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楚斜斜地望过来，苍白的脸色和英俊得过分的样貌，几乎让人觉得他是从某个偏僻城堡出来的吸血鬼。
“林同学，在跟老师说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第四章
被顾晏楚这么一打岔，一句“申请换班级”在林岁寒嘴边转了一圈，最终没说出来。
他最好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男主多疑，要是因此怀疑他以后可能会更麻烦。
而且，他很喜欢这个很温暖的年轻班主任。
林岁寒扭头看一眼，顾晏楚表情平静，神色是纯稚的疑惑。他脸上的擦痕还没消红，就这么直愣愣地摆在上面，给那张苍白俊美的脸添了点颜色。
林岁寒视线向下移，落在顾晏楚受伤的右腿上。那只腿落地的姿势还有些奇怪，但没有夹板和石膏，看来伤势不重，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顾晏楚许是在忍痛，眉头隐隐皱着，透着几分倔强。整个一四处带伤的小可怜，像只落水后狼狈的幼崽，哪里有什么危险气息。
他对于男主的身份和存在还是过度敏感。林岁寒唾弃自己。
细心的班主任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心中嘀咕林岁寒要转班是不是跟两人的矛盾有关。她开口解围：“我在表扬林岁寒今天的表现，以后能穿上校服不迟到就更好了。”
顾晏楚点头应和：“嗯，林同学今天变化很大。”
不安又吸引人的变化，让人总觉得会因此发生什么变故。
想要就这么掐灭。
高大苍白的少年微微低头，挡住脸上的阴冷和眼底的粘稠的黑暗。
林岁寒觉得后背一凉，他回头，身侧的男主垂着头一脸乖巧。
林岁寒认为男主应该多吃点了，这么高的个头帮他挡着风，他都还能被分吹得冷。
“那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先进去看看课本。”江瑶老师还有话要跟顾晏楚说，她温和地让林岁寒先离开。
“好。”
林岁寒点头，进了教室。
他的背后，顾晏楚的目光不经意地跟了他一会儿，随后脸上才挂上微笑面对江瑶。短暂得连顾晏楚自己都没注意到。
“国际精英班”不愧是汇集了一大帮纨绔的“精英”班级，在外面时有隔音还好，推门进去就能听见不少肆无忌惮的聊天说笑声。
这些声音在林岁寒推门进去时戛然而止。
这突然进来的白净大帅哥是谁？
刚才林岁寒只站在门外，除了老师，还没人见过他的新造型。
林岁寒习惯性地顶着一教室人的目光，镇定地去找唯几空出的座位。他一直成绩优异，经常上台演讲和分享学习经验，再加上出众的外貌条件引人注目，已经免疫了各种各样的视线。
门口第一排的女生离林岁寒最近，她怔愣着半仰着头看人，看着看着就红了脸。
这个死亡俯角还能这么好看，以前怎么就错过了这个帅哥！！
“那个……帅哥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这里是国精。”
林岁寒垂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谢谢她的好意，“我知道。”
接收到这个笑容，女生捂着脸，觉得自己的少女心要超负荷了。
这时，在后排摸鱼的小王抬头看见了门口的林岁寒，他兴奋地站起来冲他挥手：“老大！这边！”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空位，旁边坐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男生。
目瞪口呆的不止那一个男生，几乎整个教室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个傻大个的老大是谁？除林岁寒也没别人了。
一个声音最先打破了平静：“我艹，真是林岁寒？这是换了个发型吗？”因为激动，还有些破音。
“这哪里是换了个发型，这是换了个头啊！这么好的脸以前化得这么非主流干什么。”
“林岁寒黑头发真的好帅，为什么今天他这么有气质啊。”
“我日，这衣服除了价格就没别的，林岁寒套着怎么就这么好看。”
“顾晏楚雷打不动的校草地位有人竞争了。”
林岁寒没在意别人的评价，倒是因为成功找到位置松了一口气。
等他坐下，旁边的王熊笑得露出两排牙：“老大你在那站这么久肯定也搞忘座位了，我也是这样。”说完，他笑了两声，雄浑如熊一样的笑声透露着一股自豪。
林岁寒：……
一个学生，为什么能这么骄傲地说出这种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王憨憨：“好的，老大。”
林岁寒：……
林岁寒落座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各个科目的课本和教辅书。
他之前是理科生，对物化生更加熟悉，所以先大致看了这三科教材的目录。让他有点失望的是里面并没有增加新知识，几本选修教材甚至没有他原世界的多。
尤其国精班特殊，进度很慢，到了高二上半学期连会考内容都还没完全讲完，分文理的进度也慢了年级一步要到这学期半期之后才分，抽屉里现在还留着文理全部的教材。
林岁寒继续翻看政史地，让人惊喜的是，光是历史一科就跟他的记忆有不少出入。
林岁寒虽然是理科生，但他对文科科目也非常感兴趣。
只是碍于公司资助的要求，选择理科更适合公司对他的安排。出于兴趣和出众的记忆力，他对原来文科重要知识点也知晓个大概。
这个世界历史教材的编写很有意思，相比之下，增加了很多引人入胜的名人轶事和严谨的史料实证，林岁寒拿了一本教材居然迟迟没放下。
林岁寒坐下之后没有任何刻意引人注目的行为。但就他那张脸还有身份就恍若几十台聚光灯一起打在他的身上，几乎全教室的人都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这都快五分钟了，林岁寒居然看了五分钟的书？”说话的人看了一眼表，不敢置信。
“不可能吧，论讨厌教材，我们俩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林岁寒。”
等林岁寒拿着书又过了几分钟，看热闹的人都认定了林岁寒拿着教材正发呆，讨论几句也散了。
但是林岁寒的同桌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个惊悚的事实，林岁寒是真的在看教材！虽然速度快了点，但也绝对是真真地捧着教材看！
“林少啊……”
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叫他，林岁寒艰难地把自己的神思从书里拔出来，扭头去看声源时，视线还依依不舍地放在教材上，随后才看向开口的人。
“什么事？”
喊他的是他那个有点瘦小的同桌，后者搓着手、笑容灿烂地开口叫林少。
“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不敢，林少看书呢？”
林岁寒虽然觉得这对话有点没营养，还是好脾气地点头。
“您哪用得着看书，这些都是没背景没能力的人要做的，您不需要学历，每天好好玩好好轻松就行了。”说完，瘦小同桌向他挥了挥手中一张崭新的会员卡，“最近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游戏厅，一会儿我带您去看看？”
随着同桌的话，林岁寒的眉头缓缓拧起，面对这么多捧杀和诱惑，怪不得原主最后堕落成这种样子。
“很抱歉，现在是上课时间，这个话题不适合这时候讨论。以后也请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不论出身背景如何，都应该好好读书。知识的确能够带来学历，这是很多人学习的目的、非常合理。但对我来说，学历只是顺带的，我享受的是书本带来的精神满足。”
林岁寒的眼睛很黑很亮，黑白分明，显得格外清澈。他说这话时表情严肃、眼神认真，同桌只觉得他面对的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而是一位每天捧着书本的学究。
他讪笑一声：“是是是，林少说什么都是对的。”说完这句话，他怕林岁寒不耐烦打人，不敢再说了。
看出同桌态度的敷衍，林岁寒也无意多说，人各有志。
但他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小王红着脸开口：“老大你刚才跟李瑞说话的时候太帅了……”他支吾一下，不知道怎么措辞，“就那些书呆子说的学神气息，老厉害了，比老大打架的时候还帅！”
林岁寒以前行事作风很独，还没接受过同龄人这么直白的夸奖，还是这么一个一米九高的健壮少年。他愣了愣，小声说了句谢谢。
得到谢谢的王熊脸上的表情先像是见了鬼然后扭来扭去变得别扭，随后他反应过来，夸奖的话像是不要钱一般往外抛。不过王熊嘴笨，说来说去都只是那几句。
林岁寒无奈地制止他，“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还是上课时间，你先看看书或者电影，乖。”
哪怕有机会离开，林岁寒前世也一直没离开孤儿院。年老的院长需要他帮忙照顾小家伙们和管理捐赠物资，年幼的孩子也舍不得聪明耐心又温柔的大哥哥。岁岁年年哄小孩，他的语癖一时还改不过来。
林岁寒只觉得一直缠着他唠唠叨叨的王熊也像他学习时，缠着他卖乖博关注的小朋友，制止的声音满是无奈：“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先看看书或者看看电影。”
“乖。”
王熊五大三粗的男人，自诩西临实验一高第一猛男，平时最讨厌娘们唧唧的男人。但他老大这么说话，他就不觉得娘或是矫揉造作，只觉得眉目淡然的林岁寒怎么看怎么好看，回话也结结巴巴：“好、好啊。”
话这么说，他的眼神止不住地往重新低头看教材的林岁寒身上跑。
李瑞一直在旁边听着小动静，这时候又来了劲。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以前的林岁寒，就算因为知道点内幕要捧着他，他心里也全是不耐烦和鄙夷。但看到今天行为举止大变样的林岁寒，他却忍不住想把这个林岁寒哄好了，最好能对他说声带着点天然冷淡和无措的谢谢。
王熊那个满脑子肌肉的笨蛋凭什么还能被表扬。
“林少您要学习了是吧，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以前的卷子您没有是吧，我给您复印一份？”他拿出一叠整理好的卷子。
原主以前连课都少上，更别说做试卷，他嫌放桌子上碍眼，看见都是一股脑丢垃圾桶，林岁寒还真的很需要这份东西。
林岁寒墨黑的眼睛亮亮的，唇角的梨涡因为笑容若隐若现，“如果可以的话就太好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复印吧。”
李瑞被林岁寒的笑容闪了一下，说话差点咬到舌头，“不麻烦不麻烦，我中午吃饭顺便就去了。”
林岁寒没坚持，认认真真地对李瑞说了句谢谢，过了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现在能看一下试卷吗？”
李瑞正用余光瞥着林岁寒几近完美的侧脸发呆。果然是因为之前林岁寒在教室的时间太少，在也是趴桌睡觉，他都没发现这人的骨相这么精巧。要是顾晏楚的长相是上帝亲自摸了头，那林岁寒的脸就是上帝吻过。两人不同风格的极致。
同桌被叫时还以为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慌乱了一瞬才理解：“可以，当然可以。”
他拿卷子的动作着急了些，面上的一张试卷翩然从桌面滑落。
林岁寒眼疾手快，按住试卷一角将其固定在桌上。
李瑞伸手没收住手，指尖一下按在林岁寒手背一小块白皙的皮肤上。手下的触感带了点凉意，像是块温凉的美玉，让他收手的动作慢了几分。
他还没来得及挥手那张卷子，屁股下的凳子像是被谁踹了一脚，李瑞的椅子一个不平衡滑倒，他本人也踏踏实实地摔了一个屁股墩。
李瑞“哎哟”了一声，眼前先是出现一双洁白的鞋，再是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他刚刚才夸过这人上帝亲儿子。
那人薄唇勾起一个弧度，笑容却不达眼底，嗓音凉薄：“同学，小心点，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第五章
李瑞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不知是因为屁股下的地板太凉还是因为顾晏楚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渗进了些许凉意。
刚才摔的声响太大，顾晏楚的声量也轻，除了李瑞没有别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李瑞：“啊？”顾晏楚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是连起来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他刚才碰了什么？卷子不是他自己的吗？
顾晏楚盯他一眼，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椅子倒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顾晏楚和林岁寒恶劣的关系班上的人都知道，听到这声还以为两人打起来了，结果回头只是李瑞摔在了地上。
林岁寒被李瑞突然的摔倒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顾晏楚瞥一眼林岁寒，尤其是那只伸出的手，默不作声地起身，先一步顺带拉着李瑞的袖子把他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