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太子低头,睫毛擦过他眼下卧蚕,温热呼吸交织缠绵。他看到太子闭上眼睛,一根根睫毛也微微颤动,然后视线里逐渐只剩下停在叶凡星束发上的蓝蝴蝶。
??夏海辞感觉自己抓住了夏日的蜻蜓,蜻蜓停在他唇齿,带着满身木槿花香。
??他手心里握着天命星君给他的那块令牌,慢慢松开手,任由令牌顺着房梁滑掉了下去。
??算了。
??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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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少白雪(6)
6、年少白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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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果然如同天命星君所说,来势汹汹,山河受灾百姓民不聊生。皇帝下令赈灾,然而朝臣中饱私囊,物资到了灾民那里已经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放眼满朝,竟抽不出人可用。叶凡星临危受命,以太子之尊付先斩后奏之权,前去边城赈灾。
??“一定要你去?”夏海辞皱眉问。
??叶凡星刚刚查收了系统赠送的护身武功,随手将长剑负在身侧,反手束发,“自然。”怕死不去被判定ooc会被扣分,社畜好苦。
??“现下流民四散,边城防守力量不足,内忧外患危机四伏……”夏海辞说着说着就住了口,看到叶凡星神色,心知他已经决意,更是无奈,“再过一年,太子位上都不知是谁。赈灾水深,贪腐环环相扣,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太子侧眸,眉蹙山雪,手指抽腰间折扇按住他下一句,认真看他,“怎么有说不完的话。”
??夏海辞又好气又是好笑,知道这趟因果是躲不过了,揪起边上缩着的小白鸟拔了根羽毛。小白鸟敢怒不敢啾。叶凡星随手摸了摸小白鸟,把肥啾安抚得委屈巴巴。
??夏海辞将羽毛化作一道白色护身符,放在叶凡星腰间剑上,变成剑穗模样,而后说:“我在其中注入我一丝神魂,如有意外,我就会知道,”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小白鸟,摇头道,“你这样养它,好端端的鸟养得倚宠作媚。”
??叶凡星抓起剑穗打量两眼,又放回去,不忘把锅甩回去,“它本性如此,随原主人罢。”
??边城路遥,沿途都有饥民流民,愈接近,车马就愈难行。沙土如雪,十里边城外月色似霜,伸手呼号的流民挡住车马前路,靠着侍卫兵以刀剑相抵分出一条路来。
??一个骑兵勉强到了叶凡星马车边,“殿下,进入城中前还请不要下车,前面太乱,若是分散恐怕生变!”
??骨节分明的手指分开车帘,露出太子清俊眉眼,他对骑兵颔首,远远看向前方山丘连绵。周围难民见他掀帘,伏下哀声求救。他指节收紧,静静无言。
??赈灾的情况来时叶凡星已经看过,当地知府州牧都中饱私囊,粮食灾款十不存一。要救人,就要从盘根纠错的当地官僚和世家手下抢食。
??“后悔了吗?”夏海辞漫不经心笑着问,“不光是天灾,还是人祸,一个不慎可就背上人间这千万饿殍的因果了。”他这句话是在问叶凡星,也在自问。这么多年,他还没这样不留退路过。
??“小仙师,”叶凡星绕着护身符剑穗,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干裂沙土和伏下的难民身上,“孤永远不会后悔。不管现在,亦或将来。”
??太子说话时神情总是沉静的,书上说桃花眼的人更热忱,但他好像是个例外,比天山积雪更凉,连眉目风骨也携霜带雪,连低头吻时,也只是耳尖薄红。
??只有此时,他眼里流露出压抑的怒意,紧紧抿着唇,面容因为怒气微微发红,屈起的指节按在剑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海辞看着他,散漫目光逐渐温柔下来,开口说:“往前走吧,我会帮你。”
??正在和系统激烈争执能不能再发一本武学经验书、让他打通任督二脉的叶凡星回过头,见夏海辞眼神坚定温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谨慎地轻轻点头。
??十里边城,夜风清寒,在城墙上数名官袍大衣的官员迎接下,叶凡星走进城中。城门轰然紧锁,将无数抬头的流民关在了外面。跟着叶凡星进来的一行京官都有些惶然,只有夏海辞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唇角淡淡冷笑。
??“为何关门?”叶凡星看向边上的一个官吏,他穿着浅金色外纱,白细布衬衣,月色里长身玉立,发如铺墨,神情在沉沉夜色模糊,只一双眼睛清彻明透,静静看人时显得洞若观火,颇为凌厉。
??伍知府擦了擦汗,堆出笑意谄媚:“殿下几月来赶路何等辛苦,怎能让那些劣民扰了清净。”
??“他们是城中人吗?”叶凡星面色逐渐冷了下来,转身走回到大门边,“打开。”
??守城的士兵低着头不作声,领头的大着胆子向州牧投去目光。叶凡星转过目光,看到州牧不明显地摇了摇头。
??见状,知道这里是天高皇帝远,管不动这些人了,叶凡星踢开挡住路的守城士兵,他拔剑解门上铁锁。京官们还算知道利害,护在太子身侧,心惊不已,犹不敢相信这里已经放肆荒唐到了这地步。
??他推开城门锁栓,抬头看向勾着绞盘铁索拉城门的岗哨。几人拦不住他,士兵们也不敢强硬拉开那些京官,场面胶着,原本装作未闻的州牧急忙道:“殿下不可!让那些难民闯进城中,粮食就不够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夏海辞笑吟吟接着话头问下来。
??州牧面无血色,与周围同僚对视后,讪笑说:“而且我们在外面准备了粮仓和休息的被褥,他们不会有事,待白日炎热,还会送水出城。殿下实在不必担心啊!”
??“我看外面粮仓弹尽粮绝,被褥破不堪补,旱地干裂,”夏海辞刚刚神魂离体,已经在外头查探过了一番,此时语气笃定泠泠含笑,“倒不像是让人放心的样子。殿下亲自来监督赈灾,城外百余人若是忍饥挨饿,饿殍遍野,是算州牧的业障,还是算殿下监管不力呢?”
??“你是什么人?”州牧怒声道,“你们才来了不过片刻,哪里知道情况,就敢大放厥词?”
??“他是孤的小仙师,”叶凡星在众京官簇拥中看着州牧,俊美面容没什么表情,“为了证明大人清白,何不打开城门。”
??州牧脸色几变,硬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如何赈灾,下官们早有对策,殿下初来乍到不知内情,还望不要为难了。”
??叶凡星没再说话,也不再指望岗哨楼上的绞盘铁索能拉开城门,抬手挥剑撕开大门一条细小缝隙,漆红木屑飞溅在他眼角划出细痕。剧烈声响引动城外难民围来,凄声号喊,照着夜色中团团明火,如同炼狱。
??看着那道缝隙,州牧快步上前拉开围成一圈的京官,终于熬不住制止道:“殿下!殿下!下官有要情容禀!”
??叶凡星转过脸,火光映出他容颜,眼角被木屑划过的地方流下细细血痕,风神秀彻,“就在这里说罢。”
??许州牧无法,掀开官袍跪了下来,一众知府太守小吏也纷纷跪下来,城墙上看着的士兵们跟着跪下,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夜风晰晰,灯火摇曳。城门外的声响逐渐停了,仿佛已经麻木,不再寄望。
??京官们看着这阵仗,年纪大的已经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下来。一个白须老臣声音有些抖,没忍住开口问道:“为何不肯开门?即使粮食少缺,朝廷下一波赈灾粮食和银款就要送来,不过晚我们几日工夫。许大人这样做,无异置旱情于不顾,置百姓于死路,待我等回朝,你不怕龙颜震怒吗?”
??“他们,他们,”许州牧深吸了口气,又看向叶凡星,脸色阴沉无比,“殿下,可否单独容禀?”
??“为何?”叶凡星随手擦掉眼下血痕,未曾收剑入鞘,仍旧靠着城门,月光如霜雪照他灯火边眉眼,“孤叫你就在这里说。”
??不曾想少年太子如此难缠,许州牧已经面沉如水,看向身旁伍知府骂道:“听到了吗,你这竖子惹出的祸事,还不向殿下禀报?”
??伍知府已经五十有余,这声“竖子”显然是在指桑骂槐暗指太子年轻气盛,一时把一众京官气得怒目而视。
??叶凡星面色如常,看向伍知府。
??夏海辞做了个从腰间摸出酒壶的动作,一面喝酒一面瞥了眼许州牧。许州牧突然惨叫了一声,原本就跪着,不由得伏身在地,惊惧道:“下官失仪。”
??众人不知他又在耍什么把戏,分明无人碰到他,他却是一副痛极的样子捂着头。叶凡星若有所思,看向夏海辞,暗暗制止。
??伍知府见这情况,已经心神不定,匆匆垂首,战战兢兢开口:“殿下,殿下有所不知,因为之前旱情未能及时遏制,断水绝粮,城中数户饿死家中,正值夏日,下面小吏隐瞒不报,不正之气污浊,已是……已是生了时疫!”
??“……城外那些人,正是染病百姓,小人等与他们家人商定,送出城外,待病愈后再接回来。”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伍知府已经是面无人色,深深伏身低下头,不敢自己接下这捅破天的重罪。
??之前围着太子的京官们已经呆住,年轻没有定力的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住,几人下意识抵住城门,生怕那道被剑破开的缝隙扩大,被破开大门。
??“你们为何不报!”之前询问的白须老臣目眦欲裂,“京中为何对此事一无所知!许大人,你该当何罪!”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许州牧咬紧牙,狠声道,“就会解决,下官认为不必惊动上听。”
??“只要城外的人死光了,是吗?”夏海辞手指抓在酒壶上,紧得泛白,闻言立刻冷笑道,“够狠,但你想过吗,若是时疫传染出去,京中毫无知觉,你几条命够死来赎罪?”
??叶凡星始终没有说话,他眼角的血痕又滑下来,像一行眼泪,他握剑的手垂在一边,安静地站在城门边。京官们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面露苦笑,皆是神色惨淡。
??“殿下,这里离官道足有半月路程,必然不会出事,”许州牧看出夏海辞不好相与,求助地看向叶凡星,“陛下派您来赈灾,若是您来了之后时疫扩大……陛下原本就对您因狎妓之事生出不满,不如抹平此事,待殿下回京,臣等必然为殿下美言。”
??“你的消息很灵通。”叶凡星面色平静。
??许州牧刚刚露出笑容,下一刻寒光剑锋就横在他脖颈,他不敢乱动,急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出身世家许家!”
??“做好防护,”叶凡星眼睫低垂,脸上血痕未干,仍旧意气俊美,“开设时疫医馆,接病人入医馆医治。”
??看着脖颈下剑锋不曾移开,许州牧面色变幻,终于冷下目光,“依殿下所言,殿下可不要后悔,若是时疫加剧,下官少不得要参殿下一本。”
??叶凡星收回剑,神情如同月射寒江,“那就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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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少白雪(7)
7、年少白雪(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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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牧府里灯火通明,几个官吏围坐在一处,屋里放着消暑的冰块,桌上瓜果糕点齐备。许州牧面前放着一封信函,上面是城中医师连夜计出的药材数量。
??“大人,真的要向陛下参奏吗?”一个官吏紧张地问,“若是……我们只怕脱不了干系。”
??许州牧眼神阴鸷地看着窗外,窗户正对着城墙的方向,淡淡道:“急什么,又不是现在。医者父母心,你还要拦着不治不成?传了出去,要天下人骂我等丧尽天良吗?既然太子殿下非要接手这桩事,就交给他好了。”
??“治好了,是我等治灾有功,更好向朝廷催促赈灾款。治不好,”他将酒杯往桌上放下,“也是殿下来了之后,才出现的时疫,我等再三劝阻,殿下一意孤行,无奈啊。”
??“大人说得是。”众人皆松了口气,推杯换盏纷纷起身敬酒。
??城墙上月明如水,满地清光。十里边城壮阔峻美,依山而居易守难攻。自叶氏王朝建立起已矗立了百个年头,边境安定,让江南百姓们弗受战乱之苦。
??叶凡星靠在城墙边坐着,看着月色一路洒至城外直至天边,黄土白沙看不到尽头。夏日的夜晚清谧,边城听不到一声蝉鸣,只有夜风疏疏。他脱了外纱衫,只穿着白细布衬衣,墨发落在肩后,背手在脑后,五官轮廓在城头灯火下俊美潇洒。
??这里世家林立,盘根纠错的世家都已经在王朝经历百年风雨,与整个叶氏王朝长在了一起,如同一棵参天大树上面的枝干。而许州牧出身的许家的祖先,更是曾为叶氏王朝功成,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去探过了,”夏海辞站在阴影处,慢慢走出来,洒了半身光影,长发高束,“他们翻过古籍,并无记载这种时疫。研究药方需要人力时间,这里路遥天远,京中支援不及,城中医馆简陋……”他看着叶凡星,压着不悦道,“即使真的控制住了,也会被许州牧揽功。未必有人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