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还没到，杜默没在意，前世他也学医的，很能理解。医院忙起来是真忙，晚下班再正常不过，准点下班才是不正常。
　　他给自己点了杯柠檬水静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白意借他的书。十分钟之后，白意抵达。
　　看着那位风尘仆仆的Omega，杜默嘴角上扬，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他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有段时间杜默一直担心白意会忘记自己——就像高中其他同学那般。
　　毕竟严格地说，白意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好在他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稳定的联系。至于关于他代舟一送的那件礼物，白意不提，杜默自然也不会故意戳白意伤心事。
　　晚饭吃到一半，白意表情一变。
　　杜默不解：“怎么了？”
　　白意也有些惊讶，他示意杜默往后看。
　　杜默转头，然后腿肚子一软，眼前一黑，脑袋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
　　冯异怎么在这儿？！
　　身后好像还跟着一个Omega？
　　是兰风吗？
　　他想起什么，抓起手机看了一眼，三个未接电话。
　　前几天韦恒总借着一星项目太大忙不过来的名义找杜默帮忙友情加班，杜默烦得不行，就改成了静音……
　　这可糟糕了。
　　杜默心凉半截，称职的跟班怎么可以不接老大电话啊——
　　难以忍受的头疼中，杜默恍惚地想：白意，兰风，冯异，海王带着他的新旧情人偶遇，算火葬场吗？
　　接着又忍不住吐槽：不是去参加舟一公司周年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杜默捂着太阳穴，冯异周末又问过自己一次，周二有没有时间，他想都没想就说没时间。
　　——这不算骗冯异，最多是有意误导冯异。那时他已经跟白意约了周二晚饭，所以是真的没时间。


第24章
　　冯异走向杜默。
　　杜默视死如归。
　　为何这么巧。
　　怎么就碰上冯异了啊——
　　按原著剧情，这个Alpha此刻该在舟一公司周年庆上的啊——
　　这尼玛他自己从周年庆里跑出来，剧情乱的锅也得我背？
　　杜默疯狂辱骂那个虚无缥缈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的系统，换来的只有一波更比一波强的头疼。
　　“加班？”
　　冯异开口的那一瞬间，杜默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又被抓到了。
　　杜默咽口水，微微低头，避开冯异那冰冷的视线。
　　因为头疼，他说话断断续续，“实习生工作效率比想象中的高……工作内容提前完成……所以，正常下班了。”
　　“你怎么了？”
　　这个冷静的Alpha实在是太解杜默，只一眼便发现杜默状态不对。他矮下身子，看见一贯平和淡定的Beta五官因为疼痛已扭曲到一块，声音陡然变得焦急，“哪里不舒服？”
　　看到那双锃亮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杜默深吸一口气，心道：我怎么了，先问你自己吧——你生气，所以我才头疼的。
　　见杜默一直捂着头，冯异追问道：“头疼？”
　　杜默狼狈地点点头，疼出一身冷汗，白衬衫被汗水洇湿，后背瘦到凸起的蝴蝶骨格外显眼。
　　他断定冯异肯定生气了——冯异问出口的同时，他头疼程度暴涨。
　　如果说没问之前头疼等级是1，问之后头疼等级至少有3。
　　两年没经历过系统惩罚的杜默一时间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他双手抱头，半天说不出话。
　　白意要陪他回医院做检查，杜默摆摆手，想说不用。
　　他脑子没病，头疼是系统强加给他的。只要冯异不生气，他马上就能好。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
　　意识到冯异要做什么，杜默抓住冯异袖口，“……不去医院。”
　　“你不舒服。”冯异低头，他很久之前就发现了，杜默总是无故头疼。看着怀里Beta疼得面色惨白，他也着急，不舒服还不去医院，这个Beta在想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训斥杜默的好时机，他一边抱着杜默往外面走，一边耐心地劝：“去医院做检查，很快就好。”
　　杜默固执：“……不去医院。”
　　万一被医师检查出来，他的头疼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导致，被抓走研究怎么办。这些年身为白意朋友耳濡目染，他发现这座星球上的医疗水平很发达。
　　冯异：“你头疼。”
　　杜默态度坚决：“……一会儿就好。”
　　许是看杜默乖乖跟冯异上车了，冯异怒气值下降，杜默头疼缓解许多。
　　“那个……我头不疼了。”鉴于刚刚是被冯异抱上车的，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两年前那一幕，那段时间他和冯异相处得十分愉快，甚至会产生一种，时间就停在那一刻也不错的感觉，“别去医院了吧，没必要。”
　　冯异很明显地犹豫了几秒，这对这位杀伐果断的Alpha可谓是少见，他转头看向杜默，仔细观察杜默的神情，“真的？”
　　其实还有一点点疼，大约是原著的冯异不该出现在这儿吧，但问题不大，那点细微的疼痛可以忽略，杜默说：“嗯，不疼了。”
　　送杜默回家的路上，冯异接到舟一电话。舟一那头吵吵嚷嚷，“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到？”
　　“路上有事。”冯异说，“现在过去。”
　　舟一：“什么事儿啊耽搁了这么半天，兰风都到了——”
　　冯异看一眼旁边缩在椅子里的杜默，说：“有点事。”
　　舟一不依不饶：“什么事啊？比我这边重要？”
　　冯异停顿一下，单手捂住话筒，“你想去吗？”
　　杜默：“……”
　　合格的工具人这会儿是不是该为老大排忧解难啊？
　　可是他不想去啊！
　　冯异懂了，收回眼神，对舟一说：“我有事，晚点去。”
　　……所以冯异决定继续绕路先送自己回家？
　　杜默心里突然还有点感动。
　　舟一一个星期前就跟冯异约好了，结果遇到自己突生变故不得不迟到……
　　在大脑做出反应的前一秒，杜默嘴巴主动道：“那就去庆典看看吧。”
　　……
　　说完，杜默合上了嘴巴。
　　啊他怎么说出来了！
　　怎么就被这个Alpha的小恩小惠感动了呢！
　　冯异电话还没挂，舟一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没料到杜默会这样说，侧头发现那个Beta好像很后悔的样子，却也很可爱，不禁无声地笑了笑。
　　舟一：“你身边有人？是谁——”
　　杜默像个鹌鹑，也不抬头。
　　“没什么。”
　　冯异挂断电话。
　　一路狠踩油门，俩人还是迟到了，被守在门口的舟一堵个正着。
　　冯异面容并无歉意，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脸“我来了就够给你面子了”的表情。
　　舟一先跟杜默打了声招呼，然后拉走冯异说有事要谈。
　　杜默衣着跟晚宴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冯异叮嘱杜默：“在后台等我。”
　　因杜默埋着头，便没看见冯异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关心。
　　而跟冯异视线平齐的舟一却发现了，他心惊，跟冯异谈谈的想法更为迫切，不耐烦道：“让服务生帮他找一套衣服就行了——你赶紧跟我过来。”
　　跟舟一来到二楼阳台，舟一推开古朴的雕花木门，外面空无一人。前夜的雪铺了一地，冷风拂过冯异身侧，他神情淡漠，问：“什么事？”
　　舟一问：“你们怎么又碰到一块了？两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冯异眸色深了一下，“你听说什么了？”
　　舟一没好气地道：“我听说什么了？听说冯家小公子因为一个Beta自请离开军区流放天外——”
　　冯异打断舟一：“没那回事。”
　　舟一：“那请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才刚回来，就又看见你们俩在一起？还一块儿来参加我的年会？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吗？”
　　冯异说：“刚好碰上了。”
　　听了会儿呼啸的风声，舟一冷不丁问：“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冯异没说话。
　　没说话其实就代表了默认的态度。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舟一倒吸一口气，“你是冯家的人！你们全家都是保守派的，你竟敢喜欢一个Beta？！”
　　冯异终于开口：“你想象的事情，不会发生。”
　　舟一反问：“我想什么了？”
　　冯异又不说话了。
　　这就更可怕了。
　　舟一一脸不敢置信，“你清醒一点冯异——你是冯家人！你把他当朋友处相没关系，我不会拦你、还可以替你遮掩，可你不能喜欢他！”
　　“我知道。”冯异手搭在阳台的黑木栏杆，积雪不可避免地沾到他衣服上，“我离开军区……不全是为他，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冯异说：“保守派势不如从前，激进派更得民心，东城民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但你我都知道，东城再也回不去从前，保守派也回不到过去的天盛了……”
　　“所以呢？你离开东城大学军区，只等下次激进派上台，让这段AB恋为你的政治优势？这就是你喜欢Beta的理由？”舟一压根不信冯异这番话，拿手机拨出一串号码，“他现在在我手里，你猜他得知这番话什么反应？”
　　“你敢动他？！”
　　冯异瞳孔骤然一缩。
　　“我有什么不敢的？”舟一冷笑一声，“收拾一个Beta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冯家小公子都敢喜欢Beta了——”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那是独属于冯异的信息素味道。
　　冯异的信息素居然逸散了？！
　　舟一震惊地看向冯异，“你还说你不喜欢他——冯异，信息素不会骗人的！”
　　衣角随风翻飞，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冯异说：“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骤然闻到那突然炸开的信息素，舟一以为冯异要揍他。他是搞艺术的，断然打不过这个军区训出来的Alpha。听到冯异这句话，舟一终于松口气，缓和气氛道：“他Beta，又不是Omega。既然你喜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何必那么纠结？”
　　冯异不解，似是看不懂舟一这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
　　舟一道：“没人会在乎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只要你也不在意他——”
　　冯异好像明白了什么。
　　舟一说：“跟Omega谈恋爱，还得担心腺体中留下的信息素，万一被激进派拿来做文章。Beta就不一样了，怎么玩都行，没有后顾之忧——”
　　冯异喉结微微滚动。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Beta……对待Omega小心翼翼我可以理解，对Beta大可不比。”舟一拍了拍冯异肩膀，“AO相吸是天性，早晚有一天，你会遇见你命中注定的Omega，到那时，你根本不会记得这个Beta。”
　　“所以，别太把他当回事，趁你还没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越想保护他，关注他的人就越多。”舟一话锋一转，饶有兴趣地关注起了别的，“Beta和Omega的感觉还挺不一样的，你试过吗？”


第25章
　　你试过吗？
　　……你试过吗？
　　“砰！”
　　空气中传来一记沉闷的声音。
　　好像什么东西坏了。
　　舟一不可思议地看向冯异。
　　黑色木屑混着积雪，在冷风中纷纷扬扬。
　　围栏断了。
　　二楼阳台下面是座小花园，因已入冬，满园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仅供一人行走的石板小路上印有两串脚印。现在又多了几块木头，在一片白的雪地中很是突兀。
　　园子里只有几盏地面灯亮着，高处的路灯、树上的彩灯都没开——避免夺了里面宴会的风头。远处是重叠起伏的东山，山顶离天空极近，好像紧挨着月亮。那里有一座塔楼，昔日天盛帝国的观星台现在的位置。
　　冯异松开衬衫扣子，手腕处有一蜿蜒的血痕，被木屑扎的。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眉毛都没皱一下，“你说完了吗？”
　　冯异信息素强大，那烈焰般刺激的伏特加味信息素总能让Omega为之沉醉，但他自控能力良好，轻易不泄露。尽管舟一也是一名强大的Alpha，但在比他更强大的冯异面前，他经常不自觉地落入被压制的那一方，尤其是冯异散发信息素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血液使这个严谨的Alpha信息素疯狂外泄，再加上刚刚情绪波动而逸散的信息素，这个阳台俨然成了一个对Omega而言极其危险的地方。
　　“说完了。”舟一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左下角有一个金线绣的精美花纹，递给冯异，“擦擦吧，顺便收敛一下信息素——里面Omega不少呢。”
　　冯异没说话，接过帕子擦干手腕上的血迹，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表情。
　　袖口已经沾上了血迹，舟一蹙眉，“再给你找一件衬衫换上？你可以穿我的。”说罢他上下打量冯异，“不过你穿我的衣服，可能小了点儿。”
　　四周没有人，风又很大，所以其实也不必太担心信息素逸散的问题。
　　冯异说：“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必为我操心。反倒是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离他远一点，少替我传话。”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在意他。”舟一眼睛眯了一下，丝毫不为当年所作所为而感到愧疚，顿了顿，他看一眼墙上挂钟，发现已经在这儿跟冯异聊了很长时间，显然这不是他身为一星文娱大老板应有的行为，“我先下去了，需要换衣服去我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