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怎么做?”她弱声道。
既然大错已成,即便伽罗让她以后别再靠近萧桐,收回对萧桐的所有心思,她也心甘情愿!
若是相府继续迁怒,她还可以离开牙行,一人承担所有!
却见伽罗又没了底气,垂下脸,道:“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你在她心里,始终是最特别的人。”
“可你今日怎么这么傻,你就不怕连累了她吗?”
“她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最后一句,像是箭矢,直直戳进了司清湖心坎里。
对呀,她不是挺喜欢萧桐的吗,冲动泄愤之前,她怎么不想想萧桐?
相国是她爹,可也是官僚、是权贵,萧桐只是一介商贾,她好不容易从狱中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把牙行经营得有起色,今日她不仅差点断送了她的产业,还差点害了她的命!
她是不是受偏爱太久,变得任性了?
泪水,再次蔓延到眼眶,她舒了口气,低着头道:“对不起,我也……我也喜欢她,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请你好好照顾她。明日我会离开牙行,亲自登门相国府,绝对不会再牵连她。”
这……
伽罗霎时一怔,然后无奈笑了,“你在想什么了?”
司清湖疑惑地抬起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吗?
看来她是把司清湖吓着,伽罗赶紧把话说完:“既然四郎在宴会为你扛下了一切,这事应该就过去了。若是你还是离开了,她该有多难过。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若你真的喜欢四郎,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多为她想想,好好照顾她。”
伽罗的眼眶又红了,补充道:“我就……我就不掺和你们了!”
自从她发现司清湖也喜欢萧桐后,想了许多。
既然四郎不喜欢她,眼里只有司清湖,她再有想法也是徒劳。换作别人她还能争一争,可那人是司清湖。且不说四郎自情窦初开就喜欢司清湖,光凭她那相貌,才华,即便她是忽然天降的,她也难以匹敌。
算了,抢不过,天下女人这么多,说不定能找到比四郎更好的!
司清湖看着伽罗潇洒离开的背影,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里,所有人都指责她是累赘,逼着她离开萧桐,然后她去了相国府,向李枣坦白一切,请求他不要迁怒萧桐。李枣答应了,但永远把她关在府中,了此残生,不让她出去卖艺丢了他相国的脸!
如今梦醒了,她还能留在萧桐身边,有人祝福她,这种感觉,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傍晚的时候,相府的宴会所有人都散尽了。
李枣走回内堂,脸上怒火中烧,周氏和李渝跟在他身后,不敢吭声。
李枣转身瞪着周氏,指着她骂道:“成事不足的妇人!”
周氏不以为然,反驳道:“我怎么了,司清湖骂咱们,我这不是为你出头吗 ?”
李枣气得手指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站立不住,坐了下来。
本来司清湖改唱词在第一折 ,后面还有三折,那斗志昂扬的气氛早让在场的人忘了这回事,待艺伎侍奉斟酒后,他便要展开正题,逼迫求和派的官员重新站队。
结果就是他的好夫人,突然又揪出司清湖改唱词那一茬,把整个宴会的气氛都搞变味了。当他要阻止的时候,已经被楚国公牵着鼻子走了!
这不怪她,该怪谁?
“我就不应该让你参加这宴会!中秋过后,我都无脸面向官家交代了!”
周氏又控诉道:“你怎么不怪那司清湖,就只会挑我来捏!”
提到司清湖,李枣忽然瞪着周氏,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她身上。
周氏如坐针毡,气势也弱了,怯怯地,不敢与之对视。
李枣狠道:“我就不相信你没怀疑她是澈儿,竟然还故意为难她,煽动所有人向她发难,你这毒妇!”
周氏死猪不怕开水烫,冷笑道:“我看你是想女儿想疯了,她怎么可能是澈儿?不过是楚国公收买的一个艺伎!”
这个猜测,她自己也无法信服,若司清湖是楚国公收买的,楚国公就不会附和她,怂恿在场的官吏为难她了。
显然,楚国公也不待见司清湖和萧桐。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希望李枣再去纠结司清湖是不是李澈,万一真的是,把她接回家了,她们母女的身份岂不是很尴尬?
到时候,整个汴京上层都知道李相国府中还有一个嫡长女,现在的相国夫人是小妾扶正上位,女儿只是庶出的!
李枣也不是蠢人,周氏能想到的,他岂会想不到?
他懒得听她狡辩,还是找人打探打探司清湖的身份,若当真是他的澈儿,他还要想一个既不能失了他的颜面,又能为司清湖接受得了的两全其美的法子,把她接回家!
入夜时分,天空黑了下来。
萧桐还在牙行的书房沉睡着。
司清湖打来了一盘热水,举着火折子点燃了两盏油灯,然后坐到榻前,暖黄的灯光,映照着萧桐恬静的睡容。
司清湖拧起巾帕,轻轻为她擦着脸。温热的巾帕从额头一路擦至嘴唇、下巴、脖子。
她把萧桐的双手从毯子里牵出来,像是宝贝般捧在手中,擦了手背,又翻过手心。
把巾帕放回盆中,她就静静地坐着,凝望着萧桐。
萧桐枕在软枕上 ,头发还是束着,戴着银冠。
即使闭着眼睛,也俊俏得让司清湖着迷。
她忽然想起出发的时候,萧桐还像个孩子一样明里暗里求她赞美新发型。她还故意说她不好看。
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她抬捧着萧桐的脸,柔声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
她又再想起自己犯下的错,内疚了起来,道:“从今往后,在我心里,谁都没有你好看!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这么任性了。”
她抚着萧桐的脸,指尖抚过她的眼睛,描摹到她的鼻梁、鼻尖,最后落在两片唇瓣中央,像是摸到了什么奇妙的物事,内心跃跃欲试。
眼眶挂着泪水,灼热的目光看着萧桐的唇,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脸慢慢靠近萧桐的脸,鼻尖轻点在一起,她稍稍挪移,柔软的红唇就像两片花瓣,吻在萧桐的唇上。
她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滑落在脸上。
从今以后,她会用所有的爱,回报给萧桐!
第38章 被亲了
萧桐做了一个触感分外真实的梦,梦里,一只已经去了皮的软软的水蜜桃送到唇上,冰凉,却柔软,香香甜甜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张开嘴,用力嘬着果肉和甘甜的汁液,水啧声在耳边响着。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桃子,她努力想睁开双眼,看看它是否真实的存在,可眼皮却像灌了铅,有千斤之重,越是挣扎,她觉得越乏力,最后意识变得模糊,脑海再次成为一片空白。
第二天,她醒了过来,睁开模糊的双眼,揉了揉,才发现自己在牙行的书房里。昨日从宴会上,到马车上的情景清晰地涌回脑海。
司清湖在宴会上控诉李相国宠妾灭妻,逼迫她离家出走,后来被恶毒的相国夫人当众为难,自己为她挡了酒,在马车上,她因为担心她,哭得不能自持。
“清湖。”
她的心忽然像被人绑了绳子,狠很地抽痛了一下。
如果李枣真的是清湖的生父,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痛苦,八岁的年纪就离家出走。每多想象一层,她的心就多一阵剧痛。
她偶遇伤害过她的家人,本就痛苦,昨日在马车上,她那样子还把她吓哭了。
想到这,她心疼又内疚,坐起来,掀开毛毯下床,想去看看司清湖。
打开书房门,天色才亮,秋天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前院,但还是能看清远处,有两个男艺伎背着包袱,谈笑着,走在前院的长廊上。
萧桐知道,今日已经八月十三了,他们是要赶回家过中秋。
本来中秋是个休沐的节日,勾栏里看客也会有不少,但萧桐想到前段时间《花木兰》赚了不少钱,牙行里的艺伎好几年没有在这个节日和家人团圆了,于是大手一挥,没给自家艺伎接中秋的演出,特意给他们放了三天假。
萧桐往后院走,与他们迎面碰上,笑着打了个招呼。却见他们回应萧桐后,走的时候还回头多看了萧桐两眼,笑得十分暧昧,还低声讨论了起来。
一人道:“当家的昨夜好生风流,真是羡慕!”
另一人也笑道:“就是呀,咱们身为男子,真是自愧不如呀!”
声音虽然不大,但刚好能传到萧桐耳里,萧桐疑惑不已,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至于吗?她不过是醉酒在书房睡了一夜,他们怎么说得她好像住了一晚青楼似的?
她又继续走,穿过长廊,来到后院的甬路,迎面走来一个背着包袱三十多岁的女人,是牙行厨房的厨子,萧桐又笑着打了个招呼,“唐姐姐,回家啦?”
那女厨子看到萧桐,本来满脸笑容,但走近后,看清萧桐唇瓣上,还有左边嘴角附近,满满的口脂,一片鲜红,像是团火,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一向保守,立即抬手挡在眼边,不敢再看,随便回了一句就踩着碎步急急往前走了。嘴里喃喃自语,“哎呀,当家的怎么能如此放肆?”
这句话传到耳里,萧桐终于忍无可忍,脚步停了下来,满脸莫名其妙,甚至还觉得有点冤枉,气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了?
又是风流,又是放肆,她昨晚是做了什么吗?
这时候,萧玉奴背着斜肩小挂包,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吃着糕点,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走出来。
她没有家人,今天休沐,约了好友逛街呢!
待她上来,萧桐故意挡在她面前,道:“玉奴!”
萧玉奴看到萧桐后,一把抱了过去,激动道:“当家的你醒了,昨日真的快把我们吓死了!”
她是《花木兰》的伶人之一,昨日看到萧桐像是昏迷了一般被扶着出宴会场,可把她吓坏了,如今萧桐能完好无损站在她面前,她哪里能控制得住激动?
可是,当她放开萧桐,看到她嘴上、嘴边狼藉的唇印,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然后红着脸颊轻笑起来。
果然,连萧玉奴也和其他人一样,看到她的脸,反应就变得莫名其妙。
怒火自心底升起,萧桐严肃道:“你笑什么,快说,我脸上到底有什么?”
萧玉奴掩着嘴忍不住多笑了一下,顺手从小挂包掏出一块方形的小铜镜给萧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萧桐疑惑地翻过镜子,差点吓得跳起来!
细小的镜子里,映出她白皙好看的俊脸,可是两片嘴唇像是肿了一样,一片鲜红,左边嘴角旁印着的口脂,有两弯细细的弧度,显然是嘴唇的形状!
卧槽,她昨晚……被人亲了?
从这弧度看,那人应该是个女人,且嘴唇应该很好看!
萧桐食指抹了抹上唇,看到指尖上的鲜红,终于完全相信这是口脂了。
原来昨夜那个触感真实的梦不是梦,她也不是在吃水蜜桃,而是在和人接吻!
“当家的你不知道吗?”萧玉奴笑问。
萧桐反问:“我昨日回来后应该就一直躺在书房里,谁去那儿看过我?”
萧玉奴掰着指头开始回忆,念念有词:“我……萧榛姐姐,萧椅姐姐。”
她每说一个人名,萧桐就下意识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看这口脂的厚度和狼藉程度,再结合昨夜的梦境,想必这个吻也不轻,不像是不带感情的浅吻,所以不可能是她的两个姐姐!
“还有呢?”
萧玉奴想了想,又道:“还有清湖姐姐。”
“清湖?”
听到这个名字,萧桐的心仿佛跳漏了一拍,不知觉间,所有的怒火都化为暖阳。目光柔软了下来,眼睛眨了眨,痴痴的,像是做梦那般,不敢相信。
“是清湖。”
司清湖喜欢她?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昨日她在马车上,因为担心她,泪水像是泉涌,收也收不住,说是喜欢也不为过!
她抬起镜子,控制不住地露出臭美的小表情,左右摆了摆头,换着不同的角度欣赏着唇上和嘴边的口脂,勾起了一抹舒适的弧度。
好像还挺好看的。
忽然,萧玉奴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伽罗姐姐!”
嘴角的弧度瞬间从上翘拉成了拱形。
她咬了咬牙,满脸都是欲哭无泪,从齿逢挤出两个字:“伽罗!”
伽罗两年前就亲口说过喜欢她,私下言行也大胆放肆,毫不避讳,可以说她的喜欢是众所周知的。
伽罗和司清湖,哪个更有嫌疑?
用脚想都知道了!
一想到梦里那只她又嘬又舔的水蜜桃是伽罗,难堪的感觉汹涌袭来,她气呼呼地把镜子塞回萧玉奴手中,逃似的往牙行的厨房跑去。
萧玉奴赶紧喊道:“哎当家的我还没说完,伽罗姐姐很早就走了。”
萧桐的身影早像一溜烟似的散去,后半句话的声音也逐渐地弱了下来。
萧桐跑进厨房的院子,看到院子中间有一大缸水,赶紧舀起一瓢,躬着身,不断地用手舀着水用力擦到唇上,嘴角,还连含了几口水漱了漱口腔,噗的喷在地上。
好她个伽罗,竟然敢趁她喝醉酒亲她,看来她拒绝她还不够明显。待她下次一来,她得再找个机会重申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