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也不承认,别开视线小声道:“没有躲,我刚刚才到的。”
秦昭注视他片刻,没拆穿,只是道:“进来试试衣服,看有没有哪儿需要改。”
贺大婶制衣手艺不错,衣服做得十分合身。有日常穿的长衫,也有方便干活的短打,不过景黎最喜欢的还是那件石榴红的外衣。
古代的衣服穿着比较麻烦,景黎穿了这么多天也没习惯这衣服该怎么系带。
都是秦昭帮他穿。
那双修长的手指牵着两边系带,熟练地在腰上绕了几圈,系紧打结。秦昭本来就高,此刻不得不略微弯腰低头,呼吸就喷洒在景黎耳边,让他有点发痒。
偏偏秦昭好像毫无察觉,帮他系好衣带后,又理了理衣襟。
景黎皮肤很白,颈部皮肤更是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见皮下淡青的血管。
秦昭视线在那上面游走片刻,却不由觉得有些遗憾。
景黎现在已经摸出了化形的规律,只要每天回水里泡一个时辰,再吃饱睡好,身上就不会再浮现鱼鳞。
秦昭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人身上附着鱼鳞的漂亮模样了。
秦昭靠得太近,景黎稍稍往后躲了一下,轻声开口:“秦昭……”
“嗯?”
“刚刚那个女孩子……”
秦昭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直起身,语气有些揶揄:“我还当你能憋多久不问,这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过。”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景黎耳根有点发烫,道,“她看起来对你有意思嘛。”
秦昭淡声道:“可我对她没意思。”
“为什么?”景黎好奇地问,“你不喜欢女孩子吗?”
秦昭坦然点头。
景黎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也对,你好像喜欢双儿。”
他还记得,秦昭之前许的愿望是想要一位夫郎。
临溪村没有双儿,所以他还没有机会帮秦昭实现心愿,但答应的事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不对。”秦昭垂眸看他,轻轻道,“我也不喜欢双儿。”
景黎眨了眨眼。
不喜欢双儿,那为什么说想要夫郎啊?
等等,他说自己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双儿。
难道说……秦昭他竟然喜欢男人?
景黎仰头望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发愁。
这些时日他有意打听了一下双儿的事情,知道双儿在这个时代地位不高,换个思路来说,如果秦昭看上了哪家的双儿,想要娶进门并不算难。
可现在,一旦变成了男人……
虽然男子不是不能成婚,但哪家男人好端端愿意嫁给另一个男人啊,何况还是这种注重传宗接代的小山村里。
好难。
他要去哪里给秦昭找个男人嫁给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景黎:愁死鱼了。
————
第31章
自从看见那女子来找秦昭之后,景黎的兴致就始终不高,就连午睡都没有和秦昭一起,而是自己默默回了小木桶里。
小锦鲤把自己沉进水里,缩在木桶底部,从头到尾每一片鱼鳞都写着不开心。
秦昭望着在水里自闭的小锦鲤,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进水里,揉了揉小鱼的脑袋,道:“我出门一趟,你留在家自己当心,别被人看见。”
小锦鲤轻轻摆动尾巴,脑袋在秦昭手指上蹭了蹭。
秦昭莫名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了委屈。
这小家伙,多半还在生气中午那女子来的事情。
秦昭心中这么猜测,因此他打算去贺大婶家一趟。
秦昭从不在意村中人的看法,也不愿为了人际关系浪费时间。因此很多事情他虽然心中明白,却很少出面干涉。
比如今日这件事。
中午那女子来他家,个中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按照他的性子,原本只是想把人打发走了事,不想过多理会。
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若只是简单将人打发走,却不把事情说清楚,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少。
他可不想看到小鱼每次都因为这些事而不开心。
小院的门没关,贺大婶正站在院子里晒衣服,秦昭敲了敲门。
“谁啊?”贺大婶探头出来,见是他来了,脸色瞬间沉了些许。不过她没表现得太明显,走过来勉强笑了笑,“是秦昭啊,怎么了,衣服有地方要改?”
秦昭温声道:“没有,大婶的手艺极好,我夫郎穿着很合身。”
一口一个夫郎。
贺大婶对秦昭着实有些气闷,却也不好表现出来,耐着性子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秦昭道:“是为中午送衣那位姑娘。”
今天去给秦昭送衣服那位女子乳名阿秀,是贺大婶家的外甥女。
小姑娘总喜欢模样好看的男子,阿秀也是这样。她一直很喜欢秦昭,只是先前家中长辈觉得秦昭太穷,又三天两头卧床不起,要是把女儿嫁过去,只能是伺候人的命。
因此坚决不允许阿秀与秦昭来往。
可现在不同了。
秦昭的日子眼看着好了起来,气色也比以前好许多。听说他帮陈家那长孙做的批注,连镇上的先生都赞不绝口。
他们这种小山村里最敬佩读书人,要是日后真考取功名,那可就飞黄腾达,前途无量了。
因为这样,村子里许多家里有尚未婚配的女儿的农户,都开始盯上了秦昭。
秦昭生得好看,几乎没有女子不愿意嫁给他,至于秦昭家里那位夫郎……
且不说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双儿在家里的地位连妾都不如,自然没有人会考虑到那位夫郎的感受。
而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秦昭也不会在意这些。
毕竟能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不比养一个不能干活,又不好生养的双儿来得好么?
贺大婶知道村里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便与阿秀她娘一合计,决定率先下手。今日她趁秦昭家夫郎不在,让阿秀以送衣的名义,先和秦昭见上一面。
阿秀家在村里有几间屋子,地也有四五亩,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家境。
在她的认知里,秦昭应该不会拒绝。
可她没想到,这人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把人给赶了回来。
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姑娘在村里的名声可怎么办?
因此,贺大婶其实对秦昭有些不满。
此刻听见秦昭又提起阿秀,贺大婶心头又升起一丝希望。
莫非是后悔了?
又或者是当时怕被别人看见,所以才没让阿秀多留一会儿?
她刚在心中这么想着,便听秦昭又道:“希望贺大婶日后别再如此行事,此事若传出去,对姑娘家名声不好,而且……被我家夫郎看见,他会误会。”
贺大婶:“……”
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夫郎!
贺大婶脸面上有些挂不住,索性也不和秦昭绕圈子,直说道:“秦昭,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村里多少人在你这个年纪,儿子都能下地帮着浇水了。你现在娶个夫郎回家,他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生出儿子来?”
这山村闭塞,村中人的想法素来如此,秦昭没与她争辩,只是摇摇头:“我并非为了这些。”
“那还能为了什么?”贺大婶难以理解,“难不成你只是喜欢他?”
秦昭心头微微一颤。
这当然不需怀疑。
若不喜欢,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梦到那张脸。若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明知那小鱼可能是只小妖怪,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养了他这么久。
若不喜欢,怎么会百般下套,让那小家伙扮作他的夫郎。
自然是喜欢的。
秦昭按捺下心头那点悸动,轻轻笑了笑,坦荡点头:“对,我喜欢他。”
“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令他不悦,更不希望有任何事伤害到他,除了他之外,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
“言尽于此,万望贺大婶谅解。”
他说完,不再管贺大婶会作何反应,转身离开。
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村里的消息传得快,很快大家都会知道秦昭并无娶妻意愿,不会再来打扰他。
这下……小鱼也该消气了。
可秦昭并不知道,景黎烦心的事其实根本不是这个。
自从中午秦昭明确说了不喜欢女子之后,景黎就再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里,他愁的只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秦昭找个男人?
就算不是为了留下来,他也觉得应该帮秦昭实现心愿。
他这所谓锦鲤跟在秦昭身边混吃混喝几个月,一点作用也没有体现出来过。
这样不好。
可景黎思考了一中午也没想出该怎么办。
小锦鲤在水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吐出一串泡泡。
他想得有些犯困,想回床上睡一下。小锦鲤跳出木桶,变回人形,刚披上衣服,就听见有人敲响房门。
“秦昭,你在家吗,是我!”来人声音中气十足,景黎走向门边的脚步顿了下,不是特别想去开门。
是陈彦安。
这小胖子每次来都没好事。
可小胖子敲门敲得坚持不懈,扰人得很,景黎别无他法,只能上前拉开门。
“秦昭不在,你找他有事吗?”他没好气地问。
陈彦安显然没想到会是他来开门,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耳朵刷地红了。
“我我我……”陈彦安从耳朵红到了脖子,结结巴巴,“我……我找秦昭有事,我……”
景黎:“……”
这人什么毛病?
他身体朝前倾斜,仔细观察陈彦安的脸:“你脸好红,生病了?”
“没、没有!”
陈彦安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他当然也知道秦昭家来了位夫郎,可这几天他忙着自己家里的事,没机会过来。
今天来找秦昭,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私心,想看看秦昭那位传说中很漂亮的小夫郎到底是什么模样。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年纪还很小,眉头微微皱着,五官清秀又漂亮。他一袭长发还没来得及挽起,如瀑般披散在身后,衣襟略微有点散乱,看得陈彦安呼吸都快停了。
景黎有些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要关门了。”
“有,有!”陈彦安恍然清醒,道,“我找秦昭有很重要的事要谈,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一会儿再……”
景黎本想先把人打发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话头。他朝陈彦安偏头一笑,大开房门:“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
陈彦安:“!”
“我我我……这不合适吧,秦昭他都不在,我我我……”陈彦安语无伦次,被景黎用力一拽,拽进了屋。
“坐好。”景黎把陈彦安按在桌边坐下,还很有礼貌地给人倒了杯水,才在他面前坐下。
小胖子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景黎支着下巴,笑得温和:“你喝水呀。”
“哦,喝水,喝水……”陈彦安灌了一口水,还因为喝得太猛呛了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噗。”景黎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小胖子之前也这么可爱吗?
陈彦安脸色涨红,道:“要不我还是先回去……”
“别急。”景黎拦住他,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我让你进来,其实是因为有点事要找你帮忙。”
陈彦安一怔,回头上下打量他。
景黎道:“就是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
“没有!”陈彦安蹭地跳起来,义正言辞道,“你嫁给秦大哥,就是我秦大哥的人,也就是我嫂子。我这人是浑了点,也胸无大志,但好歹是个读书人,绝对不夺人所好,更不会和嫂子不清不楚。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
景黎:“……”
景黎:“???”
小胖子胡言乱语什么呢?
景黎又气又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
“就是什么,你穿成这样,把我拉进屋,还把门关上,你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吗?”陈彦安道,“我秦大哥过去可能是有些不清不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既然嫁过来就要守夫道,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真不是……”景黎话音一顿,问,“什么叫秦昭过去有些不清不楚,他过去怎么了?”
陈彦安一愣,扭头:“不知道就算了,我不会说的。”
景黎眉头皱起。
是与秦昭身上的病有关么?
还是与他身世有关?
秦昭当初是被陈家救回来,陈家人一定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景黎问:“你知道他的病是什么?”
陈彦安回答:“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清楚得很!他刚来村子那年病得爬都爬不起来,药都是我去抓的!”
“他到底是什么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景黎还想再问,可陈彦安死活不肯再透露半句,他只好暂且作罢。
他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那就先不说这些了,我是有事想向你打听,你别紧张。”
陈彦安不敢坐,站在门边,警惕地望着他:“你说。”
“我想问问,村中还有多少未婚男子?”
陈彦安惊愕:“你对我下手还不够,还想着找别人?!”
景黎:“……”
二人对视一眼,陈彦安移开视线:“好吧,你先说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