吧。因为几次目击到卫岚（月嗥）对自己过分亲近了。
　　也就是说，他还没能力对卫岚实施精神控制——虽然之前那样以“朋友”的身份来麻痹他，可是还是没办法让卫岚彻底松懈，所以想从自己作为接口，试图对卫岚下手。
　　“你觉得换作是我，就能让卫岚放松警惕了么？”
　　“谁知道呢。不过，曾有学者说过，人的思想能量是一种类似电波的量子，并且会像信号发射一样扩散。不是经常有人这么说么：‘自己发明的新词汇，或是一些奇思妙想的点子，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有一天，却从完全不可能接触到的、根本就是陌生人的嘴里说了出来’。其实是量子传播出去，并被另一个人脑电波较为合拍的大脑接收后，才产生这种‘默契’了吧。”
　　——这虽然不是什么普遍的现象，但是的的确确是存在的，“遥远的默契”。
　　“而我们就是想要利用这一点。凭借皇家的权势，我们不可能控制所有国民，更别说屹立于我们之上的人物。但如果，每个人的大脑接收到某种电波信号后，又会如何呢？正因为大脑接收信号后，会加工整理成自己的东西，所以当事人才更为确信，大脑给出的信号‘是正确的’才对吧？”
　　……真是恶毒的犯罪。如果他们成功了，恐怕世界都要被改写了吧！
　　莫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昂辉点点头：“请问。”
　　“北境领主事件，也是你们家族一手造成的吧？”
　　昂辉笑了，笑得肆意。
　　能够入侵莫克斯酒庄内部监控防御系统，并有胆色进行逆向追踪的少年，能够获知这件事也没什么值得奇怪了吧。
　　“不错。”
　　“我可以理解成，他也是你们的实验对象吗？另外和他背后做资金交易的，就是你们皇家吧？”
　　“正确，全都正确。”
　　他将脸凑近莫良，阴笑道：“可你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莫良苦笑了一下，道：“确实——知道真相，也只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及——对自己的鲁莽和无能感到羞愧罢了。”
　　身为成年人，身为填坑组的一员，明明积累了那么多的经验，却没有为自己准备好退路或者反击的手段就这样落入敌人手中，实在是鲁莽的让他觉得窝囊。
　　无力阻止这点，就更不用说。
　　“——现在就给自己落下‘无能’的标签，未免太早了些吧？”
　　意外的，忽然出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三个人的声音。
　　紧闭的大门随之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注视着这个凛然的身影，两人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叫。
　　昂辉：“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猩红之蝎’？！”
　　莫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瑕姐？！……咦？”
　　他诧异地看向昂辉。
　　“猩红之蝎”是什么意思……？
　　瑕没有理会昂辉的问话，而是注视着莫良，笑道：“你办事虽然是鲁莽了些，不过并不无能，笨蛋小良。多亏了你，刚才犯人可是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呢。”
　　昂辉咬牙。
　　莫良还是一脸莫名：“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瑕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向昂辉，冷冷道：“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是我们圣殿骑士团的一员，想想就觉得恶心。……劝你别动！”
　　昂辉蓦地停住！
　　瑕道：“你应该知道，挟持小良为人质，顶多能拖延我2秒钟的时间吧？而相对的，一旦你让我动了真格，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身为‘原十二骑士随从后补’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昂辉：“……”
　　莫良吃吃道：“瑕姐你……你竟然也是骑士吗？”
　　瑕笑道：“忘了介绍。我乃‘漆黑圣典’第九席次‘猩红之蝎’，请多指教了哦。”
　　莫良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教导自己的老师，竟然会是十二骑士的一员！
　　不过现在想想，仅凭商会长的身份，能这么顺利把他安排进圣殿骑士团么？
　　……果然自己还是太嫩了啊……
　　瑕道：“不用介怀，我是你们的老师这点不会改变，所以你对我的态度依旧保持以前那样就好。”
　　她看向昂辉，欣赏着他的表情，嘲讽道：“你现在的表情真不错呢，从胜者一下跌入了败者的地狱，这种滋味，如何？……你现在一定在奇怪，明明准备了莫克斯酒庄这个诱饵来干扰我们和警视厅调查，为何还会这么快查到你们皇家头上？”
　　昂辉：“……不愧是‘漆黑圣典’，本来以为已经掌握了你们的情报网，结果反而是我们被愚弄了么。”
　　瑕：“……”
　　其实也不尽然。皇一族不愧是千年前主宰灵界的霸主，他们的确高效地掌握了“漆黑圣典”几处关键的情报网，所以他们家族至今都没有落网。
　　关键在莫良身上。
　　瑕发现了莫良的不对劲，并向队长无双报告了此事。
　　无双认为莫良和皇家有勾结，而瑕则认为莫良是被皇家洗脑利用了。
　　——虽然调查方向的意见不合，不过“有必要对莫良实施监视”这一点却达成了共识。
　　自莫良进入圣殿骑士团直至被抓到这里，一直都在“漆黑圣典”的掌握之中。
　　也因此钓到了这条大鱼。
　　——不过这点就没必要老老实实对昂辉说明了。
　　“跟他扯那么多废话干嘛？赶紧办完正事收队了……”
　　瑕转向大门，看着走进来的人，叹道：“他好歹也是你的朋友，用这种像看垃圾一样的口吻说他，合适吗？”
　　“哼，‘朋友’……”口吻相当讽刺。
　　进来的是卫岚。
　　应该说，是月嗥支配下的卫岚身体。
　　当他看到莫良现在的模样后，眸中有很明显的怒意在暴涨，不过，就在它宣泄出来前，又被月嗥压制回去了。
　　“皇昂辉，其他人均已被捕，现在就只剩你了。”
　　昂辉不可置信道：“‘被捕’……？”
　　瑕问：“人质呢？”
　　月嗥道：“均已保护起来。‘阳光盛典’会来接他们进行康复治疗。”
　　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般，昂辉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治疗’？……你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们啊！啊？！”
　　昂辉的反应给莫良吓了一跳。
　　虽然在最后昂辉的人性一展无遗，不过莫良不认为这个人哪怕是处于压倒性不利的状态下，会这样反常地歇斯里底。
　　就听“瑕”无奈叹气：“卫洵，好好演绎啊。”
　　“昂辉”叫道：“明明是他……！”
　　空间忽然切换了。
　　罐体和实验器材消失无踪，就连瑕和昂辉也分别变成了无双和卫洵的样子。
　　莫良也恢复成造访卫家府邸时的状态，衣服好好地穿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