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顾绒不禁转头觑向双手手往后搭在椅背上,姿势豪迈不羁坐在他身边的沈秋戟。
谁料沈秋戟也在看他,这一扭头自己偷看人的视线恰好被沈秋戟逮个正着,顾绒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沈秋戟问他:“顾绒啊,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顾绒很想说他每时每刻都在经历,比如他的无限死亡和重生,又比如沈秋戟又开始乱叫他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但还没等顾绒开口,预约广播就提醒他让去316诊室,已经轮到他看诊了。
于是顾绒就以看病为重先去了诊室,沈秋戟也跟着一块进去了。
给他看病的那医生是个男的,一听顾绒的症状,又让他脱了裤子大概看了下情况,就给顾绒转了科,让他去肛肠科找林医生。
而肛肠科在四楼呢,两人只好捏着单子又乘电梯往四楼去。
这个科室男男女女都有,不过再怎么体壮如牛、膀大腰粗的男人进去后都是虎目含泪扶着腰出来的,顾绒和沈秋戟站在诊室门口,望着这一幕不禁表情复杂,然而那虎目含泪的男人看着他两人脸上的神色更加一言难尽。
就连林医生看到他们两人时都挑了下眉,但等看完顾绒的症状情况后他却纳闷道:“怎么只是左边的屁股痛?”
顾绒很紧张:“难道接下来我右边的屁股也会痛吗?”
林医生道:“那得看你是因为什么屁股痛了。”
顾绒总觉得这林医生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他不敢讳疾忌医,老老实实把自己在公交车上被流氓捏了屁股就开始屁股痛的始末事无巨细讲给了医生听。
林医生听完惊讶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看看。”
顾绒虽然还是有点害羞,可他被自己的屁股搞怕了,就忍着羞赧给林医生看了下自己的伤处。
结果林医生自己看了还不够,还叫来了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医生跟他一起皱眉仔细观察,把站在一旁等顾绒的沈秋戟都给看乐了——
这个小混蛋屁股还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沈:屁股痛?让我康康。
绒(大方):来来来,这里有屁股,大家都围过来康康啊。
沈:?
第6章
三个医生一同上阵,盯着顾绒的屁股看了十几分钟,又讨论了半天后终于给了顾绒一个答案:“顾先生,我和杨医生和梁主任讨论过了,你这应该是皮肤窦道感染,简而言之就是得了藏毛窦。”
“藏毛窦?”顾绒抿唇,皱眉沉思,这病名怎么听上去毛发很旺盛的样子?
林医生继续摇头:“不过你的藏毛窦得的也很奇怪啊。这个病一般都是长在尾椎处的,多发于毛发旺盛者,可你毛发不旺盛,而且怎么长在旁边的臀肌上了呢?”
哪个人的屁股蛋子会长毛啊?
顾绒听这三个医生给自己讲了半天,终于是听懂了——他这个病很罕见,情况特殊,需要做手术。
随后林医生问了下他有没有吃过早饭,一听顾绒还没吃就给他开了单子,让他先去做术前各项检查,这个病拖不得,最好尽快安排手术。
林医生的话也正合顾绒心意,他也觉得自己地病真是拖得不了,好不容易来了医院,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又死了,然后重回419宿舍。
谁知半个小时后血检十几项结果出来,顾绒只有两个数值是正常的,吓得林医生赶紧让顾绒现在就去办理住院手续,他今晚得留院观察,因为他感染十分严重。
“你在发烧你不知道吗?”林医生又给顾绒量了下体温,一看顾绒都快烧到三十九度了又急又怒。
顾绒如实说:“……我不知道。”
从离开学校到现在,他精神都是紧绷着的,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又死了,哪里还顾得上管去身体因为发烧而产生的乏力和困倦?
“赶紧办了住院手续去病床上躺着,刚好术前要挂消炎药水,我让护士先给你挂着。”林医生十指飞舞,在键盘上敲着顾绒的病例,“你浑身感染这么严重,万一突然器官衰竭你是会死的知不知道?”
林医生一语惊醒梦中人,顾绒听完终于知道自己上回在宿舍是怎么死的了,当时他就在发烧——估计就是感染严重,突然器官衰竭,在沈秋戟他们把他送到医院之前就撑不住死了。
“好好去躺着休息吧。”沈秋戟也暂时歇战,诚恳地劝顾绒道,“可别真出了什么事,不然我全宿舍除了你都可以保研了。”
顾绒:“……”
沈秋戟真是人嘴吐不出人话。
但顾绒也没想到自己看个病最后居然是从普外科转到肛肠科。
因为是临时办理住院手续,顾绒虽然不想和别人住,但也只能先将就住个三人间,等安稳下来了再换去单人包间。
而顾绒和沈秋戟进病房时旁边两个病患都没在病房里,他的床在最里面,顾绒瞅了一眼另外两个病患的病例——一个肛瘘,一个肠梗阻。
这两个病和他的藏毛窦比起来算是比较常见的了,沈秋戟却好奇,问了一下护士:“护士妹子,可以问下这两位患者的病和我室友的病有什么区别吗?”
可能在肛肠科,护士妹子人也比较豪爽,思考两秒后说:“一个没屁眼,一个俩屁眼。”
沈秋戟:“……”
顾绒:“……”
豪爽的护士妹子捋起袖子要给顾绒挂水,也没叫顾绒名字,叫了他的病名:“窦道感染你快躺下吧,你感染很严重。”
顾绒现在听见这个病名不仅屁股痛,他头也痛,就差没握着护士的手和她说:“我叫顾绒,您叫我绒绒都行的。”
等护士给自己挂上药水后,顾绒望着药瓶里匀速滴落的药液终于安心了些,他人一放松,发烧产生的疲惫感就汹汹袭来,他换了病号服萎靡不振得在床上,和沈秋戟唉声叹气:“唉,还要住院做手术,可我什么东西都没拿过来,好烦呀。”
别人听见这话可能不会多想,以为顾绒就是在叹气吐槽,可沈秋戟一听这话就明白顾绒是洁癖症又犯了——说起来,他和顾绒势如水火的原因,就是因为顾绒有洁癖,见不得他床单一个月一换。
顾绒性子冷淡,很少见他笑,但是刚来宿舍那会见了几个室友他还是会很有礼貌笑一笑的,说话又轻声慢语,一张小脸跟雪似的嫩白漂亮,笑得沈秋戟这以前几百年一次都不笑的人也忍不住望着他一块笑。
谁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绒见他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铁青,最终在一个月的时候忍不住爬上他的床,亲手扒了他的床单扔去洗衣机,还放了消毒液帮他洗床单,并痛斥他一个月都不换床单简直脏得令人发指,他真是看不下去了。
沈秋戟自认为自己还是个算干净的男人,虽说床单一个月一换可能是不够勤快,但他每天洗澡换衣,每次上床都是洗干净了才上,甚至经常因为搞锻炼每天不止洗一次澡,他床单也没多脏吧?
对床的梁少和李铭学在他们刚进宿舍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换过一次床单了,原因是梁少这个傻逼居然在床上吃黄焖鸡,还打翻了弄脏了李铭学的床,他们才不得不换的,要不然他们还不知道是多久换一次。而他和顾绒吵了一架后,这两人就很鸡贼地把换床单时间定在半个月一次了。
沈秋戟以前念书住的宿舍他都是宿舍里换床单的最勤快的人,结果到了419宿舍却被顾绒骂“脏”,他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顾绒是床单三天一换的人,和顾绒比起来,他可能真的“脏”。
现在顾绒烦恼,大概率是因为他今天住院没法更换自己的贴身衣物。
沈秋戟见顾绒叹完气就扭头朝自己望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因为高烧湿涟涟的,漾着滟滟的水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模样可怜又娇气,但是沈秋戟望着他却只是在心里冷笑——这小东西平时对自己那么凶,难道现在顾绒示弱看他几眼,他就会心甘情愿地顾绒跑腿去买日常用品吗?
不会,不可能,想都别想!
果不其然,下一瞬,顾绒就开口了:“沈秋戟,能麻烦你帮我买点日用品回来吗?”
他从刚换下的衣服裤兜里拿出三百块钱红钞,求人时说话声音轻轻软软的,音色干净又好听:“买完之后剩下的钱就当做我请你吃饭,谢谢你啦。”
行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如今的世道钱难赚屎难吃。
沈秋戟最终为了三百块钱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他觉得顾绒还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方,但沈秋戟也发现了其他问题——
“你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现金?”
这个时代大家不都用什么微信钱包和支付宝吗?他见顾绒平时付钱用的也是电子支付,从来就没见顾绒用过现金,刚刚住院交钱时顾绒也是用的手机支付。
沈秋戟很是怀疑,狐疑地盯着顾绒:“你是不是早就有预谋准备了现金要使唤我?”
他的手机不是智能机,他平时也没法用电子支付,只能用现金,顾绒带这么多现金肯定就预谋着要让他去跑腿的!
而面对他的质问,顾绒只是“虚弱”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沈秋戟没办法,他自认为是个不记仇的好人,况且现在顾绒重病亟待做手术,他没法给顾绒搞个水滴筹,那也只能跑跑腿当做献爱心了。
二十分钟后,跑腿的沈秋戟就回来了,还坐在床边慈心大发给顾绒削猕猴桃吃,说是多补充点维C伤口好的快,还感慨道:“我这可是把你当做祖宗在伺候。”
他的话被出去放风回来的肠梗阻和肛瘘患者听见,两位患者是位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大爷,闻言肠梗阻患者也跟着感慨:“小伙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彼时顾绒正在喝水,听见这么个年纪的老大爷开口居然如此豪迈开放,差点没喷出来,赶紧解释:“大爷,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的室友。”
肠梗阻大爷愣了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误会了。”
虽然现在他和沈秋戟关系看上去还算和谐,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顾绒觉得他和沈秋戟以前没少吵架,恩怨还是在的,却不料有朝一日还能被人误会是情侣,清白堪忧,于是立马开始赶人:“沈秋戟,你赶紧回去吧,你明天还有课的不是吗?今天你送我来医院我真是谢谢你了。”
最后一句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呢?
“这就赶我走了?”沈秋戟刚把削好的猕猴桃放到顾绒手里,听到顾绒的道谢不禁挑眉,“我削的猕猴桃,都不让我吃一口再走吗?”
顾绒摆着手,敷衍道:“下次再给你吃。”
沈秋戟恼怒,口不择言骂道:“臭没良心的,老子走了。”
如果梁少和李铭学在这,肯定又要说他们俩不是在吵架而是打情骂俏了。
最后沈秋戟像是秋天的落叶被大树抛弃般转身离去,而顾绒没有挽留。
只不过沈秋戟刚走,门外又进来一个老头,就坐在肠梗阻大爷床尾的陪床休息椅子上,低着头默不作声,应该是肠梗阻大爷的陪床家属。
见那老头进来,肠梗阻大爷也没说什么,可能是在外面逛累了,躺下后拉起被子就开始睡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人坐下的瞬间顾绒就觉得这间病房忽然就阴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鬼: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绒: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受害者。
沈: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跑腿工具人。
第7章
顾绒也将身上的被子拉紧了些,但还是难以抵挡那股不知从何而来,从脚踝处慢慢爬上他脊背的瑟瑟寒意,所以哪怕这间病房还有着另外两个人,顾绒还是忍不住害怕。
阵阵森然的阴冷中,顾绒忽地记起医院这个地方很是邪门,好多鬼故事的发生地点都是在医院,因此一个念头也骤然出现在顾绒脑海中:我总不可能又见鬼吧?
而且老人还说过,不能想着见鬼,因为这种东西,你想见的话,它就会来。
所以顾绒拼命摇着头,想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但是人的念头很多时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你越是不愿去想一件事,那件事反而会更加顽固地驻扎在你的脑海中。
顾绒摇了几次头后,念头没甩干净,余光却瞥见那位坐在肠梗阻大爷床尾的陪床休息椅子上的老头在浑身颤抖。
他抖动的幅度很大,似乎是身体不舒服。
顾绒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反应,不得已之下顾绒只能叫醒肠梗阻大爷,问他:“大爷,你的朋友他好像身体不舒服,他一直在颤抖诶。”
“有吗?”肠梗阻大爷用手撑着身体起来,却没有看向床尾,而是伸头看了一眼他右手边的肛瘘患者,然后告诉顾绒,“他没有不舒服啊。”
听到他们俩说话的肛瘘患者也起身,附和道:“我挺好的啊,怎么了?”
顾绒心脏落一拍,他颤颤地抬起手,咽了咽口水指着肠梗阻患者的床尾道:“他、他不是……来给你陪床的朋友吗?”
顾绒话音落下的刹那,床尾处地老头就停止了颤抖,重新僵住身体。
肠梗阻大爷往他所在的位置看了看,明明老头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但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很快就转回头,笑着对顾绒说:“小伙子,你在开玩笑吧?我床尾没有人啊。”
顾绒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