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景铄也不走,把随从也挥下去了,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等着。
段云深:??!!
段云深猜测自己可能被发现了,但是顽抗到底,死都不主动出来。
景铄等了半天没动静,然后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撩了衣服下摆,单膝跪地矮下身子看着桌子下的段云深。
段云深:……
段云深:“……哈哈哈好巧!”
景铄:“再给爱妃个机会,该说什么?”
段云深:……
说毛线!
段云深一个饿虎扑食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了,按着景铄的肩膀就把景铄扑地上了。
景铄自下而上看着段云深,段云深就低头亲景铄的脸。
讨好景铄他超有经验的,说什么比不上行动有效果。
当然了,亲完了自然不是他说结束就结束的。然后……他就坐在景铄身上几个时辰没能下来。
几个时辰之后景铄衣冠楚楚地开门吩咐小太监去取一套皇后的衣服过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景铄和段云深的孩子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父亲”,也不是“爹”,更不是“爸爸”“妈妈”“娘亲”之类。
而是“云深”。
小孩子学说话,属于听见别人说什么自己就学什么。
那个时期有些特殊,段云深和景铄并不是用“陛下”和“爱妃”称呼,都是直呼其名。
景铄每天“云深”“云深”的,“云深饿不饿?”,“云深我给你买了件衣裳”,“云深别动,我来罢”
这些句子要远比他们俩对着孩子教“父亲”的频率高。
然后有一天,他们就听到自己的孩子躺在襁褓里,咿咿呀呀地发出类似于“云深”的声音。
第45章 臣妾错了
景铄心知自己不该如此的。
若是实在担心,可以让贺珏渡鸦去帮自己看看。除了贺珏渡鸦,也可以让自己宫外的棋子去护着一些。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适合出宫。
一旦自己离了皇宫被发现,自然会引起太皇太后和嘉王的警觉,那时候一切都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可景铄想着想着,还是出宫了。项一越接到命令要带乔装过后的景铄出宫,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寒霜来。
段云深在项一越这里的好感度一时半会怕是救不回来了,妖妃啊妖妃!
景铄出宫不久便遇见了渡鸦。
渡鸦还是那副模样,木头似的,一板一眼地说是贺珏让他等在这里的,说可能会在这里遇着陛下。
贺珏也没有通天之能,让渡鸦守在这里也不过是有备无患。他和景铄毕竟好友多年,又狼狈为奸这么久,对景铄的了解只怕是此时的段云深也及不上。
今日云妃被带走,贺珏猜测着景铄的反应,想着若是景铄真是夜里出宫要去找他的云妃,渡鸦的身手也能帮衬一二。
按贺珏的想法,当初看云妃在景铄禁足的时候溜进溜出的送吃的,现在景铄要去看他也算是礼尚往来。
而且他还让渡鸦帮忙带了一个不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些咸酥点心,让景铄带进去哄云妃开心。
景铄看着渡鸦递过来的东西,面无表情道,“朕又不是去哄他开心的。”
渡鸦听罢,便真的准备往回收,榆木脑袋。
景铄:……
景铄:“给朕。”
渡鸦:?
渡鸦又将东西递给景铄了。
进大理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
大理寺原本就有自己的守卫,又因为景逸现在待了里面,所以嘉王府又送了一堆暗卫。
景铄和渡鸦两人衣服相似,都是夜行衣,身量也都是颀长高挑,由渡鸦晃了一下引走了嘉王府暗卫的注意,然后景铄提着食盒轻而易举地绕过大理寺的守卫。
只是进入之后,找人花费了花费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找到人,进屋子之后却发现段云深已经睡着了。
这人倒是心宽。
景铄之前找房间的时候还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双腿没有残疾的问题,这下可好,他家云妃贴心地规避了这个麻烦。
景铄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这大晚上的是来做什么的了。
看自家爱妃睡没睡相的睡颜么?
景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帮人拉了一下被子,然后就触碰到段云深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
景铄:?
他看了自家爱妃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就就伸手摸向了段云深的胸口,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拿了出来——不能指望封建大地主能有尊重他人隐私的意识的。
展开纸张,就见着抬头斗大的两个丑字——遗书。
……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东西。
下面的字体都是简体字,不过连蒙带猜的隐约也能猜得出原文的意思,第一句话写的是
“当你看见这张纸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景铄看了一眼“应该已经死了”的段云深,对方睫毛颤得飞快,似乎想要挣扎着醒过来。
嗯,爱妃没死透,准备诈尸吓人呢。
景铄挺不厚道地在心里下评语,然后伸手摸了摸段云深的头发安抚,又把被子拉上来一点。
紧接着就看到对方睫毛的抖动频率变低了,似乎又慢慢沉睡了下去。
景铄接着往下看:
“虽然不知道这张纸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但是我觉得我需要先声明一下,这遗书是写给陛下的。若是其他人先看到了,不论你是大理寺官员还是验尸的仵作,总之阁下若是有良心,烦请不要往下看了,折起来给我放回去!”
“不放回去也不要紧,回头暴君诛你全家你不要哭!”
暴君?
景铄扬眉,然后看向了第二页。
“写这个是因为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三天之内骨灰都保不住,有人要把我的骨灰送到千家万户,洒满神州大地,嘤。”
“不过写下这个倒也不是为了让陛下替臣妾报仇,仅仅就是当臣妾意识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挺舍不得陛下的,毕竟过来这么久,陛下应该与臣妾最亲近的人了,也对臣妾多次维护。臣妾本来都准备好奔向掰弯自己的康庄大道了,结果现在好像路要塌了。所以有些话臣妾想写下来,若是陛下能看见就好了。”
景铄:?
掰弯?
“南渝国多通巫蛊之术,所以臣妾死前特意给陛下算了一卦。假以时日,陛下的腿脚肯定能够康复如初,太皇太后虽然现在盛极一时,但终究年事已高,活得不如陛下长远,熬死她陛下就否极泰来了。在此之前,还望陛下能韬光养晦,莫要再和其冲突。”
“陛下会成为一个好君王,将来定然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成就千秋伟业。”
景铄扬眉。
这卦象一看就是瞎编出来的样子。
下面还洋洋洒洒地有些其它的话,都是在告诉景铄他一定可以否极泰来,将来定然一片光明。
“臣妾先行一步,若是死后能有魂灵,臣妾定然会保佑陛下的。”
“……陛下帮忙看好臣妾的骨灰,臣妾不想进千家万户,嘤。”
没了。
右下角,段云深绝笔。
段云深下笔的时候正是烦乱的时候,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未免看起来有些乱,上下也没什么逻辑,不过大致意思放在那儿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景铄看着这张纸,只觉得这散碎的言语间写的,都是希望自己日后能过得好。
看着这纸张上的词句有些觉得幼稚可笑,可是自己的心里又像是被段云深渡进了什么仙气,仿佛变得柔软又滚烫。
景铄看了许久,没舍得把这张纸合上。
再看向段云深的脸,忍不住轻声问道,“当真就算死了,也会伴我左右?”
段云深睡得无知无觉。
景铄重新看回这张纸,自问自己要何其有幸才能在被父母和天下抛弃之后,遇上此人。
最后景铄还是将那张遗书叠好,放回了段云深的怀里。
这遗书段云深用不上,景铄自然不会让他丧命在这个地方。
而且这句子用词看得出是他临时起意写的,凭借着的就是胸口那一口气,等明早睡清醒了,自己就知道要烧毁的。
说来说去,景铄还是觉得这东西真到了自己手里,被自己留存起来,反而有些晦气。
景铄来的时候只是想着来看一眼,这时候却几乎舍不得走。
只是此时却突然听闻大理寺外有夜号的声音,叫声间隔有序,那是他与渡鸦定下的暗号。
景铄起身准备离开,走到窗边,突然又折身回来在段云深唇上轻吻了一下,“爱妃不会有事的,等朕来接你。”
.
江路染抓了云妃,原本以为暴君会震怒,甚至都已经准备好这暴君下令将自己五马分尸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后事都交代好了,还嘱托了大理寺的同仁云妃绝不可放。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朝过后,江路染便被景铄留了下来。
江路染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昂首挺胸地去御书房见了暴君,连向暴君行礼问安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子风骨跟傲气。
景铄当时在批折子,毕竟从太皇太后那里接过了一些实权,此时拿着折子便随意看一看。
江路染行礼问安的时候语气半分恭敬也无,景铄却眼睛都没抬。
江路染等了半晌没等到应该来临的暴风雨,自己那股浩然正气渐渐歇了下来,跪在地上蓦然心中生出了几分尴尬的情绪来。
景铄将人晾得差不多了,才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江路染,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也没让江路染站起来,而是对着殿门外吩咐道,“带进来吧。”
江路染心中一怔。
他曾多次听闻这暴君的恶行,此时听他这般说话,下意识便以为带进来的是自己的家人,目眦欲裂地转过头,正待吼一句“昏君!放过我父母妻儿!!”
结果话都顶到喉头了,转眼一看,发现带进来的是个不认识的老人,虽然穿着常服,但是从面相看得出应该是个老太监。
“昏”字都在嘴边了,生生咽下,这时候直接把自己呛得咳嗽不止。
景铄不耐地看了江路染一眼,目光里尽是无尽的厌恶与狠戾,只是压着没有发作。
他自然是想将这人直接拖下去的,只是此事不能如此处理。
带进来的老太监这时候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十根手指头里有四根拔了手指甲,三根手指头直接没了。门牙断了一根半,就剩下半个豁口,灰白的头发蓬乱在脸上,一身衣服上尽是血污。
江路染:“陛下这是何意?”
景铄:“昨日是爱卿带人拿下云妃押进了大理寺?”
江路染凛然道:“是臣!臣有证据怀疑宫中掏心血案,乃是这蛮族妖人所为!”
景铄轻轻“哦?”了一声,反问道:“蛮族妖人?”
江路染:“呵,陛下难道要说不知?世人皆知这云妃来自南渝,是敌国皇子!更何况还行此等掏心血腥之事,不是妖人是什么?”
景铄不疾不徐,“既然爱卿如此笃定,那朕和爱卿打个赌吧。”
江路染:“??”
“若朕的爱妃真是血案真凶,那朕亲自处决他,绝不姑息。可若不是,”景铄看向江路染,“朕也不要爱卿的命,爱卿自己留下这条爱胡言乱语的舌头,如何?”
江路染:??
江路染只觉得自己听到了笑话。
这暴君是想证那蛮族妖人清白?
江路染原本以为这暴君必定会以权势压人呢,却没想到他居然转了性,一副要和自己讲道理的模样,还说什么“打赌”。
妖妃有罪,惩处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
景铄静静看着江路染脸上神情变化。
他知道对付江路染这样的角色,纵使权势压人也奈何不得他们。
这种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怕是拿他的性命做要挟,也不会低头,只会在死前声嘶力竭地嚷嚷“昏君妖妃不得好死!”
所谓迂腐愚忠。
当然,景铄之所以愿意坐在这里和这姓江的讲道理,只是因为他在段云深的事情上,不想有太多无谓的血光。
将来把段云深救出来,自己总不好告诉他,自己是血洗了大理寺才把他捞出来的。
景铄:“怎么,爱卿不敢?”
江路染其实隐约知道刚刚失言,进来时候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张口就说云妃做出这等血案是妖人。可实际上,他自己在大理寺当差,自然心知此案离结案尚远,云妃现在顶多是嫌犯,而自己依旧不知道他的行凶动机行凶过程。
之前的话,定性尚早。
此时景铄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情绪平和,但已有咄咄逼人之势。
江路染骑虎难下,又是一腔对暴君妖妃的愤恨不满,当即应声道:“有何不敢!”
景铄此时笑了笑,云淡风轻地,然后示意江路染看向身边的那个老太监,“晏公公,对朕说过的话,此时再对着江大人说一遍罢。”
那名为晏公公的老太监早已被吓破了胆子。
他是今日凌晨突然被抓的,那时候他人都已经离开皇宫了,在一处客栈里面安睡,可侍卫直接破门而入,将他秘密拖回了宫里,拖到了暴君面前。
彼时天还未凉,暴君坐在轮椅上,旁边只点着一根蜡烛,悠然地看着他,语气平和问他问题,他若不答或者撒谎,便是各种刑罚伺候,断骨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