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深:……
哪有这么抠门的!??
两人就此别过,段云深转身就走。
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
大晚上这叫什么事儿?平白撞上个烫手山芋就算了,还被烫手山芋给涮了!
段云深走出老远,景逸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模样太过于专注,以至于那两个接了“烫手山芋”要给他带路的宫女都有几分迷惑。
小宫女:“王爷?”
景逸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两位宫女笑了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小宫女:??
景逸径直奔着出宫的方向去的,走得笃定且自信,哪里有什么迷路的样子。
出了宫门,便有嘉王府的马车在等候。
提灯的小厮,赶马车的车夫,还加上保卫他的亲兵,可谓是做足了场面功夫。
景逸掀开马车帘,马车里面居然坐着有人。
那人作布衣打扮,看着倒是年轻,只是其貌不扬。而且这五官若只是不出众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副苦瓜脸,怎么看怎么一脸衰样。
这时候明明看着衣服还算整洁,料子也还过得去,不过那股倒霉鬼的气质太过于独特,以至于哪怕穿着绫罗绸缎,看着也像是他偷来的,从头到脚冒着一股落魄不得志的味道。
这时候见着景逸进来,那男子便道,“王爷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晚,可是宫中有什么事绊住脚了?”
此人名为周不愚,是景逸的谋士。
景逸在马车里落座,看着周不愚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慌慌忙忙地把啃了一半的烧饼往袖子里藏。
景逸:“算不得绊住,只是一时好奇,多留了片刻。”
周不愚奇道,“宫里什么新鲜事让王爷好奇得这时候才归?这草民可想听听了。”
景逸脑子里浮现出刚刚见的那人的面容,“小铄的宠妃。”
周不愚未曾开口,等着景逸继续说下去。
景逸:“原本我只是好奇,能在小铄那般薄情冷血之人的身边活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结果一见之下……”
周不愚适时接话:“是惊艳,还是失望?”
景逸:“都不是,是惊讶。”
景逸脸上似乎有几分追忆的神情。
那云妃太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景逸当年抛却自己皇族的锦衣玉食,入行伍行军打战。现在外面的人说起此事,都说这是他大义高洁,舍荣华富贵,保家国安定。
但对景逸自身而言,那只不过是他走投无路的放手一搏——输则马革裹尸无名无姓,赢则有了翻身和对抗的本钱。
景逸当年不受宠,母妃死得早,且母家不过是小官员,也帮不上景逸什么忙。
养母许太皇太妃母家倒是硬朗,只可惜许太皇太妃人不太聪明,量小善妒,还爱招惹是非。
景逸若想出头,指望不得别人,只能自己来。
他进入军中时也没什么优待,反而因为自己“不受宠的废物皇子”的身份,在军中受了不少冷眼——军中谄媚的嫌弃他“不受宠”,耿直率性的嫌弃他是“贵族”。
在他所有筹谋都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时候,跟随军队遇上战事,他被乱矢所伤,然后又和军队走散,险些死在大漠里。
那时候他遇到一个游牧少年,救了他的命。
那人赶着羊群,养了几只狼,狼听他的驱遣,帮他牧羊,那狼被他训练得跟狗一样听话。
那少年带着他流浪了三月,治好了他的伤,然后他们分别。
分别的时候他给了那少年一块玉佩,告诉他若是将来遇到他们的军队,此玉佩可以保他的命。
那少年当时笑着回赠了他一颗狼牙。
景逸:“我后来派人去那片地区找过那个少年,只是从未寻到踪迹。”
周不愚听到此话,十分没形象地挠了挠自己的眉毛。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半点风度也无,活像是乡下一把年纪了的穷酸夫子。
周不愚:“王爷是觉得,这云妃,便是那少年?”
“眉目身形很像。”说完又补了一句,“也只有眉目和身形很像。”
周不愚摇头道,“草民觉得若是只有眉目身形相似,那王爷便可放下此事了。云妃乃是南渝国皇子,王爷口中那自由潇洒的少年,应当是牧民,皇子可没有这般自由的机会。您应当是认错人了。”
景逸听罢一笑,未曾说什么。
周不愚:“王爷一开始打算去见这云妃,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好奇罢?”
景逸也不瞒,笑道,“我那好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我想着这云妃在他身边却不知他的为人,未免有几分可怜。原本是想提点一二的,只是当时误以为见着旧人,便将此事给忘了。”
这话说的可是隐晦。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听说我的侄子景铄身边新来了个亲近他的人,我看着不喜,便想着去挑拨挑拨。
周不愚:“王爷,草民有一事不解。”
景逸:“何事?”
周不愚:“王爷的为人草民是佩服的,虚怀若谷,雅量豁然,便是那无恶不作的山贼土匪,王爷都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怎么唯独对当今圣上……似乎难以容忍。”
景逸一笑,“一个登基当天晚上就能下令杖毙自己母妃的陛下,我自然是难以容忍的。听说那夜,铁棍打了整整两个时辰,他就在旁边看着自己母妃被一棍一棍打碎脊梁骨,地上血流成河,他母妃从凄厉地哀嚎求饶到趴在地上了无生息地咽了气。”
景逸唇边弯起,笑得有些阴寒凉薄,这模样倒是看得出他与景铄倒是同一血脉的人了
“一个对生养自己的母亲都能下得如此狠手的人,难不成还能指望他爱那与他不相干的黎民苍生么?”
人与人不同。
若是自己当年有权,自己的母亲就不必死。
而他,自己有了权,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母亲死。
这让他,如何不讨厌这个人?
第22章 偷听
段云深这头已经回了自己的宫殿,小苟子正在帮他的手换药。
因为伤在手心,手掌活动的时候总会牵扯到,哪怕包裹得厚厚的,变成叮当猫的小圆手也挡不住段云深持续作死。所以这伤口难结痂得很,伤口处渗出的血和黄水将纱布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了,每次剥开最里面的那层纱布,段云深都疼得嗷嗷叫唤。
小苟子挺真诚地道,“娘娘若是觉着疼,就该长个记性了。好好养着,别再乱动了。”
道理总是说起来容易的。
段云深:“平日里吃饭喝水拿点心,哪样不需要用手?——退一百步讲,我愿意让你伺候,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可我这不是晚上还得去找暴……陛下续命么,翻窗总得我自己来的。”
“……”小苟子小心翼翼地撕扯着纱布,“娘娘待陛下情深义重,夜夜如此,也不知道咱们那陛下领不领情。”
段云深:……
兄弟,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怎么突然煽情了起来?
小苟子:“奴才今日才听人说,咱们陛下虽然看着疯的厉害,谁也不在乎,但是心里早有白月光,只是藏的深。看娘娘这么尽心讨好陛下,奴才心里实在……”
段云深:……
段云深咽了口唾沫,这什么情况,好好的突然要上宫斗争宠剧本了?我还没出新手村呢!
段云深咳嗽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问道,“白月光?”
小苟子:“是,奴才今日听宫女姐姐说起的。”
段云深:“额,谁?”
小苟子:“将军府二公子,贺珏贺公子。”
话音刚刚落,突然听得屋顶传来瓦片碎响。
段云深和小苟子两人一起抬头。
小苟子奇道,“宫里的野猫又上屋顶了?”
屋顶上的贺珏、渡鸦、景铄:……
贺珏笑起来,声音压低对着景铄调戏道,“原来我是你白月光?这怎么好意思,要不小的今夜便留下为陛下侍寝,也好解解陛下的相思苦?”
景铄不冷不热地看了贺珏一眼——所有的嫌弃都写在这一眼里了。
景铄深知自己那皇叔景逸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这皇叔是只笑面虎,瞧着温雅和善,实际上那张嘴不经意间就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暗种猜忌勾人反目。
知道景逸这个时间点还没离开宫殿,他就猜到自己这皇叔要去找段云深挑拨,种下猜忌的种子了。
猜到这一层,景铄便有些难安。
他也说不清是为何,但是只要想到那个为自己抓住刀刃,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亲自己的人,从此对自己心有猜忌,再不靠近自己,就觉得心里像是冒出了一粒一粒的疙瘩。
贺珏玲珑心思,隐约已经看出这云妃在景铄心中地位不一般。
此时便本着看热闹的缺德心思,撺掇着景铄到了段云深的屋顶上。
若是景逸真挑拨了段云深,且成功了的话,必定会在回到宫殿之后有所显露,最起码会心神难宁。
他们此时在屋顶观察,倒是正好。
好巧不巧,正好赶上这名为小苟子的太监在那儿埋怨什么娘娘夜夜去看陛下,不知陛下领不领情的话。
这时候段云深哪里还管得屋顶上的猫,满心想着景铄心中的白月光。
这暴君真要心头有白月光,那自己接吻续命的事儿岂不是很难做成长期买卖??
我现在申请给他当白月光的替身来得及吗?
段云深把小苟子的注意力拽回来,“那贺什么的是什么样?”
小苟子:“奴才进宫时间短,也没见过。只是听闻这贺二公子原本是京中出名的神童,熟读兵法,不过十余岁便和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老将军,沙盘推演各大战事,那是运筹帷幄,颇有将才。”
段云深:……
懂了,我明天就补兵法!
小苟子:“原本这将军之位,老将军是要放话给贺二公子的。只是天妒英才,这二公子有一年冬夜不幸落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只剩下一口气儿了。最后虽然救过来一条命,但是身子骨彻底不行啦,落下病根,提不得剑,挽不得弓,废了。”
段云深:……
我……我改天晚上跳个湖??
——嗯还是算了,淹死了怎么办。
小苟子:“本来武不成,还可以做文官,只是这贺二公子因为身子废了,大受打击,从此成了一个游手好闲听曲看戏的二世祖。”
小苟子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咱们这陛下还是太子——那时候的陛下还不像现在这么疯,仁慈纯善,敏而好学。老将军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从打击之中恢复过来,让他交良友也散散心,就将他送进宫里给太子做伴读,两人从此结缘。”
段云深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自己手还被小苟子抓着上药,简直想抓一把瓜子边听边嗑。
小苟子把药粉均匀地撒在段云深的伤口上,然后一边包裹一边讲了贺珏和景铄是如何月下定情桥头私会,景铄对着贺珏给的肚兜相思难寄,贺珏因为景铄娶亲垂泪天明。
段云深:……
这个词儿有点熟啊,是不是杂糅了不少传统话本?贺珏没有怒沉百宝箱么?
还有,肚兜是什么鬼?
这时候屋顶的贺珏已经笑得歪进了渡鸦的怀里,强忍着声音笑得身体都在抖,漂亮的桃花眼都笑得眯起来了,全靠渡鸦撑住他维持平衡。
景铄面无表情,但是看样子大概是想把下面那个小太监赐给项一越暴打一顿的。
平日里段云深没有主子的架子,和小苟子也是平等相处,说话不忌讳,弄得这奴才也没大没小起来,大逆不道的话总是不自觉就溜了出来。
小苟子最后总结陈言,“您待陛下这么好,不值得。这样费尽心机为那个疯子陛下,不如早早另觅出路,哪怕讨好讨好太皇太后娘娘,也是好的。”
屋顶上的景铄心中一顿。
这小太监说了这大半天,只这一句踩在重点上了。
段云深是南渝国的皇子,无论他是作为人质单纯在异国求存,还是背负有南渝国给的任务使命,景铄都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不是。
朝中有势力的一个是太皇太后,一个是嘉王。景铄不过一个傀儡皇帝,段云深讨好景铄,确实不值得。
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另寻出路,再找靠山。
段云深用自己的圆爪爪捂住嘴打了个呵欠,为自己一开始相信了小苟子的八卦而深深后悔,与此同时口中随意道,“干嘛要另觅出路,陛下这条路不是挺直挺宽阔的么?”
小苟子:??
段云深:“我的情况特殊,面前只有陛下一条路,没有别人。”
小苟子:“这,是有什么陛下能给而别人给不起的吗?”
“有,比如……”段云深一顿,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咱们陛下的吻技不错,别人就给不起。”
第23章 自我攻略
小苟子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开,傻了似的看着这位云妃娘娘。
原来自家这位娘娘是,是这样的人设吗?
这疯子陛下得多器大活好才能让娘娘这么死心塌地啊?
这,这这这……
小苟子的脑子里止不住地出现了自家娘娘被暴君一脸阴戾地玩弄到崩溃又欲罢不能的画面。考虑到疯子陛下那双残疾的腿,那体位必定是自家娘娘坐在对方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