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狄羽忍不住觉得奇怪:“你不会真的觉得跟小孩子玩这种游戏很有意思吧?”
苏晤很明白,许多的事情他并不需要向谁解释,他只是说道:“我觉得有意义就够了。”
狄羽听得忍不住笑,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从苏晤的表情可以看出来, 他肯定不会听进任何劝告。
狄羽也就懒得再说下去。
而苏晤却不觉得自己需要接受什么劝告。
有的事情他过去不曾弄明白, 现在当他去专注认真地逗小朋友开心,去和贺砚予谈心,他才发现值得不值得都是来自于外人的评判,而对于他来说,所有的事情只要他觉得满足就够了。
只要能够让贺砚予和贺昭昭展露笑容, 他什么都会愿意,这不是出于利益, 只是因为他会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他也会想,这些事情如果他早点明白就好了。
或许他和贺砚予也就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在这样又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之后, 苏晤和贺昭昭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
在苏晤每天坚持厚着脸皮不怕碰壁地送礼物,强行找话说,讲故事唱歌哄睡觉之后,苏晤终于在某次冒雨帮着小姑娘找到丢失的发夹之后,稍微让贺昭昭松动了心思。
这样之后,苏晤也终于如愿地从贺昭昭那里听到了贺砚予这些年里所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是比苏晤之前从资料里了解到的更苦,更加艰难的生活。
而当贺砚予在经历着这样的日子时,苏晤还在联邦接受着功勋表彰,被人们视为英雄。
苏晤忍不住去想,如果说当初他没有把那些资料给偷走,没有利用贺砚予的权限,让他没有办法交代,之后接受表彰并且成为功臣的应该是贺砚予才对。
从贺昭昭那里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苏晤心里的情绪也就更加难以平复,而在面对贺砚予的时候,即使他再如何隐藏,也难以藏住那些思绪。
但贺砚予从头到尾都同样的冷淡,他给苏晤的话只有那句。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你就不该再困住我。”
苏晤做什么都愿意,但他却唯独不能答应贺砚予这个要求。
经过差点失去贺砚予的那次绑架事件之后,苏晤就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是贺砚予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贺砚予。
他没有办法接受贺砚予有天会喜欢别人,没有办法接受他和别人生活在一起。
贺砚予在发现自己提出的话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也就不再多说。
只是他对苏晤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样子。
他不会因为苏晤的强迫对待而发怒,但也不会因为苏晤的任何话语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对于贺砚予来说,即使苏晤做到这种地步,他也绝对不会再对苏晤动心。
两个人外加一个孩子,就这样保持着古怪的相处气氛与生活模式,生活了近乎半年的时间。
苏晤热情欣然,贺砚予冷淡疏离,守着一线看似很近却又遥远如同天堑般的距离,谁都没能再往前一步或者后退一步。
这样的时间长了,就连其他共事的人们也都知道了苏晤已经有家室的事情,熟悉之后甚至还会偶尔提及。
但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旁人看起来的那样。
半年的时间,苏晤依旧没有打算放人的意思,他能够困住贺砚予半年,就能够困住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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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苏晤比较忙碌。
因为源市最近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甚至于他能够感觉到有人在针对着他这个位置,所以为了提前解决隐患,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里,苏晤都会留在市长的办公室里进行工作。
因此他陪同贺砚予和贺昭昭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起来。
贺砚予觉得清净,但贺昭昭却忍不住有点在意。
已经到了假期,贺昭昭不再需要每天在学校和家里来回,所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陪着贺砚予。
提起苏晤,贺昭昭忍不住好奇他为什么最近回来的时间少了许多。
在向贺砚予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贺昭昭接触到贺砚予的视线,连忙补充道:“我不是有多喜欢他,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又开始变坏了!”
贺砚予摇头纠正:“感官是自己的事,你不用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贺砚予希望贺昭昭能够冷静公正,而不是容易被人影响,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
他说完这话,贺昭昭低下头想了想,小声说道:“他能让我们住在大房子里,他还对我们好,我希望爸爸能够过得好一点,不用那么辛苦。”
贺砚予注视着贺昭昭,意识到小孩眼中的快乐是种最简单的理解,只要过得好就算是快乐。
他笑了笑,揉揉小孩的头发:“没有关系,你不用去想太多。”
总有很多事情是现在不论怎么去说,贺昭昭现在都没有办法理解到的。
在苏晤的房子里面已经被关了整整半年了,在这半年里,贺砚予几乎没有踏出过这里,唯一的一次,是贺昭昭生日的那天,他们去了外面的某处山上看日落。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的身边依旧有着很多人看守。
贺砚予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但不论任何情况,根据系统推算,他在当下的状况,以他人设应有的战斗力,都是不可能离开的,除非他暴露自己的真实能力,让任务失败。
所以贺砚予也就继续留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日子应该已经不会太长。
在和贺昭昭对话之后,贺砚予其身去了窗边,朝着外面看去。
外面晴空万里,正是花开的季节,楼下的花园里面芬芳馥郁,所有的景象都是最平和美满的样子,只除了某道没有被看守发现的诡异身影。
贺砚予看着那道身影,面无表情向系统询问道:“后悔值,现在多少了?”
系统09:“最近这段时间涨得比较慢,但也已经有9320点。”
虽然经过上个世界的满分任务通关,系统已经不会再轻易大惊小怪,但这对于普通任务者来说,也已经不是简单能够达到的分数。
贺砚予点头,在了解到这个信息后,终于说道:“该结束了。”
系统09听到这话不禁问道:“宿主?”
它问出口后,贺砚予却没有立刻回应它,而是很快转身又到了贺昭昭的身边。
贺昭昭正在玩着苏晤昨天新买给他的玩具,贺砚予走过来低头柔声说道:“这里有点凉,我带你去房间里玩好不好?”
贺昭昭向来都很听贺砚予的话,于是她立刻点头,乖乖从凳子上下来,拉住贺砚予的手:“好!”
两人进了房间,贺砚予哄着小姑娘玩耍,等到她自己玩得睡着了,贺砚予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转身带上房门的瞬间,身后有道黑影霎时靠近,并且以冰冷的刀尖抵住了贺砚予的后心。
贺砚予表情没有任何慌乱,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在对方发出声音之前,贺砚予已经提前压低声音开口道:“寻仇?因为源市新资源的问题?”
他问出这句话,身后的人明显动作顿了下,紧接着才紧张地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贺砚予已经从他的问话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刀刃依旧抵着贺砚予,那人被揭露了目的,语气也顿时变得凶狠起来:“你到底是谁?苏晤的女儿呢?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里面?”
对方显然调查过苏晤和贺昭昭的关系,并且这次就是冲着贺昭昭来的。
毕竟在女儿和曾经被抛弃的伴侣间,对方肯定认为女儿才是苏晤最关心的。
贺砚予微微蹙眉,不愿让这名歹徒打扰到贺昭昭休息,于是压着声音说道:“或许你应该跟我去别的地方。”
歹徒想不到这人能有这种反应,既不慌乱也没有害怕,如果非要说的话,他看起来更像是在审视这名歹徒的行为。
看着贺砚予回过身,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歹徒心底莫名有种慌乱的情绪,仿佛只要注视着对方,他的心底就没有办法保持平静。
他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贺砚予说道:“不要对贺昭昭动手。”
他说出这话明明是平常的语气,但听起来却更像是种命令。
歹徒脸色又变了变,这时候他当然应该发怒地去呵斥这个虚张声势的纤瘦男子,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对方那双黑色的眸子就像是有种奇怪的威压感,让他陷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在这瞬间甚至忍不住觉得慌乱。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苏晤的家里会有个这样危险的家伙?
如果他早点知道会有这家伙在,他就应该再做更多的准备……
他咬了咬牙,已经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即使是死,他也必然要让苏晤付出代价……
然而就在这名歹徒对着气息可怕的贺砚予,心里面满是绝望之际,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带着歹徒离开贺昭昭房门之后,贺砚予低头仔细端详着歹徒手里的利刃,像是在端详某个异常美丽的物件。
接着突然抬手就着歹徒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将匕首再度抵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动手。”
贺砚予说。
第42章 第二个世界 他不敢奢求更多了。
苏晤赶回来的时候, 连脸色都是苍白着的,他在办事的时候接到了那封匿名的信件,到这时候他才发现, 他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太多。
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贺砚予,但却没有想过,即使是被保护在家里, 那保护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的。
如果说……
苏晤来回到自己宅邸的时候, 外面的守卫甚至还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看到苏晤这么早回来, 他们相互对视着,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苏晤脚步没停, 边朝里面走去,边出声问道:“什么人来过?”
几名守卫相互对视,谁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神情间更多的还是茫然。
苏晤眉心皱着深深的刻痕,放弃了向这群人打听,只是飞快地继续往前:“你们这群废物!”
其余人半句话不敢多言,看着苏晤往里走去, 大家纷纷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连忙又跟了过去。
苏晤在进入屋子之前,心里面还有着侥幸。
他想或许是谁在恐吓他,或许是谁在搞什么恶作剧,明明谁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明明今天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区别, 就在他今早离开家门之前,贺砚予和贺昭昭还在饭桌上说着学校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这两个人, 怎么可能会出事?
但当苏晤走进房间里,真正看到那幕的时候, 所有关于侥幸的念想就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砰然发出了世界碎裂般的声音。
贺砚予就倒在房间的沙发上。
他紧闭着眼睛,那张脸已经苍白到近乎透明,没有丝毫的血色。
但他的身上却染着近乎浓烈的鲜红。
他的胸口心脏处有道极深的刀口,鲜血就是从这里涌了出来,渗透了他的衣服,还有身下的沙发,地面,那鲜红的颜色落在苏晤的眼睛里,刺得他眼眶生疼,忍不住蹲下身捂住眼睛,发出犹如困兽般的沉闷声音。
所有紧随着苏晤进来的守卫们都怔住了,在怔然之后,又是心虚和恐惧。在这之前,没有人发现这样的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人来过。
而苏晤现在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贺砚予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成为了他世界的支柱。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在支柱轰然倾塌之后,苏晤发现自己已经连反应都迟滞起来。
他面色木然,双手双足沉重如同被覆在某种重压之下,他就像是尊石像被困在贺砚予的面前,只剩下发红的眼眶里不停涌出眼泪。
然而这样的状况只有片刻,片刻之后苏晤就像是惊醒般冲了过去,几乎连滚带爬地来到贺砚予的身边,试图寻找半点生命的气息。
但没有用。
面前的人身体早已经冰凉,连微弱的呼吸都已经不复存在。
苏晤不肯放弃,连忙转头对身后的众人发怒般吼道:“救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喻严喻严喻严
其他人到这时候才稍微醒过神,连忙七手八脚地靠近救人。即使这时候就算再不明白,他们也都知道面前的人早都断了气。
兵荒马乱的场景持续到了次日的早上。
他们将人送到了源市最好的医院,这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抢救持续到了次日的早上,所有人都知道人已经死了,但只有苏晤依旧不肯相信,红着眼睛在急救室里折腾到了天光微亮。
苏晤曾经是整个帝国最好的医生,到现在也还是,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
急救室里的无数仪器都在发出冰冷的杂音,这些声音听在苏晤的耳中,就像是种无情的嘲弄。
苏晤低头看着沉睡般的贺砚予,低头轻轻拂过他的侧脸,几乎是用气声无力地问道:“这是不是你求之不得的结果呢?贺砚予?”
贺砚予的眼睫纤长,漆黑地覆着,却没有再睁开眼睛回答他。
苏晤开始觉得讽刺,觉得荒唐,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