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又把视线放在了沈辰渊身上，这是她和前夫的孩子，当时要不是对方硬要跟着自己住到沈家，她肯定能更快坐稳沈太太的位置。
　　真是从出生起就一直拖累她。
　　尹滟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沈楠等了好一会，沈辰渊都没什么反应，眼看饭都快吃完了，他有些忍不住了。
　　算了算了，今天就不跟他计较了。
　　也夹了菜给沈父后，想着不能厚此薄彼的理由，他终于别别扭扭地给沈辰渊夹了菜。
　　“哥…这是给你的。”
　　菜被放在了碗碟上，但沈辰渊就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吃着饭。
　　沈楠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沈辰渊在冷落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低着头默默吃饭。
　　这一幕被尹滟看见，她顿时不悦了起来：“弟弟都给你夹菜了，你是哑巴吗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摆着张脸是想给谁看！”
　　见妈妈又因为自己跟哥哥发火了，沈楠自责不已，立马帮沈辰渊说话：“没事的妈，哥可能是工作太累了，一时没注意到。”
　　“哼，工作再忙能忙到哪里去，我看他就是成心想气我，还是小楠懂事，从不让我操心。”
　　熟悉的责备声传入耳中，沈辰渊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以及对方那嫌恶又怨恨的眼神…
　　起码没再说“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了。
　　沈辰渊垂下眼，有些自嘲。
　　尹滟不满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萦绕着，夹杂着沈楠间或的安慰声。沈贾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偶尔说两句话附和一下。
　　沈辰渊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打扰，继续一言不发地用着餐。其实依他现在的本事，已经可以不着痕迹地把这件事带过去，可以端着假笑道歉，可以把所有人都哄开心。
　　但他今天没带眼镜，他不想笑。
　　戴了眼镜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褪去了那层根本算不上的伪装后，他只觉得反胃。
　　而且…他已经累了。
　　更何况，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
　　沈楠会把母亲哄开心，父亲也会适时出来帮他说句好话，夸他工作能力很强，是个好苗子…将来也会好好帮沈楠守住沈家的企业。
　　是啊，他一直就没有继承沈家的权利，因为沈楠不喜欢经商，不喜欢商场上那些不光彩的事，所以他帮他最重要的弟弟代劳了。
　　其实最开始时，他也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一名商人。
　　他只是无处可去，所以拼命抓住了这个“家”。
　　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沈辰渊没动碗碟里被夹过来的菜，起身淡漠道：“我还有事要忙，先上去了。”
　　尹滟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在沈辰渊走到楼梯间时，餐桌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交谈，父母关切的问候声、沈楠分享着他在学校发生的事……沈辰渊恍然间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上辈子努力想融入这个地方，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辈子他不想这么累了，既然是反派，那就彻彻底底地当一个反派。
　　沈辰渊脚步未停，直接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里面是一样的灰白色调，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冷冷清清的。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天乔安拿给他看的彩色卧室，沈辰渊嘴角微扬，反手锁上了门。
　　系统被他留在别墅照顾乔安，如今他是真的只身一人了。
　　沈辰渊学着乔安的样子，放任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盯着洁白一片的墙壁好一会后，他忍不住拿出了手机。
　　直到手指点开通讯录，沈辰渊才发现，他还没给乔安买过手机。
　　乔安离开别墅时都是跟他一起，因为没有需要用的地方，他就给忽略了。
　　而现在……已经有了需要的理由。
　　别墅里也没有座机，只有一个刚拆开包装没多久的平板…不过他有让王妈今天晚点再走，也不知现在这个点对方回去了没有。
　　很快，电话接通了：“小沈？怎么了吗？”
　　“王妈…你现在回家了吗？”
　　“还没呢，在别墅陪安安。”
　　灯光好像有些亮了，沈辰渊抬手遮住眼，声音有点哑：“那…让乔安接下电话。”
　　那边的王妈叫了一声，一阵窸窣的声音过后，电话里传来了乔安清亮的声音：“是，是沈先生吗？”
　　对方是第一次接电话，还有些紧张，但语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是我。”
　　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欢喜，沈辰渊几乎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第11章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沈辰渊静静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声，等那边的乔安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时不时蹦出几个音节时，他笑着问道：“乔安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有了话题，乔安终于不再拘束：“我，我上午种了大白菜，一个月后就能吃了！”说着他顿了下，有些紧张地问：“沈先生有喜欢吃的菜吗？我可以帮沈先生种的。”
　　“都喜欢，乔安挑简单的种吧。”他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下午呢？”
　　“下午看了电视，系统给我推荐了一个节目，超级好看，讲的是两只狗熊和一个伐木工的故事，里面还有小松鼠、猴子、猫头鹰……王妈今晚还做了好吃的，有肉丸子、鸡蛋卷、糖醋排骨……”
　　沈辰渊静静地听着乔安说话，少年清亮的声音还带着点稚嫩感，像是还没有长大。
　　的确是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啊……沈辰渊温声问道：“乔安，下次带你去吃海鲜好不好？”
　　“海鲜是什么？”
　　“鱼、虾、贝壳、螃蟹之类的。”
　　过了好一会，乔安都没出声，沈辰渊正以为对方要拒绝时，才传来了小孩犹犹豫豫的回复：“好啊…但海鲜不好吃的，我以前吃过鱼，超级腥，一点都不好吃…沈先生是不是被骗了？”
　　嘴角略微弯了弯，转瞬即逝，沈辰渊解释道：“没有被骗，我们这边的海鲜没有腥味，你会喜欢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夜晚也是一片繁星闪耀。
　　沈辰渊翻过身面朝窗口，跟乔安聊了很久，直到要结束时，那边的人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话。
　　“沈先生明天会回来吗？唔…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沈先生在家里多待几天都没问题的！”
　　口是心非的小孩……沈辰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陌生的情绪在心里滋生：“会回去的。”
　　原来，还是有人会在家里等他的。
　　乔安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下，放过了手里被他勒到变形的抱枕。
　　他，他就多占用沈先生几天而已，应该不会打扰他们吧。
　　趁着这个机会跟沈辰渊道了晚安，乔安开心道：“沈先生明天见！”
　　“好。”并没有回复晚安，沈辰渊挂了电话后站起身来，整理好穿着后离开了卧室。
　　尹滟和沈楠都不在客厅，沙发上只坐着在看报纸的沈贾。
　　沈贾是个薄情的人，永远只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他跟沈楠生母吴柳是商业联姻，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吴柳意外去世后，她的娘家人都特别担心沈楠会过得不好，沈贾还需要吴家的帮助就始终没有再娶，跟小情人来往时也从不会搞出私生子。
　　当初若不是尹滟先获得了沈楠的好感，又承诺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让吴家那边放下了心，沈贾是不可能让她进门的。毕竟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后来意外收养了沈辰渊，沈贾只当是给沈楠养了只宠物，直到发现对方的天赋后，才开始重视起来。虽说他那些手段对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孩来说有些残酷，但不可否认的是，沈贾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沈辰渊的“指路人”。
　　等沈辰渊真正接手一部分工作后，沈贾对他的能力也越发满意，若不是沈楠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真的很想把沈氏交给沈辰渊。但世上没这么多如果，沈辰渊也只能是个下属。
　　除了公事，沈辰渊跟沈贾也没什么话可说。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沈家大门前，但刚把外套穿上时，沈贾就叫住了他：“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公司临时有事。”停下动作，沈辰渊转身答道。
　　他了解沈贾的性格，只要是关于赚钱的事对方都不会拒绝。果然，沈贾点点头没有再问这个话题，却突然缓声道：“我知道你最近养了个人，我也不管你是玩玩也好还是要怎么样，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到沈家。”
　　低垂的眉眼闪过一丝暗色，又极快地被沈辰渊收敛起来，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有些紧张似地回复道：“我知道了，不会的。”
　　一如这些年一样，生怕让自己的“家人”不开心。
　　沈贾神色满意：“那你快去公司吧，别耽误了事。”
　　“嗯。”沈辰渊拿上公文包，打开大门离开了沈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赶回去还可以吃个夜宵。
　　小孩子最晚十一点就要睡觉，可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三月末的夜晚温度还有点低，沈辰渊戴上眼镜，用钥匙打开了别墅的门。
　　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有点微凉的手指仿佛被温水浸泡，很舒服。
　　见看过来的乔安一脸惊喜的表情，沈辰渊笑了：“乔安有没有留肉丸子给我？”
　　“我，我可以给沈先生做！”乔安从沙发上站起来时都蹦了一下，满心欢喜地跑到沈辰渊旁边，“王妈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都学会啦！”
　　说完后，他忍不住拽住了沈辰渊的衣角，问：“沈先生怎么提前回来了？”
　　“家里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回来了。”放松身体被乔安拉着走进来，路过电视机前时沈辰渊顿了一下，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放的是什么？”
　　他知道乔安不久前跟他说的节目应该是一部动画片，但如今的屏幕上…
　　看上去深不可测的似乎是宇宙的背景上，一颗黑色的大光球缓缓转过来，露出了它正面上印着的一枚金色的复杂标志。
　　黑色光球的周围还散发着金光，像极了五毛钱特效。
　　“这是反反刚拿到的珍藏版纪录片，上面是他的男神主系统。”
　　王妈半个小时前就走了，憋了一天没说话的系统兴冲冲地跑出来，跟乔安分享它的喜悦。
　　乔安的话音刚落，桌面立起来的平板里就传来一道兴奋的电子音：“宿主！看！是不是很帅！啊啊啊我要死了！”
　　沈辰渊：……
　　这，黑芝麻汤圆？
　　不太好打击此时的系统，沈辰渊默了默，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
　　“先生，给家里小孩买手机的话，要不要试试我们新推出的亲情卡活动？”见这位英俊多金的顾客抬起头，销售员更热情的推销着，“相当于您再办一张副卡，主卡副卡之间互通免费，套餐互享。”
　　“而且您还可以限制小孩的上网时间，查看小孩的浏览记录。”
　　沈辰渊手指顿了顿，道：“就这个吧。”
　　“好的，那请问先生您的号码是…”
　　一番交流后，沈辰渊拿着一台与自己同款的白色手机离开了手机专卖店。
　　司纪全程跟在沈辰渊身后，却搞不懂对方到底是买给谁的。沈总家里的小情人虽然看着才高中毕业的样子，但也已经成年了啊，这号码连浏览记录都可以查看，被这么管着肯定会不乐意吧。
　　难道…沈总已经搞出人命了？！
　　不对啊，沈总身边除了那少年就没别人了，家里也没有小孩…
　　司纪脑子里开始转悠着各种想法，脸上的表情也变来变去，十分丰富。
　　早已习惯司纪时不时抽风的沈辰渊没有解释什么，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到了别墅，沈辰渊刚下车，司纪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跟严述讨论他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
　　“你说乔安是不是女扮男装…”
　　“没有你想的这么离谱，”严述忍俊不禁，准备今晚跟司助理好好上一课，“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算是一种情趣？”
　　在同类之间，一些别人察觉不到的东西会格外明显。想到沈辰渊最近的举动，严述道：“你们那个赌注现在还能报名吗？”
　　司纪眼前一亮：“可以啊，当然可以！”
　　严述很少参与这些，说什么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以前还以为对方是那种清贵高冷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但接触过后，发现那都是瞎扯。
　　严特助可接地气了，精打细算，还会讲价，当然，也从他们这里赢了好多钱……
　　不过他现在可是严述这边的人了！等拿到钱后他一定要去大吃一顿！
　　*
　　“乔安，我回来了。”
　　开门声响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乔安立马坐起来穿好了鞋，准备去沈辰渊背后当一条小尾巴。
　　今天，他的沈先生给了他一个白色的盒子。
　　“打开看看。”
　　盒子有些紧，在沈辰渊的指导下乔安才成功打开，拿出了里面一个薄薄的长方体。
　　他知道这个叫手机，沈先生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乔安拿着手机，沈辰渊低下头跟他讲解哪里可以打电话，两个人靠得很近。
　　“我的号码已经存上去了，点开这里就看到我…”
　　知道乔安不能一下子记住太多，沈辰渊只讲了怎么跟他打电话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