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医院。
秦宁睇着季应闲,“你……”
他刚起话头,刷地一声,蓝色隔帘被猛然拉过去,完完全全挡住季总的脸。
秦宁:“……”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足够让他看清。
季应闲似乎……
耳尖红了。
秦宁迟疑着放下装雪梨的食盒,“我放这里了。”
季应闲没吭声。
秦宁翻开书,继续看自己的。
片刻,隔帘后面传来季应闲的声音,他不清不楚的“唔”了声。
秦宁不禁浅浅一笑,没有再理会。
随后几天,秦宁没有转院,一直在医院静养,季应闲因脚受伤,跟他同住一间病房。
他俩鬼使神差的成了病友,也默契的没有提那天吃雪梨的事,期间季老爷子来看过他。
这天,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贺氏目前的掌权人贺家俊,也是贺凌寒的父亲。
他和秘书走进病房,让秘书把带来的奢侈水果放下,就让秘书出去,看情况,是想和秦宁单独聊聊。
秦宁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看自己。
贺父笑着坐下,说:“先前你失踪,季老急坏了,我也在场,帮了点小忙。”
尽管他这样说,秦宁却不认为他一个董事长,搁下大项目不谈,跑来这里见他,就为说这些话。
秦宁说:“谢谢贺伯父了。”
贺父笑了笑,“别说那些客气话,小事而已,你平安回来就好。”
其实贺父对秦宁印象一般,从前这孩子跟在季老身边,身体孱弱,鲜少出来见人,性格又闷又冷,不太讨喜。
这次见他,似乎好了些,至少会处事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闲聊,短暂停歇,贺父奔入主题。
“小宁,你和小季上个月解除婚约,现在恢复单身,有考虑过什么时候再找个合适的伴侣么?”
秦宁千料万料,没料想对方专程跑来,是为了催婚。
贺父似乎也察觉这话过于直接,且没什么礼貌,讪笑着说:“我没别的意思,如今我身边倒有一些青年俊才仰慕你,你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们公司的年会,你可以过来看看。”
秦宁:“……”
通常没别的意思,就是有别的意思。
秦宁也直言说:“贺伯父,您如果担心我和贺凌寒会有可能,那就多虑了,我暂时没有考虑过再找伴侣,或者结婚,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乐观,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是拖累别人。
贺父不料秦宁说得这么直接,一时间异常尴尬。
这秦宁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贺父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他没有去细想贺父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大抵是他本身性向在前,贺父恰好得知贺凌寒住他隔壁,防范未然吧。
秦宁随手翻着汪海带过来的实验数据资料,这是他让柯松打印送到汪海手里,再拿来医院的。
目前实验进度,秦宁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第一个实验品。
四舍五入,那就是即将成功。
秦宁正高兴,挡着隔壁的布帘被撩开。
季应闲问:“你说的是真的?”
秦宁:“?”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秦宁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秦宁问:“什么是真的?”
季应闲看了眼病房门,说:“就是……”
就是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
秦宁也茫然看他,等着他后话。
两人正对视着。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秦宁转头,“请进。”
外面的人走了进来,秦宁看了眼身后的隔帘,已经放下了。
他转眸看来人。
贺凌寒正均匀的喘着气,似乎是快步走来的。
不等秦宁开口问他有什么事,贺凌寒先一步说话。
“我爸对你说了什么?”
秦宁:“?”
贺凌寒上前两步,双臂压在秦宁床头护栏,寒眸逼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秦宁愣了愣,说:“没说什么。”
贺凌寒自然不信,他隔着被褥抓住秦宁的手。
秦宁往后撤,没撤回。
贺凌寒说:“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你信我就可以。”
秦宁:“???”
秦宁满脸问号,为什么要信他?
贺凌寒这话一出口,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圈着秦宁的手渐渐收拢。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好似下定决心般,要对秦宁说什么。
但刚一张嘴,就被人打断。
“你爸说了什么,你去问你爸,跑这里问什么?”
随着声音,隔帘被一只手慢慢展开。
贺凌寒对上季应闲那张脸,脸色登时就变了。
“你怎么在这儿?”
季应闲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说:“我当然要住这里。”
贺凌寒眸色渐沉。
季应闲慢条斯理回视。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激烈交战,仿佛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秦宁说:“贺先生,你父亲刚离开不久,你如果找他,或许追得上。”
秦宁的声音突然介入,截断季贺两人的眼神交锋。
贺凌寒犹豫了一瞬,对秦宁说:“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
秦宁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再来。
贺凌寒留下话,就出门前去追贺父。
他走后,季应闲低声一笑,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秦宁转头看他。
季应闲酸里酸气的说:“贺凌寒就是个不懂人情的刻薄冰块脸,你少跟他接触。”
他说完,见秦宁看着自己,眸色黑沉沉的,看不透情绪。
季总难得心慌,“你、你看我做什么?”
秦宁笑了笑,“没什么。”
他低头继续看书。
季应闲却被秦宁这态度弄得心情不上不下的,他时不时看秦宁一眼,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秦宁似有所察,偏头看他,浅浅一笑。
季总摸了摸鼻子,也情不自禁的扬起唇角。
*
贺凌寒在医院门口碰到贺父的车。
他走到车窗边,不用他敲,车窗就慢慢摇下来。
贺父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贺凌寒一张冷酷俊脸更冷几分。
他反问:“你去医院对秦宁说了什么?”
贺父阖拢腿上的文件,说:“我能说什么,我帮忙找了他,连见一面也不行?”
贺凌寒显然不觉得只是单纯见一面。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允许你插手我的事。”
“我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东西,不用你强塞。”
“凌寒。”
贺父说:“我是你父亲,我难道会害你么,喜欢男人目前是大众都认可,可没有孩子,以后——”
“我再说一次,这件事,不允许你插手。”
“凌寒!”
贺父不悦地想要打断他的话。
然而贺凌寒置若罔闻,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贺父颤着手打开车门下来,却已不见贺凌寒的身影。
第63章
温家。
穿戴整齐的温奕从卧室到露台接听电话, 沉着脸将对话那方骂得狗血淋头。
他烦躁的挂断通话,转身准备进室内,却瞥见楼下花园的玻璃房,那里面有人影。
是温辞。
温辞安静坐在玻璃房里, 正在用鸟食喂一只白色虎皮鹦鹉, 那鸟埋头在他指尖的食盒啄动,很灵动。
温奕脸色一变, 不悦道:“他怎么还在家里?”
旁边正在擦拭护栏的佣人答:“先生让二少爷在家休养。”
“二少爷?”
温奕语气危险。
佣人察觉到什么, 立即改口, “先生说明天是元旦, 让温辞在家休养, 明夜一同用餐。”
温奕冷笑,“他也配?”
佣人低着头, 没说话。
大少爷贯来喜欢嘲讽二少爷, 他们都习以为常,要说二少爷的来历,也确实不清不楚的。
他母亲带他嫁入温家没几年,就重病去世,他位置一下变得很尴尬, 名义上进了温家户口本,可他既不是温先生的亲生子, 也不是大少爷亲弟弟, 很不受待见。
这些年,温辞在温家举步维艰, 活得也是难,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他再难, 也好过他们这群打工人。
佣人一直低头,谨小慎微。
温奕冷冷扫了眼玻璃房,转身进入卧室。
佣人偷偷瞄着楼下,心说,论起品貌,二少爷比大少爷优秀不知多少倍,人也温柔,没什么城府,可惜啊。
可惜他没名没份,得不了温家产业,指不定将来大少爷继承公司,头一件事,就是把他赶出温家。
而楼下的温辞似有所察,转眸看向二楼露台。
他那双眼睛,做过手术没几天,分明不能视物,可与之对视,波澜不惊的目光,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佣人一惊,赶紧拎着水桶离开露台。
温辞定然望着那方,眼前朦胧白光,视物不清。
片刻,他转开头。
那只白色虎皮鹦鹉站在金属秋千上,啾啾叫了两声,啄了下他的指背,好似在让他快点加餐。
温辞淡淡一笑,慢慢站起身,没有继续喂。
他拿着盲人拐杖,正要离开玻璃房。
门口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谁让你拿来温家的?”
温辞听出来人声音。
他温雅地笑着,喊了声“大哥”。
温奕俊脸骤然一沉,他厌恶这人叫他大哥,偏偏这人每次都叫,像极了故意。
他皱眉说:“玻璃房内都是昂贵的兰草,沾不得污秽,这东西不配留在这里。”
这话显然是说给温辞听的。
温辞笑意不改,“大哥教训的是,我会给它另找地方安置。”
“温家没有它容身的地方,带着它滚。”
温辞没说话。
温奕正想再说几句,背后传来嗓音醇厚的愠怒声。
“温奕!”
温奕神情愕然,转头对上自己一脸怒容的父亲。
温辞依旧笑着,“父亲。”
温奕回过头,冷眼看温辞,压低声道:“你早知道父亲来了。”
温辞不答,反道:“大哥,父亲在叫你。”
温辞表情简直难看到极点,怒而离开。
*
秦宁在医院再次做过心脏相关的检查,被医生允许出院,这次帮他办理出院手续的,是刘助理。
秦宁问:“刘助理,汪海哪?”
刘助理微愣,说:“公司临时有事,调他去安保室,稍后会有新的保镖过来接替,秦先生有什么吩咐,可以交代他去做。”
秦宁拧了下眉心,问:“是不是跟我这次失踪有关?”
汪海失职,季老爷子恐怕不会再放心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调离是最好的结果,但其实错不在汪海。
秦宁这样问,刘助理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季应闲躺在隔壁病床,见秦宁微微垂下眼睫,心情似乎不太好。
而刘助理也求助的看向自家季总,希望他给个指示。
季应闲抬了下手,冲刘助理点头。
刘助理立刻心领神会,说:“秦先生,只是安保室那边比较忙,暂时调换,很快就会换回来。”
秦宁点了下头。
刘助理首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敢再乱说话。
帮着秦宁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不多时,刘助理收到自家季总的微信。
只有言简意赅四个字。
【让他回来】刘助理一时间哭笑不得,这是闹着玩的么?
但这也侧面说明,季总很在意秦先生高不高兴。
在意=重视
刘助理很懂这个道理。
季应闲跟秦宁同时出院,是汪海开车过来的。
秦宁暗中疑惑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什么,看了眼身边的季应闲。
季应闲目视前方,装作不在意,可捏着鼠标的手微微一紧,完全暴露他的心绪。
秦宁看他反应有趣,不禁抿唇一笑。
那声清浅的笑意,却好似在季应闲心尖戳了下,漫开无尽的丝丝甘甜,又暖暖的。
季应闲不由自主地去看秦宁,却恰好与秦宁视线交汇。
他虚握拳头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一声,掩住自己的羞赧。
“怎么了?”
语气中有刻意掩饰的慌乱。
秦宁轻轻伸手,点了点自己唇边。
“你这里有灰。”
他的手很白,像易碎的骨瓷一般,意外衬得他唇色红润了几分。
季应闲全然没觉察出自己耳尖通红,抬手擦了擦自己唇边。
他问:“现在哪?”
秦宁摇头,“没有了。”
秦宁又转了头回去,目光落在窗外,露出雪白颀长的颈项。
季应闲心中莫名有些失望,也坐直身,继续忙自己的事。
而前排两人隐约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氛,心中不约而同响起一首歌——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
到季家时,保姆周姨早备好午餐与补身体的汤,两人一到家,便张罗着给两人盛汤喝。
眼见着两人都把汤喝完,一滴不剩,周姨特别高兴,又计划次日炖什么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