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起当初靳良泽对其父母的托词——他不举。
　　“……”
　　“……”
　　“……”
　　三个人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这样的气氛直到靳妈妈和保姆把饭菜端出来，招呼他们吃饭才结束。
　　想到那次见面韩昀就想笑，靳良泽把剥好的龙虾放到他嘴边，韩昀啊呜一口咬住，含糊不清地问他：“伯父喜欢什么，烟、酒、还是茶？”他打过交道的长辈总会喜欢这三样的其中一样……嗯，一些因利益关系结实所以喜欢钱的另说。
　　“不用了，他喜欢什么他会自己买。”靳良泽说，他也想起了上次三人的见面，笑说，“你这么辛苦，爸怎么舍得收你东西。”
　　韩昀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少发点骚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他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靳良泽咳嗽了一声，然后又不要脸地凑上去，“别这么说，你不是也很喜欢嘛。”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韩昀没好气地扯了把他的脸。
　　虽然靳良泽这么说，但该尽的礼数要是得尽周全的，韩昀打听了靳爸爸的喜好，然后托朋友在南边某个盛产茶叶的小镇买了几斤茶叶，又从家里酒柜挑了瓶拉菲包装起来，一起装进纸袋里。
　　这次生日靳良泽的姐姐靳樱也回来了，看见两人终于成了事儿她是欣慰得很，拉着韩昀数落靳良泽的不是，把他从小到大的糗事都说了个遍。
　　半个多小时后，靳良泽好不容易把人抢回来，赶紧拉着韩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边说：“当初刚和你认识的时候她说要给我写攻略来着，还说要赶紧回来教我怎么追你，结果拖到现在才从美国回来，我要是等她来教你早就找了别人了。”
　　韩昀忍不住笑，真是亲生的姐弟俩。
　　*****
　　韩昀的生活过得很顺心，工作上也一切顺利，就算有些不顺利的地方也因为靳家的关系而重新变得顺利起来，一时之间可谓是风光无限。
　　徐嘉懿那边的剧组拍摄六个月左右就杀青了，电影前期冯导筹备了很久，做好各项准备后拍摄便也流畅起来，剩下的就是后期制作和发行了。
　　拍完电影徐嘉懿也没和韩昀说，自己一声不吭地拉着行李就回了韩家。
　　那时候靳良泽已经正式和韩昀同居，和他睡一间房一张床，连客房都省了。
　　徐嘉懿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多，平时韩昀六点半的闹钟起床，他便没有回房间，在韩昀门外抱着膝盖蹲下，背靠着栏杆面向房门，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一边等着韩昀起床。
　　他粉丝其实很多，但因为是新人，出道才三年，只演过两部电视剧的男一和另外几部电视剧电影的男二及其他角色客串。经纪人很谨慎，接的片都是中规中矩的和他本人相差不会太大的角色，虽然没有质疑演技的声音，但那纯粹是因为那些片子根本体现不出什么演技。而现在徐嘉懿接了冯导的电影，这块大蛋糕不知道多少一线二线的流量小生盯着，没想到却被一个后辈抢了去，要说不眼红肯定是假的，剧组微博官宣后铺天盖地的营销号跟疯狂黑，不少路人也被带节奏。加上徐嘉懿的粉丝年龄层偏低，大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孩子，在各种网络论坛上吵得不可开交，极败好感。
　　徐嘉懿本来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的，毕竟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只要自己问心无愧的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红起来，于是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徐嘉懿刷着微博，上面营销号各种黑他整容、被包养、耍大牌等乱七八糟的传闻，在不兴实名制的网络上，每个人隔着网线仗着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谁长什么样，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能问候别人的祖宗十八代。
　　徐嘉懿不是第一次看这些，他甚至都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往下划拉着页面。直到看到某一条微博，上面说他被某个知名企业的老总包养，配图是韩昀和他的照片，看得出来是手机拍的，模糊得很。那是两个人一起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拍的照片，韩昀偏头和他说着什么，只拍到他的一小半侧脸，徐嘉懿却是整张脸入境，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亲密地和他肩抵着肩挨在一块儿。
　　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十分可观，评论更是成倍地往上涨，每次刷新都是几百条几百条地增加。
　　徐嘉懿抿了抿唇，心里竟还有些小雀跃，点开原图保存了下来。
　　没过多久，韩昀房间里的灯亮了，徐嘉懿收起手机站起来，刚要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闹声，随后房门打开，韩昀走了出来，靳良泽从后面抱住他，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韩昀最先看见徐嘉懿，他还穿着睡袍，身后的靳良泽已经一只手解开了腰带摸进了他衣服里。他愣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和徐嘉懿对视了几秒，直到埋首在他颈间的靳良泽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抬起头来。
　　“……”徐嘉懿张了张口，扯出一个僵硬而苍白的笑，“阿昀。”
　　靳良泽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飞快地帮韩昀拢好衣襟系上腰带，然后冲他笑了笑，“小懿回来了。”
　　神色语气皆是自然，颇有一番大家长的姿态，仿佛他徐嘉懿才是个外人，才是入侵他们生活的那个外来者。
　　“……”
　　小孩儿的眼神如果是刀的话估计靳良泽已经死于非命了，韩昀叹了口气，发了短信给秘书请了一早上的假。
　　一起吃过早饭后，他把徐嘉懿叫到书房促膝长谈了一番，不过韩昀有些意外的是近半年的拍摄后小孩话更少了，脸上也变得没什么表情。他知道这段时间里网上关于徐嘉懿的□□很多，成年人都不一定捱得住网络暴力，更不用说徐嘉懿这个二十出头的小朋友了，所以还是耐心地开导着。
　　其实不久以前经纪人也曾经就公关问题和他谈过，韩昀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现在澄清了反而会有更多黑子蹦出来，不如等电影上映了靠作品说话，到时候经济公司、艺人和所谓的‘包养人’韩昀自己，三方面一齐发公告澄清并且聘请律师就造谣的大V追究责任，比现在花力气和金钱买水军更有用。
　　但他怕徐嘉懿沉不住气，便把计划先和他说了，小孩儿听完只点点头，神色淡淡：“都听你的。”
　　他确实是沉不住气，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韩昀和靳良泽的关系。
　　“你和靳良泽在一起了。”徐嘉懿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韩昀点头，姿态从容。
　　“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也回靳家老宅过，以后良泽都会住在家里。”
　　“那我呢？”
　　徐嘉懿轻声问，声音微颤。
　　“你要他，不要我了，是不是？”
　　“哪里的话，”韩昀笑容温柔，“小懿，这不是单项选择题，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要谁不要谁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嘉懿咬牙，语气有些失控，“我爱你，韩昀，你知道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说那种话，我——”
　　“好了，”韩昀打断他的话，“小懿，跟组拍摄了六个月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不能提？”徐嘉懿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手臂，“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什么不能提，这有什么见不得——”
　　“徐嘉懿！”韩昀拔高了音调，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分外刺耳，“你不是孩子了，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韩昀向来温和，很少和他这么大声说话，徐嘉懿懵住了，仰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希望你再说这种话是因为我不想让良泽误会什么，我和良泽已经在一起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不想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他那里去。徐嘉懿，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这话很直白，甚至是直白得让人难堪了，徐嘉懿沉默着低下头，他以为他会哭，会难受，可是意外的是并没有。他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就像有股穿堂风自胸腔穿过，呼啦啦地卷走了所有的东西，什么都没给他剩下。
　　也许这是因为这个真相已经在他潜意识里埋藏了很久了，明明早已经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固执地不愿接受事实，只看见自己想看到的。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弃，他怎么舍得去放弃？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徐嘉懿也不愿放手。
　　*****
　　一个月后，剧组放出了电影预告片；半个月后，电影上映。
　　韩昀站在街头，某个广场的LED屏幕上是徐嘉懿的巨型海报。电影上映的前五天就狂揽了近3亿票房，网络上关于演技的质疑声消失了大半，剩下的所谓耍大牌、被包养的传闻也由经纪公司和韩昀两方面发了公告澄清，并且晒出律师函，言明再有造谣者将对其依法追究责任。
　　前期徐嘉懿被喷得有多惨，电影上映后各方反击所取得的成效就有多大，各种通告和广告接踵而至，徐嘉懿和剧组跑遍国内为电影站台宣传，后续的两个月里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是在高铁和飞机上度过，他没有再回过家，都是用微信或者电话和韩昀联系。
　　一个半月后是金鹤奖的评选，冯导的电影获得提名，导演以及男女主角共同出席。
　　那个晚上韩昀正在外面和靳良泽吃饭，徐嘉懿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
　　【阿昀，你会不会来？】
　　【阿昀，你来现场好不好，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我都希望有你在。】
　　【我很紧张，你陪我说说话，阿昀，求你了。】
　　【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熟，镁光灯照得我头疼，我想看看你，哪怕听一下声音也好，阿昀，你理我一下。求你了，别这样对我。】
　　……
　　手机的屏幕亮了又灭，反反复复数十次，靳良泽抬头看他，问：“真的不回个电话？”
　　韩昀摇头，按了关机后收到口袋里。
　　吃完饭后他们去附近的电玩城玩了一晚上，等到抱着一只兑换得到的巨型皮卡丘出来时已经是快凌晨十二点了。韩昀费劲地把皮卡丘的大屁股塞进车后座里，坐上驾驶座开车回家，靳良泽拿出手机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结果在通知页最上面的却是各个新闻APP推送的头条。
　　【新一代年轻小生徐嘉懿荣获金鹤奖最佳男主角】
　　【新晋金鹤影帝徐嘉懿：致我最爱的人】
　　【徐嘉懿：我所愧对的过去，我所辜负的人】
　　……
　　靳良泽心情复杂地关了手机，转头和韩昀说：“小懿拿到最佳男主角了。”
　　“哦，挺好。”韩昀说，“发条短信给他说恭喜，记得把我的名一起署上。”
　　靳良泽低头编辑短信。
　　小懿，恭喜你拿到最佳男主角，我和阿昀都为你感到开心，希望你以后会更好。
　　From：靳良泽，韩昀


第52章
　　发完祝贺短信后, 韩昀和靳良泽又去吃了夜宵, 回家的时候刚好碰上徐嘉懿也回来。靳良泽的神色有些尴尬，韩昀倒是自然，笑着和他又说了声恭喜。
　　徐嘉懿低头应了一声，他手上拿着奖杯, 然后又看向韩昀，涩声道：“我以为，你会来。”
　　韩昀歉疚地笑笑：“抱歉, 晚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徐嘉懿没有说话, 韩昀去洗手间洗手, 徐嘉懿也一步步蹭了进来，在他身后小声说：“后天晚上一起吃饭行不行？就我和你。以后……以后，我可能会很忙，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韩昀从镜子里看他，徐嘉懿面色苍白，他瘦了很多, 显出面部锐利的轮廓来，紧抿着唇的样子完全没有获奖后的欣喜。明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而已, 却半点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拿了影帝后反而比被冷藏的十八线还要冷漠消沉。
　　他叹了口气, 说：“行吧，时间地点你定。”
　　一天后的晚上，韩昀来到徐嘉懿告诉他的地点。
　　这其实是一家酒店，徐嘉懿把整个天台包了下来, 让人布置一番后摆上桌椅，便成了临时餐厅。
　　韩昀在徐嘉懿对面坐下，转头看着栏杆外的万家灯火，夜景确实很美，但环境好的餐厅多的是，何必费劲包一个天台下来，真是太奢侈了。
　　徐嘉懿喝退了侍者，拿了他手上的酒瓶走到韩昀身边为他倒上小半杯红酒。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韩昀看徐嘉懿的状态感觉任务完成得也差不多了，可是金团子却始终没动静，让他有些头疼。做到这步已经是韩昀的极限，要是这样还不行，那他觉得大概只有出个什么意外刺激一下徐嘉懿好搏一搏了。
　　正兀自出着神，却听徐嘉懿问：“阿昀，你心情不好？”
　　“没有，”韩昀笑笑，“你现在长大了，看见你现在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我只会觉得放心，又怎么会心情不好。”
　　徐嘉懿也跟着笑，他说：“是啊，我长大了，你却走了。”
　　韩昀喝了口红酒，语气平静：“别说这种话，我一直在的。”
　　“可是我觉得，你看靳良泽的时间比看我的时候多。”
　　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餐，服务员上了甜品，韩昀挖了勺冰淇淋吃着，感觉两人之间的谈话愈加深刻了起来，又有些烦躁地抿了口红酒。
　　树莓味冰淇淋和红酒混在一起，古怪的味道让韩昀皱了皱眉，把冰淇淋推到一边。
　　“对我来说你们都很重要。”他淡淡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