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儿修仙师徒能让吕嚣拥有一具长生不老的肉.身,能争取的,他还是得再多争取几次。
第22章
张扬在酒店外捉到了聂清风。因为风凌的情绪剧烈波动,这座深山老林内下了磅礴暴雪,白茫茫大片,雪淹没及膝盖深。张扬每走动一步,就发出嘎吱声。
“聂清风,”张扬走到他身后,声音低沉。“你都听到了?”
聂清风背对着张扬,双手按在膝盖,低着头。走近了,便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像在竭力平复情绪。
张扬又走近一步,手指搭在他肩头。
“滚开!”聂清风恶狠狠地撞肩,甩开他,回头时额头那个Z字型魔印发出刺目红光。“本尊不需要你的怜悯!”
张扬定定地凝视他,片刻后,嗤笑一声。“这种傻.逼对话,应该发生在你们师徒之间。至于我……”
他顿了顿,唇边笑容讥讽越深。“老子不关心你们那档子破事儿!只是你若是因为一知半解,或是因为偷听没能听全乎,给老子惹了祸,被那些巡逻者发现,咔嚓了,你所谋划的一切,包括你的那位好师尊,可就全都玩完儿了!”
张扬抬起刚才被他弹开的手指,凑到唇边,噗地吹了口气。然后甩了甩,一脸嫌弃。“魔气?”
指尖沾染了肉眼看不见的黑线。
张扬瞳仁转换成银灰色,用红外线扫描了遍,随即诧异地咦了一声。“你没入魔?”
聂清风的脸抖了抖。他如今用着吕嚣的身体,少年花朵般鲜嫩的脸露出凶残神情时,总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朵埋在人骨与血泊中的花。
张扬兀自研究刚从盛怒中聂清风神魂内流淌出来的灵力,又用数据模型匹配了下,更加诧异了。“敢情你这魔族身份也是假的?你从头到尾都他妈是白室山的灵修者?!”
“不许和他说!”聂清风额前黑发湿漉漉的,脸上寒雪未化,朔风中裹着寒气。“这些事,我不想让他知晓!”
居然没否认。
或许是快穿事务所声名赫赫,各个原生世界都惧他们。
张扬似笑非笑,将手指放下,又重新插.回裤兜。“你怎么弄到的魔族印记?”
聂清风额头的Z字型魔印骗不了人。
“不需要你管!”聂清风说话时恶声恶气,目光也格外凶狠,看起来不过是个叛逆期少年。
这点子功力,在张扬眼底不值一哂。他不屑地撇撇嘴角。“有魔印,却走灵修,难道你强行换了魔骨?魔骨与灵修气息不能兼容,日夜如遭烈焰焚.身,神魂再强大,也活不过三百年。”
张扬突然间懂了,银灰色瞳仁投向雪地中狼狈的聂清风。“昔日风凌押你去白室山受刑,你被打断三根肋骨,又被逐出银雪峰,那时……你就趁机换了魔骨!”
聂清风咬牙笑。“是又怎样?你须不是琳琅界的人,这事儿,你管不着!”
张扬皱眉。“强行替换魔骨之痛,你怎么忍受下来的?”
张扬身为主系统第十五区的教官级消除者,曾经去过琳琅界,那处修仙者的境遇极其严苛。能够修到元婴的,万不存一,而且一旦失败便神魂尽失,永无轮回转生。白室山是神魔大战后的修仙界宗首,风凌掌管白室山长达千年,算是那个世界里修仙界传说般的存在。聂清风作为他内门首席弟子,本身也是位佼佼者,要不是他作死地瞧上了师尊风凌仙人,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聂清风对风凌表白后,风凌震怒,亲自押着聂清风去了掌刑室。从此后,聂清风便堕了魔,一跃成为魔尊。
谁也不知道聂清风被逐出师门后经历了什么。他再次出现于白室山时,便已经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魔尊了。风凌与他对战了数月,最后被擒,白室山覆灭,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
聂清风在琳琅界口碑极差,人人恨不得诛而灭之。
也就只有风凌,口中说着恨,真的在这个普通人的原生世界见到弱鸡般的聂清风,却只是用领带衬衫象征性地绑了绑他。——还是绑在床头!
张扬脑内电波急转,分析完前因后果,瞬间觉得牙酸。
可能这就是真爱?
修仙者也是人,会有爱情不奇怪。
虽然在张扬眼里,爱情什么的本就是个怪异存在。
【该死!就连聂清风这个魔尊都能拥有爱情。】胖子咬牙切齿,各种羡慕嫉妒恨。
【嘘,咱很快也要有了。胖子你耐心点。】低音炮不急不躁。
张扬内心两个人格对话了几句,然后同声骂了句mmp。
他还是羡慕嫉妒恨啊!
聂清风开口时声音嘶哑到沁血。“……怎么熬下来的?日日夜夜,每个时辰,都会经历那种烈焰之痛。每寸筋膜都在撕裂、燃烧,然后周身百骸都是令人发狂的疼。可我有师尊!”
聂清风忽然哑着嗓子笑起来,仰起头,望向雪地中纷纷扬扬的大片落白。“师尊呵,就是那天道的宠儿。他无欲无求,他是那清冷谪仙,他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是我要他!日日夜夜,每个时辰,我都在那痛楚中渴望他!渴望到战栗!”
聂清风的情感太深沉,对于张扬来说——抱歉,他理解不能。
张扬咳嗽了一声,右手插裤兜,皱眉道:“你寿元不足,就算不被这个原生世界抹杀,以你的残余魂力也不足以再次穿回修仙的琳琅界。”
停顿三秒后,他一锤定音。“聂清风,你死定了。”
聂清风:……
他扭头望向张扬,眼眸血红,还没能从爱情中走出来。
所以表情略迷茫。
张扬抓紧时机捞便宜,快走两步,拍了拍他肩头,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说魔尊啊,你眼看着也活不长了,在这个原生世界是你了结执念的唯一契机。你看不如这样……”
他俯身,凑到聂清风耳边,嘀嘀咕咕秘密嘱咐了一番。
聂清风血红双眸中神色瞬息万变,在张扬说完后,突然变得清明。额头那个Z字型魔印终于不再反复横跳。
张扬大力拍着他肩头,扯开嘴角痞笑。“怎么样,成交?”
聂清风捏紧拳头,然后也缓缓地笑了。“好,成交!”
**
十分钟后,聂清风走得脚步轻快。
张扬右手插裤兜,吹着口哨掉头,就撞见角落阴影里立着的雕塑一样的风凌。
“你与他说了什么?”风凌声音冰寒。
“抱歉,合同契约细则,只对当事人有效。”张扬早就预备着他会来窃听,笑得满不在乎。“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刚才不走出来?他为了你,甘愿承受神魂焚.烧之痛,也不选择堕入魔修。怎么样,感不感动?”
风凌沉着脸,不声不响,挡住张扬的路。
“让让!”张扬斜眼觑他,嗤笑了声。“舍不得,放不下,偏又不让他知道。鬼知道你风大仙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张扬从前待吕嚣也是这样的。舍不得吕嚣在这个原生世界艰难苟活,放不下他,却又不肯让吕嚣知道他为他做过什么。结果导致吕嚣不爱他,只拿他当个没几把用的金主。
这事儿想起来,张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他看见风凌走了他的老路,发现这么愚蠢的不止他一个,瞬间就心安理得了。瞧出风凌为这个迟来的真相痛苦,他反倒咂着嘴,贱兮兮地又补了几刀。“你的好徒弟日夜以身饲魔,而你呢,你又在做什么?”
两人近到鼻息相闻。张扬俯身,呼吸喷洒在风凌颈侧,抬手将他拢在墙角犄角处,恶劣地笑道:“你不是要度他成仙吗?可他从来都是仙,真正入魔的……是风大仙人你自己吧?”
他手指慢慢地往下,直戳风凌心脏。“风大仙人,你这里,住着真正的魔。”
第23章
风凌寒着脸推开张扬的手指,恨恨地道:“滚开!”
张扬把手收回去,似笑非笑。“滚就滚。要不是为了与快穿事务所的那点子陈年旧怨,老子才懒得搭理你。”
风凌眼眸中杀机一闪即逝。
张扬嗤笑。“别忘了,你不过是个穿书者。要真搞事情,你比老子更倒霉。”
风凌:……
风凌现在也很想杀了张扬。
也许张扬说的是真的,仙尊在杀人的时候,同样是弹指间灰飞烟灭、地裂山崩,那场面并不比魔尊温柔几分。
张扬迈开两条长腿,笃定这对师徒兴不起什么风浪,便吹着口哨回屋补觉去了。
到了晚上九点后,聂清风陷入沉眠,掌控他枕边那个美少年身体的又换回吕嚣。吕嚣睁开迷蒙的桃花眼,发现自己裹着袭雪白浴袍躺在床上,旁边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点漆眸。
“醒了?”张扬笑了笑,那双点漆眸依然一动不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吕嚣动了动手指,皱眉,嘟起嘴。“好像是有点。”
心口特疼。
大手覆在他的唇瓣,轻捻片刻,又放开。张扬笑着贴近他脸颊,带了点不怀好意。“你这是在和老子撒娇?”
吕嚣噎了噎,然后气愤愤地把脸掉开。
张扬轻吻他额头,顿了顿,更加温柔小心地碰了碰他唇瓣。
电流击过心脏,麻酥酥的,爽得吕嚣瞬间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瞳仁内缓慢溃散,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座幽蓝色瀑布倾泻而下。
竟然比他主动索要亲吻时冲击更强烈!
张扬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唇瓣离开,在内心深处两个分裂的人格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吕嚣张果然爱的是老子!】
【嘘,胖子,也许他爱的只是数据流本身。】
张扬内在那个“胖子”人格显然沾沾自喜,朝恋爱脑的路牌越奔越远。“低音炮”却忧心忡忡,担忧吕嚣不仅爱他的美色,更爱数据流冲击时纯粹的多巴胺与肾上腺素。
爱情可能是多巴胺与肾上腺素,但是“低音炮”总觉得遗憾。
他希望吕嚣张爱的是他。独特的、不完美的、只在此时此刻存在的他。
床头吕嚣缓缓地回神,桃花眼角不知何时沁出生理性眼泪,柔软脖颈处滑动了下,喉结并不明显。“……胖子!”
他抖着嗓子唤张扬。
张扬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凝视他,没答应。
“我……”吕嚣突然觉得可耻。仅仅是一个吻罢了,他竟为此战栗,想必胖子会觉得他离不开他。
吕嚣把后头那句充满爱意的话咽回去,别开脸,带了点负气。
他不搭理张扬,张扬反倒又来招惹他。“身体的不适感有没有好点?”
长而翘的睫毛轻颤不休,掩盖那双桃花眼里的雨润露湿。吕嚣等心神略定后,才故作不耐烦地道:“敢情你还会治病?”
“会一点儿。”张扬轻笑,大手摩挲他皙白肌肤,笑容中意味深长。“尤其是你的病,我大约都会治一点儿。”
吕嚣:……
他怀疑自己不仅患了亲吻饥渴症,更有失忆症、失语症。
“胖子,”吕嚣第一次认真地与张扬进行亲吻有关的学术探讨。“对你来说,吻我是不是意味着别的什么?”
吕嚣认真望他的眼神格外迷人,那双桃花眼底波光粼粼的,令人欲罢不能。好看到让人想亲吻。
张扬漫不经心地发问,喉间紧了紧,嗓音沙哑。“别的什么?或者,你想知道什么?”
“有关你的所有。”
吕嚣说完又有点后悔。前世胖子养了他五年,也没说过爱他,如今倒是肯开口说了,但两人谈不上亲密。他在胖子面前什么都是透明的,而胖子却像是站在毛片玻璃后头,总与他隔着一层。
似有似无,看不分明。
也许在胖子眼里,他仍是那个随时可被遗弃的纸片人。
毕竟这个世界只是本书。
吕嚣垂下眼,睫毛不安地轻颤。
张扬不知道吕嚣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只管亲吻吕嚣的额头,吻往下落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以后会好的。以后,你要什么,老子都可以给你。”
哄着人的时候,张扬下手也分外不老实,轻松地带领吕嚣奔赴极乐。大约是再次分享了部分脑电波,接通数据后的吕嚣终于与他产生了共鸣。
是两辈子,两个人最愉快、最和谐的一次。
张扬长长地出了口气,汗水沿着人鱼线滑落,滴在吕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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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剧组正式开拍。
从早晨九点钟开始掌管吕嚣身体的聂清风完全本色演出,飞檐走壁,分分钟都是完美镜头。剧组的人直呼惊奇,就连摄影师Wilson都闭上了嘴。
到了中途歇息时间,聂清风大多一个人待着,握住厚厚的台词本苦读,目光却越过人群,看向始终待在酒店房间内休息的影帝风凌。
一条白毛巾迎面兜来。
张扬没好气地夹着烟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道:“看什么看!明天才有你与他的对手戏,今儿个得先把入山门拜师的戏份拍完。”
聂清风掀开罩在他脸上的白毛巾,擦了把被雪打湿的肩头,抿唇不吱声。
“管好你自己!”张扬恶声恶气的,然后低下头,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逼逼道:“别忘了老子怎么教你的!”
“没忘。”聂清风闷声闷气地应了句,又捏紧手中的A4纸。
张扬嗤笑了声。“以你的功力,居然还需要背台词?”
修仙的人,过目不忘是基本功。何况聂清风在白室山内门待了近九百年,是风凌首席弟子。后来又做了魔尊,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后还当真需要背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