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店在郊外,位置很偏僻,陆修也不必担心被狗仔尾随。
两点左右,秦宁到那家店。
他进入隔间时,陆修已经到了,他戴着墨镜,没摘。
汪海在门外等他。
秦宁径直走过去,坐在陆修对面。
陆修顺手摘下墨镜。
秦宁抬眸,不经意看向陆修,却是微微一愣。
今天的陆修是一头清爽短发,他男生女相,又有一双漂亮深情的桃花眼,看上去有几分利落的英气。
陆修指腹习惯性捻了捻头发,扬唇一笑,“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秦宁面无表情:“没有。”
陆修:“……”
他不禁失笑,秦宁在拒绝人这方面,真的格外直接,尤其对他。
陆修笑着问:“剪短发后,我和季应闲比,谁更帅气?”
他这话说得随意,好似并不在意,可那双眼睛却直直注视秦宁,笑盈盈的等着答案。
秦宁说:“你为什么要跟他比?那句话你不知道么,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
陆修怔忪瞬息,继而淡淡的笑,笑意有一瞬的苦涩。
“我能做自己么?”
这句话不知在问秦宁,还是在问自己。
“当然能,你们不是相同的人,拥有各自的人生,你没必要跟他比,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
“你只是陆修。”
你只是陆修。
这话宛如重锤在陆修心头钝击。
他抬起脸,一双桃花眼微睁,深深望住秦宁。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这种话。
从来没有。
秦宁果然很特别。
不论是对谁。
许久,他如同许诺般,郑重道:“以后我在你面前,只做陆修。”
秦宁早转开思绪,问:“绯闻那件事不该已经解决了么,有什么可说的?……你刚才说什么?”
陆修敛起心绪,摇头说:“没什么。”
他拿出手机,又说:“你看看这个。”
他把自己手机慢慢从桌面推过去,再一转,手机正对秦宁。
秦宁不明所以地低头,目光扫过手机屏幕。
渐渐地,他眉心深拧。
“这是谁拍的?”
秦宁问。
陆修后仰着靠在椅背,摊手,“你这个问题,正是我想问的。”
手机屏幕中,正在播放一个十多秒的视频,画面是秦宁住宅的入户门。
画面里,有一只手握着喷漆罐,正朝着入户门和墙壁挥动,很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在涂鸦什么字体。
跟今早秦宁看到的一模一样。
秦宁问:“是什么人发给你的?”
陆修答:“不出意外,是我的私生饭。”
“这个人近期就有这些奇怪操作,跟踪公司为我派来的行程车,在我休息的酒店房间放微型监控,甚至打骚扰电话,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这个视频,是今早收到的。”
秦宁沉思后,说:“今早,我也看到门外红色油漆制造的涂鸦,这或许称不上涂鸦,应该是发泄。”
“这人为什么会找我发泄?”
秦宁很不理解,但很快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昨天跟陆修的绯闻。
陆修看他表情,也猜到他想起这点,点头说:“是昨天的事引起的。”
“宁宁,你直接报警,门口被人喷漆,你的地址已经被泄漏了,我建议你暂时别住家里,敌在暗你在明,这很危险。”
陆修实心实意的说了这番话。
秦宁:“……”
秦宁看他,“我们不是很熟,别这样叫我。”
陆修挑眉,“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秦宁说:“不用,时间不早,我有其他事要忙,你自便,如果下次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会更方便。”
说着,他起身离开。
陆修:“……”
陆修戴上墨镜,扣好渔夫帽,追上秦宁。
他出去时,秦宁刚好关上车门。
陆修正要叫住秦宁,车厢中,汪海已经发动引擎,一下就开出去了,很快消失在街头。
陆修:“……”
他失笑,莫名感觉秦宁是故意的。
倒不会生气,反而觉得秦宁十分有趣。
陆修摆正帽檐,低头拨打电话给小九,让她和司机过来。
以防被狗仔跟踪,他们把车停在较偏僻的巷子里。
挂断通话,陆修转身准备到方便上车的地方,冷不丁背后站着一个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
他微惊,继而说了句“抱歉”。
女生却突然扬起笑脸,说:“陆修,我能跟你拍张照么?”
陆修皱眉,心说自己裹得那么严实,这人怎么认出自己的。
他对自己的粉丝一向宽容,便点头说了句“好”。
女生打开手机,挨着陆修靠过来,稍微有点近,让陆修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而这女生却毫无自觉。
她见陆修往旁边挪了几寸,笑着说:“哥哥,你躲什么?”
陆修不好在答应后又拒绝,笑着跟她合影。
拍完照片,女生却突然抱住陆修,踮起脚就要强吻他。
陆修对她早有防备,在她抱住他时,一手抵住她的下颚,阻止她进一步的举动。
女生没有得逞,不退反近,握住什么东西朝陆修挥来。
白雪映照着她手里的东西,折射出一道寒光。
陆修不顾什么绅士风度,一把将女生推出去,捂住手背,不悦道:“你做什么?”
哐啷轻响,一片薄刀片落地,交锋沾着血。
陆修手背刺痛,摁住手背的那只手指缝渐渐渗出血红色。
女生笑着说:“哥哥,收到的视频好看么,你喜欢他是不是,嘻嘻。”
陆修看着她诡异的笑脸,怒从心起,“你说什么!”
女生矫捷后退,嘻嘻一笑,转身飞快跑了。
陆修追了一段距离,不熟悉路就跟丢了,他折返时,脸色非常难看。
这个女生不正常。
她就是那个恐怖的私生饭。
小九他们开车过来时,陆修正站在路边,用纸巾缠着手。
他打开车门直接上去,说:“小九,立刻报警。”
*
麓山别墅区。
洋房六楼。
郭强睡了午觉起来,见楼下只有蒋晶,问:“佳佳还没起来么?”
蒋晶说:“是啊,平时这时候她该醒了,她今天吃过午饭就上去,也不知道吃药没有。”
“你去把她叫起来,得按时吃药。”
蒋晶“嗯”了声,就起身上楼,到次卧敲门。
她敲了会儿,却没人回应。
推开门,次卧被褥整整齐齐,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而室内空无一人。
她立刻跑下楼,焦急道:“老郭,不好了!佳佳不见了!”
*
秦宁在双秦跟老钱他们开了一个半小时的会,又去了办公楼的申总办公室。
今年结束,申总说要给秦宁单独汇报年度进程。
又在总裁办公室待了两个小时,等申总讲完,时间已近七点。
室外天黑沉沉的。
申总后知后觉时间不早,说:“秦先生,晚餐一起吧?”
秦宁饮食清淡,不想让别人将就他,于是婉拒。
申总也不再耽误秦宁,让秦宁先走。
秦宁点了点头,出了总裁办公室,乘电梯径直下楼。
从电梯出去,刚步入一楼大厅,他就见到一道高挑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那人手里握着一柄合拢的黑伞,端直站在玻璃门边,下班路过的员工们都偷偷瞄着他,有些甚至悄然回头看。
非常引人注目。
秦宁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季应闲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他摸了摸鼻子,说:“快到除夕了,我来接你去季家过年。”
秦宁反应了片刻,点头。
“确实快到除夕了,那走吧。”
季应闲瞥了他一眼,走摸了摸冻得冰凉的鼻子,说:“等下,你先把头低下。”
秦宁:“?”
季应闲催促,“快点。”
秦宁犹豫着低下头,心中揣测季应闲要做什么。
忽然,后颈一暖。
柔软温暖的毛织围巾被小心套在他脖颈上,暖得很舒服。
他今天出门急,只戴上手套和冬帽,忘记了围巾。
季应闲说:“你不是怕冷么,出门也不戴围巾。”
秦宁下巴埋在围巾里,闷声说:“忘记了。”
“下次……”
季应闲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头,耳尖渐渐发红。
“下次忘记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秦宁:“???”
季应闲不见他回答,羞恼道:“记住没有?”
秦宁点头,“好。”
随后两人并肩走出办公楼,季应闲撑着伞,伞沿却偏向秦宁,而他肩头被落雪渐渐洇湿,但黑色大衣不显眼,只衬得落在肩头的雪愈发白净。
很快,两人走到双秦门口,站在一棵行道树下。
季应闲说:“我让汪海先回去了,老丁开车送我们回去。”
秦宁“嗯”了声,算是同意。
季应闲给司机老丁打电话,让对方从停车位置过来。
这时,一辆黑色大众从车道行驶过来。
在靠近两人的时候,车速减慢,没关的车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捏着一瓶东西。
季应闲敏锐察觉对方的意图。
“小心!”
他陡然环住秦宁的肩膀,将他抱住,整个人用背部替他抵挡。
瓶中撒出不明液体,刷然浇在季应闲后背。
第72章
麓山别墅。
洋房楼下花园。
郭强和蒋晶在周围找了一圈, 甚至联系物业帮忙,也没见到女儿郭佳莹的踪迹。
蒋晶对女儿的失踪,很焦虑。
她拉着丈夫郭强的胳膊, 急切的说:“你说佳佳能去哪里,也不说一声, 我真的很怕她……”
尾音略带一丝哽咽。
她女儿这种疾病, 不光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很可能也会给别人带去危险,这才是她焦虑的主要原因。
郭强沉思片刻, 说:“你给她那个朋友, 就是顾家那个,打个电话问问,看佳佳是不是去找她,如果再找不到,只能报警。”
蒋晶问:“你说的是冬娅么?”
郭强点头,“除了她,佳佳也没别的朋友了。”
蒋晶“嗯”了声, 拿出手机给顾冬娅打电话, 她以防万一,备份过顾冬娅的号码, 免得女儿失踪, 一个人也联系不到。
她很快拨通对方电话, 言简意赅叙述意图, 那边顾冬娅也回复说郭佳莹不在她那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把郭强夫妻俩给急坏了。
郭强沉吟数秒,决定报警。
蒋晶也认同他的做法,两人去往停车场, 想直奔麓山镇上的派出所,却无意间发现家中两辆车,少了一辆。
那辆属于郭佳莹的黑色大众车,不见了。
自然不可能是被盗。
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女儿开车离开了小区,目前已不在小区范围。
有这种猜测,两人更是坐立不安,不再开车,直接报警。
办案警察来得很快,他们正好在小区监控室办事,被安排执勤后,两人直接过来找到郭强两人。
蒋晶奇怪道:“现在报警效率这么快么,过去十来分钟,警察就来了。”
办案警察道:“正好有案件,来这里调查,就遇到你们报警。”
蒋晶点点头。
郭强则赶紧将女儿失踪始末告知警察,两位警察问询细节后,又前去监控室调取监控。
这一查,两位警察的神色变得非常古怪。
其中一位警察问:“这个在六楼上电梯,穿着黑色羽绒服戴兜帽的人,是你们女儿?”
郭强点头,“是啊。”
警察说:“那你们女儿可能是我们正在调查的对象。”
蒋晶隐隐觉得不安,问:“什么调查的对象?”
闻言,两位警察对视一眼,再回答这个问题。
“你女儿涉嫌恐吓,以及恶意骚扰。”
*
双秦大门口。
液体完全洒在季应闲背后,他搂住秦宁,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他被溅到一星半点液体。
这时,黑色大众车提速,车轮在地面摩擦出动静,季应闲立刻转头看去,迅速记下车牌号。
而黑色大众车很快消失在行车道尽头。
秦宁顿了一息,从季应闲怀中退出来,神色少有的紧张。
“快把外套脱掉。”
季应闲照做,迅速脱下大衣外套。
秦宁把季应闲拨着转过身,查看他后背的情况,仔仔细细查看半分钟,确认无碍,得以松口气。
季应闲说:“不是硫酸,是墨汁。”
秦宁在检查他受伤与否时,闻出来是墨汁的味道,但……
他眉心紧蹙,“泼过来前,没人知道是什么,如果是硫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别替我挡。”
倘若季应闲真的因此受伤,他会过意不去。
季应闲不答,伸手扯了下秦宁的围巾,挡住他的嘴唇,意思很明显,让他不准说下去。
季应闲说:“就算受伤,也无所谓。”
因为我愿意。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秦宁摇头,说:“生命可贵,为不重要的人受伤,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