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面对暴君,他们敢怒不敢言。
“滚吧。”楚琢眉眼被阴寒笼罩,“别打扰他休息。”
一群太医连忙溜出这个低气压场所,他们的王看起来正处于狂暴边缘。
唯剩下一名老太医,还留在原地没走。
楚琢淡淡道:“刘太医还有事?”
刘太医是楚国的老太医,也是军营里的军医。从前楚王征战受伤,几乎都是他处理伤口,几次将楚王的命从鬼门关救回?来,楚王对他也有几分?尊重?。
有些事别人不知道,刘太医知道。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刘太医却敢。
“外界盛传陛下宠姬公子过甚,老臣以为陛下自有分?寸,无可指摘。”刘太医语重?心长道,“但还请陛下也为自己身体着想,您今日怒急攻心是为他,思虑过重?是为他,可还记得您的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姬公子身子骨有损是后天所致,您却是先天不足……”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以为楚王当日暴毙是诈死的假消息。刘太医却知道,陛下先天患有心疾之症,那日是真的心跳脉搏呼吸全无,连下葬都结束了。
可葬礼三天后,陛下却好端端地回来了。
王陵里那具尸骨不翼而飞。
这事说出去骇人,但对君王驾崩后人心惶惶的楚国来说,王能回来当然是普天同?庆。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虚惊一场,刘太医却仍有隐忧。
这病就像不知何时会发作的致命毒药,陛下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够了。”楚琢打断他,“孤知道,退下罢。”
刘太医:“陛下……”
“孤向来能自控。”楚琢笑了笑?,“这回?却不能答应刘叔。孤不是宠他。”
楚琢望向病榻上的青年,慢慢道:“孤爱他。”
刘太医心神?一震。
他在烛火微光下看到帝王眼里的认真,再?也无话可说,默默行礼退了出去。
楚琢久久地望着容与。
床榻上的青年盖着锦衾,容色病殃殃的,皮肤雪白,气若游丝,长睫一动不动,完完全全一个病美人。
楚琢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照顾,苦笑着开?口:“孤就不该今日带你出去,更不该一时心软允你不喝药,这下倒害了你。”
容与身体醒不过来,意识却是清醒着,还能和血玉镯对话。
血玉镯:何必呢?你这不就是作吗?到头来还得喝药,苦难升级,你开?心吗?
容与:喝什么药?我不能靠自身免疫力抵抗过去吗?
血玉镯:这可是古代,姬玉跟个病秧子也没差别了,一个风寒能死人的。你可别打出一个“风寒病故”的be结局,说出去要笑?掉大牙的。
容与: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凡人体质怎么就这么弱,怪头疼的。
这是容与严格意义上第一次生病。魔王本尊是不会有病痛折磨的,前几个气运之子,一个是妖精,一个是星际人类,身体素质都不错。温意初和姬玉都身体孱弱,可前者好歹还是正常人,后者的身体底子已被刑罚弄坏了,他也没想到吹阵风后果就这么严重。
大魔王何曾如此弱不禁风。
容与:听那个刘太医的话,先天不足,不能情绪波动太大……楚王有先天性心脏病?
血玉镯:是啊,原本的楚王就是这么死的。
楚国有桩秘闻,楚王生来便有心疾,太医断言活不过而立之数。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注定英年早逝。
楚王确实是死了。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刀光剑影,仅仅是心疾发作。
若是换个世界,这样身患心疾又横扫六国的君王设定简直是男主标配,可惜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不是他,命运不会眷顾他。何况这还是个be世界,真正的气运之子都惨淡收场,更别提一个路人炮灰。
所以他就这么死了。
凡人便是如此脆弱的生命。再?如何名扬天下,战无不胜,照样能被一场疾病夺去性命。
也是因此,主神才能接替他的身份。
血玉镯:这个世界的正常世界线应该是楚王因?心疾而亡,齐王最后捡了个便宜得到天下。但齐王昏庸无能守不住天下,很快又被新的英雄豪杰推翻……现在主神?大人顶替楚王身份,应该是为了方便救你,但主神大人能力比齐王强那么多,肯定不会被人推翻,那这个世界的历史线又偏离正轨了。大魔王,你得让人推翻楚国!
容与:所以我还真要当祸国妖妃了?
血玉镯:是的。
容与:这还需要我操心?你主人又不会在这个世界当一辈子皇帝,最后肯定要英年早逝的。他死了又没留下子嗣,楚国自然就被推翻。
血玉镯:……说的也是。
容与:你主人用了楚王的身份,是连人家心脏病一块儿继承了?
血玉镯:是的,所以你这个世界对主神?大人好点,别一不小心把他气死……
容与:好极了,他英年早逝的死法确定了。
血玉镯:糟糕透了,我已经先气死了。
第74章 祸水9 祸国妖妃vs嗜血暴君
将血玉镯气得七窍生烟后,容与心情愉悦,身子才稍微缓过劲儿来,徐徐睁开双眼。
果然,他的快乐就得建立在小镯子的痛苦之上。
楚琢见他醒了,神色一喜:“你醒了,头疼不疼?”
看沙漏,这会儿已是三更半夜,楚琢一直守在床头。
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显然容与要是再不醒,他一?宿都不会合眼。
心脏病人怎么能这么熬夜。
不过楚琢的身体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原先的楚王成日里打打杀杀,直到二十六岁才病发身亡,心脏可以说是很强大了。
只是这颗强大的心脏,能忍受千军万马,生死一线,却禁不起容与半点惊吓。
容与用鼻音发出一个“嗯”字,他脑袋昏沉沉,脸蛋白惨惨,皮肤毫无血色,那一声鼻音也轻得如奶猫低哼。
小奶猫哼唧道:“疼。”
楚琢原先还想责怪他任性胡为自食苦果,这会儿也什么都不忍心说了:“孤扶你起来喝药。”
容与:好狠的心!
什么不忍心,这一?句的杀伤力比所有责骂都强。
容与把头一扭,朝向里侧,拥行动表示坚决拒绝。
楚琢不能再由着他:“这回?可不能再任性了,白日就是依了你,才造成这样的结果。你晕过去那会儿,孤真是……”
真是吓坏了。
心跳骤停,也不过如此。
容与闭眼装死。
楚琢端起药碗吹了吹:“孤直接灌了。”
容与抿紧嘴唇,拉起被子蒙过头顶,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这样就看不见楚琢。
楚琢:“……”
“生气?了,不理孤?”
楚琢望着床上隆起的小被包,叹道:“你生什么气??孤才应该生气?。本想着晚上送你一?个惊喜,你倒好,给孤一个惊吓……”
容与又掀开被子,坐起身:“什么惊喜?”
楚琢:“……这下动作倒是快。”
他将一?幅画展开在容与眼前:“给你画的。”
容与目光落在画上。
是雪中开着的红梅。
就像白日里看到的那样,一?截乌漆漆的树枝伸在风雪中,艳丽的红梅开在枝头,画里没有吹落花瓣的寒风,便永远定格在这一?幕。
寥寥几笔勾勒,便将梅花魂都画出来了。
画上墨迹未干,一?看就是才画不久。
容与看了半晌,说:“你一?下午,就在画这个?”
“是啊。”楚琢说,“你不是说想把它画下来,让它永远开在枝头。”
容与收回视线:“折子都不批,就在忙活这个,你这是不务正业。”
楚琢把画收起来:“你喜欢不就好了。”
容与泼冷水:“画得丑死了,我不喜欢。”
血玉镯:睁眼说瞎话,主神大人画得比你好多了。
不过这回?血玉镯学聪明了,只是暗中腹诽,没说出来让容与听见。它怕又为主神大人的火葬场添一?把柴火。
虽然为时已晚,火焰已经烧得很旺,不差这一?把柴了……
“有那么丑么?”楚琢不信。
“孤也不是只会打打杀杀。”楚琢似是自夸道,“出身王族,哪能不沾染琴棋书画。虽没你画得好,但也不差。你一?时画不了……孤可以替你画。”
“你看到的风景,想留住的画面,孤都能为你画下来。”
“只是要劳烦你养好身子骨。还有很多风景你没看过,孤没画过,你不把身子养好,怎么出去看世间百态,天地万物?”
容与不言语。
楚琢再次端起药碗,温声道:“就听话一?回?,把药喝了,算孤求你,成不成?”
容与要是这么容易感动,善解人意,他就不是魔王了。
容与冷漠道:“不成。”
说再多话,那苦药味道能变好一?点吗?
不能。
所以都是废话。
楚琢:“……”
“咳咳咳!”报应说来就来,容与才说不能,下一?瞬就咳得惊天动地。
身着单薄亵衣的美人坐在床头,披着长发,咳得面色苍白,眼眶都泛起生理性泪水。那模样真是闻着揪心,见者不忍。
楚琢是最见不得他这样的。
容与抗拒成这样,掰开嘴强灌下去,也怕人呛到。
楚琢沉默一?瞬,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冒犯了。”
容与:“?”
楚琢仰头将汤药喝进一?大口,俯身吻住容与的唇瓣。
容与瞳孔放大,满眼都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然而他现在这具病殃殃的身体无法抵抗楚琢的靠近。
咫尺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睫毛几乎都要贴上。苦涩的药汁被渡进口中,瞬间弥漫开难以忍受的苦味,紧闭的牙关被楚琢唇齿强硬撬开,药汁混着津液一?起没入喉管。
容与挣扎着想要躲开,被楚琢牢牢禁锢得动弹不得。他干脆放弃挣扎,想着把苦药推回?楚琢嘴里,这下反倒像是在迎合亲吻。
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分开时容与轻喘着,眉头深蹙,眼眶含泪——纯粹是被苦出来的。
瞧着像是被欺负狠了。
容与气?得张嘴就要骂人,楚琢眼疾手快地往容与嘴里塞了颗蜜饯。
“……”容与舌尖卷走蜜饯,吃完一?颗,酝酿好气?势继续开骂。
楚琢又喂给他一?颗蜜饯。
蜜饯还是挺好吃的。
容与默默将蜜饯咽下,第三次蓄势待发:“你——”你炸了,听见了吗太阳,你炸了!
楚琢眼睛酿了些笑意:“蜜饯还有很多,想吃吗?”
容与瞬间改口:“你拿来吧。”
楚琢掩了下唇,遮住上扬的弧度:“把剩下的药喝了,就都给你。”
容与:“你——”你还是原地爆炸吧!
楚琢笑吟吟道:“还是说,你想让孤再吻你?”
容与狠狠盯着他,不假思索道:“来啊。”
人类疾病的痛苦他已经体?会到了,比喝药还难受。
两害相权取其轻,长痛不如短痛,他就勉为其难喝一?口。
但要苦一起苦,不能他一?个人受苦。
楚琢一怔。
难道……他也开始对自己有意了?
楚琢倏然弯了眉眼:“孤自然是愿意与你同?甘共苦的。”
容与心道同?甘是我一?人甘,共苦是你陪我苦,其他就算了吧。
又一?个吻覆了下来。
容与靠在床头,绸缎般的墨发散落在枕间,与楚琢的青丝纠缠。楚琢抓着他的手?腕,将苦涩的汤药混合着甜蜜的情意,通过唇齿尽数传递给容与。
苦吗?
药自然是苦的。
甜吗?
爱自然是甜的。
楚琢心中甜蜜压倒口中苦涩,恨不能吻到天长地久。
容与生无可恋,怎么还没结束!
要亲平时都能给你亲个够,又不会不答应,不要挑这种时候延长时间彼此折磨行么?!
药再多也有喝完的时候,楚琢遗憾地回味着,容与则是长舒了一?口气。
楚琢用干净的手?帕仔细擦去容与唇上的药汁:“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头就不疼了。”
容与靠着床头,慢慢滑回?被窝里。
楚琢也钻进来:“今晚孤陪你睡。”
容与翻了个白眼。他们哪天不是一起睡?
“你还是回去吧,万一?我把病气?过给你,你也跟着一?道受罪。”容与懒懒道。
又不能过夫夫生活,床还是一个人睡得舒服,怎么翻滚都可以。
容与现在这一?碰就散架的身子骨,楚琢是万万不敢对他做什么的。
楚琢自动将这话理解为对他的关心,非常暖心:“不守在你身边,孤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容与:“在我身边不是更睡不着觉吗?整夜都要守着我。”
楚琢摇头:“在你身边才能睡得安心。”
容与不说话了,闭眼彻底睡过去。
他在那一瞬间想起那个患有重度失眠,需要抱着红鲤鱼抱枕才能勉强入睡的星际典狱长。
要不是这世界的楚王本就确有其人,他简直怀疑太阳的心脏病是不是被他吓出来的了。
楚琢看着他睡过去,将枕上凌乱的青丝都撩到容与背后,免得容与头发被压到。
他留了点私心,特意留下一?缕在容与身前,与自己的头发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