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跟你堂哥比,谁更好?”
季尤莫名失望的“哦”了声,思考后,说:“单从脾气上来说,闲哥确实脾□□得很,谁敢比他脾气差,不过论起衷情,我蛮佩服他的。”
“衷情,他衷情谁?”
季尤正要回答,后领忽然让人扯住,被迫噤声。
他回头看,来人是赵瑞安。
这话没说完,季尤便被他拖走。
陆修跟拖走季尤的青年对视一眼,那人冲他笑了下,笑意不明。
陆修礼貌的回之一笑。
*
贺凌寒被贺父拉到远离人堆的位置。
贺父向来笑着的脸,此刻却冷了下来。
“你刚才在做什么?”
贺父质问。
贺凌寒整理袖口,回答:“如你所见,追他。”
闻言,贺父简直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自掐人中缓口气。
“你你你……”
他抖着手指向自己的儿子,满目怒色,但不知该说什么。
“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下文。
最终,贺父自暴自弃的问:“那我孙子怎么办?”
贺凌寒说:“你不止我一个儿子,你还有贺咲咲这个女儿,我没有,她总有。”
贺父:“……”
这番诡辩,他竟无法反驳。
贺父一时间两眼昏花,耳边嗡嗡作响,心中不禁感叹,这好端端的儿子,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弯了,他怎么完全没有察觉。
贺凌寒并未发觉他爸的异样,又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更不要试图劝秦宁拒绝接受我,他的态度对我不重要,是我在追他,不是他在追我。”
贺父:“……”
实际上已经说过。
贺父没把这事儿说出来。
贺凌寒留下这话,就准备回到前厅草坪。
贺父直觉仍有哪里不对,下意识拦住贺凌寒,说:“你这话不对,咲咲现在才几岁,等她给我生孙子孙女,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能否活到那时候,都是未知数。”
“实在不行,你可以冰冻精/子,若干年后,科技发展起来,再生一个。”
“什么??”
贺父思路一时没转过弯。
贺凌寒没给他理解消化的时间,绕过贺父径直离开。
贺父在原地呆了几分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这、这这这小子是要气死他么!
他要的是孙子孙女,又不是儿子女儿!
他正气着,回身就见自家小女儿咬着棒棒糖找过来。
贺咲咲嗓音糯糯的喊了声“爸爸”,尾音带着点困惑。
贺父那颗老父亲心立刻就融化了,应了声,忙把手递过去,让宝贝女儿牵住。
*
秦宁在客厅坐着看书,不知看了多久,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倚着扶手睡着了。
陆修推开落地窗进来时,秦宁靠在沙发靠枕上,闭着眼,睡得很沉。
室外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在外,室内宁静无声,暖色橘光柔柔铺设在秦宁侧脸,落下暗影。
秦宁睡颜娴静,腿上放着一本书,双手叠按住书角,以防滑落。
他整个人缩在那件松垮垮的居家服外套中,室内温度适宜,他白皙的脸颊微红,像一只熟睡的小白猫。
陆修桃花眼微微弯着,情不自禁的笑了。
这时,秦宁搭在腿上的毛毯往下滑。
陆修悄声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拉回去,重新盖好。
他半蹲在秦宁面前,与秦宁平视。
两人离得很近,橘色柔光铺在秦宁脸上,他秀挺鼻梁上有一点酸奶,不知怎么沾上的。
陆修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他鼻尖轻轻擦过,把那点酸奶给抹去。
他在餐巾纸上擦去指背的酸奶,目光却落在秦宁脸上,迟迟舍不得移开一寸。
明明最初对秦宁没有那种想法,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心好像就变了。
在他伸出手这瞬间,他和季应闲的关系,也势必会发生变化。
然而,他愿意。
明知这个人不能接近触碰,他仍然想要靠近他,每一次靠近,他都贪心的想要靠得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甚至在想,如果这个人能属于他。
只属于他……
“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森冷隐忍的问声。
火山岩浆般的盛怒犹如实质,又仿佛利刃在背后剜过,火辣辣的疼。
陆修曲着手,慢慢放下。
他站起身,转过去面对季应闲。
季应闲眼神阴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我问你,刚才你在做什么?”
他这话压制着怒火,那双灰蓝眼睛紧紧瞪着陆修,咬肌紧绷。
陆修低低笑了声,并未解释。
“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季应闲猛地上前,揪住陆修的衣领,满目薄戾。
“他是我的……”
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陆修反手扣住季应闲的腕骨,依旧笑着,“你也反应过来了。”
季应闲没说话,脸色很难看。
陆修一根一根掰开季应闲的手,不紧不慢地整理皱起的领口。
他说:“你也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夫了。”
“你现在没资格霸占他,他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有喜欢他的权利。”
“应闲,别说我没提醒你,在我们两人之间,你觉得他会选择一个弃过他的人么?”
“无论你承认与否,当初在晚宴上,他被你那番话气得吐血住院,如果再不幸些,他可能就不在了,你觉得他还会选你么?”
这番话犹如利器,狠狠戳进季应闲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整个人亦如遭钝击,后退半步。
这一直是他不敢去想的事,他不敢想秦宁是不是恨他,不敢想秦宁那时险些被他害死,生病时有多痛。
不敢想往日对他做过的所有事。
季应闲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过度泛白。
陆修弯腰准备去抱秦宁,却被季应闲阻拦。
“别碰他。”
季应闲擒住他的手,力气大得好似要捏断陆修的手。
陆修转眸看他,见他满目血丝,笑意也冷了几分,倏然抽回手。
他说:“你如果念旧情,就别缠着他了,对你们双方都好。”
季应闲唇边动了动,拒绝的话呼之欲出。
但最终他没说出来。
陆修仍想抱秦宁回卧室,却再次被季应闲阻拦。
陆修问:“你什么意思?”
季应闲压下心中涩意,说:“用不着你。”
两人争执几句,恰逢众人从另一道小门进客厅,准备离开季家。
陆修收敛了这个想法,跟着贺家一同告辞离开。
等众人走后,季应闲弯下腰,把秦宁从沙发上小心抱起,想把他抱回卧室。
秦宁畏寒,离开暖和的居家外套,不自觉地抓住季应闲前襟,主动把脸靠过去,跟猫咪似的蹭了蹭,继续睡。
季应闲心头又酸又涩,却又忍不住滋生出一丝丝的甜。
第65章
秦宁睡了不知多久, 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房间。
他摁开床头壁灯,慢慢醒神。
楼下很安静, 小宴会好像结束了。
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半。
看来他睡了快五六个小时, 晚餐吃的东西又少,难怪有些饿。
秦宁披上外套, 想下楼取些东西吃。
周姨很贴心, 考虑秦宁肠胃不适, 通常少食多餐,临睡前, 会为秦宁备上一些方便的清淡小食。
她似乎很了解秦宁的口味,每次准备的清粥与小菜都正合秦宁喜好。
秦宁照常下楼,绕过客厅。
客厅很暗, 秦宁依靠微弱壁灯照明,前往客厅另一侧的厨房。
但,厨房的灯却亮着。
秦宁一愣,以为是周姨忘记关灯, 就直接推开折叠门走进去, 不料跟戴着围裙的季应闲对视上。
季应闲正站在集成灶前, 手握瓷勺, 正在熬粥。
听闻动静,季应闲转过头来, 看到立在门边的秦宁。
他手一错, 勺柄突然磕在砂锅把手,发出“哐啷”的清脆撞击声。
秦宁拢紧领口,茫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季应闲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 眼神却不敢直视秦宁。
他说:“我饿了,下楼煮点吃的。”
秦宁不疑有他,“哦”了声,慢步踏入厨房。
季应闲背脊紧绷,瓷勺在咕噜咕噜冒泡的白米粥里无意识地搅动,余光追着秦宁的身影。
秦宁在厨房转了圈,发现周姨今夜似乎忘记给他备小食了,仔细想,或许是夜里宴会太忙碌,没顾上。
他正打开冰箱,准备自己做些吃的,就听身边一声轻咳。
“那个……”
秦宁转头,“什么?”
季应闲下颚朝砂锅一抬,“粥煮多了,你吃不吃?”
秦宁垂眸看了眼,赭石色砂锅内熬着虾仁粥。
刚熄了火,淋了层薄薄的橘红虾油,葱花滚在稠质白粥中,鲜红虾仁与其相间,非常诱人。
这砂锅不大,约有五寸,是典型一人餐食用具。
秦宁抬眸看他,默然不答。
季应闲被他看得耳廓发烫,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
秦宁欣然一笑。
“好啊。”
十分钟后。
餐厅。
秦宁慢慢搅动滚着热烟的粥碗,他身前摆放了四个小瓷碟,其中有四样清淡的小菜。
酸甜可口的泡萝卜,炒熟的肉沫酸豆角,刚出炉的薄皮肠粉,一颗缀着葱花的酱油煎蛋。
从分量来看,确实是双人份。
可其中的小食都是单人份,很难说清这单人份小食,是给谁准备的。
季应闲端着小半碗粥,没动,倒是很注意秦宁的动静。
“是不……咳,你怎么不吃?”
原想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可这话显得过于在意,话到嘴边又匆忙改了口。
秦宁转眸看他,不答反问:“有点烫,等下。”
季应闲“哦”了声,没说话。
秦宁继续搅动虾仁粥,没半分钟,面前推来瓷碗,他抬头。
季应闲说:“这碗不烫。”
他又额外补充一句,“我没吃过。”
秦宁莞尔一笑,“嗯,谢谢你。”
季应闲脸颊微烫,匆匆偏开头,支吾不清的“嗯”了声。
秦宁挺饿的,小瓷勺在粥里划了圈,舀起半勺,慢慢开始吃。
季应闲余光瞥见,嘴角轻轻上扬。
而不远处,一楼某卧室开出一条缝,周姨探头出来,见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气氛挺和谐的。
这段时间,应闲老是大晚上在厨房捣鼓,她正疑惑这是在做什么,现在得到答案了。
周姨无奈的笑了笑,悄无声息地合上门。
*
吃完粥后,秦宁没有回卧室休息。
他想消消食,再回卧室。
季应闲不知为什么,也没急着离开,慢吞吞的吃那小半碗虾仁粥,十分墨迹。
秦宁端着碗起身。
季应闲跟着起身,突然问:“你去哪儿?”
秦宁茫然看他,说:“我去把碗摆进洗碗机。”
季应闲:“哦。”
他几口喝完虾仁粥,抢过秦宁手中的瓷碗,说:“我来。”
秦宁懵圈望着季应闲的背影,心说,他怎么怪怪的。
等季应闲启动洗碗机后,推门出来,见秦宁站在客厅落地窗边,正看着室外,疏淡的眉眼浮现出几分落寞。
季应闲抿直薄唇,心脏宛如被人揪紧,密密匝匝的刺疼。
他望了眼旁边,继而关上灯,走开了。
秦宁远眺落满白雪的草坪,又抬眼看屋檐,眸底讶异。
作为南方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屋檐下会有一排细密的冰锥,原来铁制秋千的支架会起一层雪白的寒霜。
涨知识了。
正满心感慨,他的手忽然被温热的大掌牵过去。
紧接着,手心里塞进一根细长的仙女烟花棒。
秦宁:“?”
季应闲有些别扭的说:“想那群人做什么,想放烟花,季家又不缺。”
秦宁:“???”
然后,他脑袋被扣上一顶毛茸茸的冬帽和围巾。
季应闲轻咳一声,说:“走。”
秦宁不明所以地被牵出客厅,走到客厅阳台外。
季应闲拿打火机,点燃秦宁手里那根仙女棒。
滋啦——
橘色光芒照亮秦宁秀丽的脸,他黑眸微微睁大,眼底满是碎星,似乎很不可思议。
季应闲见他反应新奇,又点燃几根,浅浅硝烟味在室外弥漫,冬风吹过,不留痕迹。
室外很安静,唯有仙女棒“滋滋滋”划过的响音。
一段无声无息的静默后。
季应闲摸着鼻尖,酝酿片刻,说:“秦家那帮人没必要念着,那种人根本称不上家人,都是白眼狼,对他们再好,也不会知足。”
他兀自说着,眉心紧蹙,似乎很不喜欢秦家那帮亲戚,却没留意秦宁讶然的目光。
秦宁顿然几秒,恍然明白季应闲的用意。
原主记忆中,多年前的节日,他在二楼,孤寂地望向秦家老宅,秦晖兄弟点了烟花,一家人在院落嬉笑欢乐。
秦晖甚至戏弄原主,害他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搬离季家,季老爷子怕他触景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