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导当时在镜头前哭得涕泪横流,上飞机的时候也还在哭。
“这么好哭吗?”赵宇峰打趣他:“平时见您情绪化,也没到这种程度,您都哭一路了,再哭下去眼睛怕是要不保。”
路导抹一把泪,“你俩状态太好了。”
“我看剧本的时候,其实没觉得章逢和九冲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刻,毕竟亮点主要还是在主角身上,”他又抽了包新纸巾,称赞:“但效果很惊艳。”
“尤其在小洲最后改的那句台词。”
本来剧本里,章逢应该喊九冲的名字。
当时看得太投入,路导居然没发现异样,事后才醒过来。
“那句:你怎么走了,”他感慨:“小洲真是有天赋。”
说着顺口提了一句,“小洲呢?”
“拍完戏后我看他好像心情不好,就让他去飞机后面休息了,”赵宇峰扭头,指后面,“应该在睡觉吧。”
回程飞机六个小时。
飞机落地后,赵宇峰在座位上歇了几分钟,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才起身,
他下意识回头,发现有人还在座位上。
“小洲?”他一愣神,“怎么还不下去?”
对方抬头看来时,赵宇峰心底一惊,
像是哭过一路,眼睛红得厉害。许净洲揉了揉自己的头,刚睡醒似的,“哦。”他找到自己的手机,起身。
赵宇峰在旁边跟着他。
“青哥过来接你吗?”他有些担心,“小洲你没事吧?”
许净洲闭了下眼,深吸口气,“没事。”
他长按开机键。
手机开机的一瞬间,屏幕上跳出数十道未接来电。
这人下飞机的动作猛地顿住,险些直接摔下去。
赵宇峰眼疾手快扶住他,“怎么了?”
“峰哥!”青年突然激动起来,偏头看他,“有人跟我打电话,我没接到,”
“啊,”他笑了笑,“那打回去不就好了?”
许净洲急切道:“打不回去!”
赵宇峰还想再说什么,
然而没等他开口,这人突然扭头疯狂向机场外跑去,连行李都没顾上拿。
魏准在机场外等着。
本来是打算去国外找那个人,结果问过李青才发现,时间几乎完美错开。他索性取消航班,就在机场外等着。
魏准看眼时间,抬起视线,
正好跟从机场外跑出来的青年撞上视线。
连续下了三天的雪没有要停的意思,
清晨时,机场旁边的人并不算少,不远处好像是发生了交通堵塞,有不耐烦的司机一个劲按鸣笛,盖过周遭所有声音。
魏准眯起眼,依稀看见许净洲口型有什么变化,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挑起眉,准备过去迎,
跑到岔路口的人却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有些站不稳似的。许净洲在人潮里晃了下身型,终究还是没撑住,
他倒了下去。
第38章 病情
医院。
走廊刚刚做过清洁,空气中充斥满刺鼻消毒味,寂静长廊猝不及防被电梯一声滴音打断,纷沓匆忙的脚步声紧接而至,
陪着急救车跑来的男人呼吸急促,一路把人送到病房。
医生在门口拦住他们,点头示意稍作等候。
魏准哑着嗓音,“好。”
面前门嘎吱一声合上,
青年在机场时茫然无助的身影,冬日冷风无意一吹,将这人落叶似的吹倒下去。
许净洲红眼看他时的场景犹在眼前。
“怎么回事?”远处紧接着追来一道声音。路导急匆匆跑过来,“刚才在飞机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小洲人怎么样?”
他话刚问出口,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门前男人突然转身,猝不及防伸手扯住他衣领,一把将他摔在墙上!
路导整个人都是懵的。
“路山意,”魏准死盯着他,“你他妈就是这么照顾许净洲的?”
路导连忙解释:“魏总,我真的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小洲这一路都还好啊,”说着,他才回忆起一些细节,
“就是脸色有点差,人也没什么精神,拍戏前后兴致也不高,”路导蹙起眉,“但身体上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不然我不会让他硬撑。”
魏准也清楚是冲动,松开他。
大概半小时后,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询问:“在场有家属吗?过来聊聊。”
魏准自觉跟过去。
“人刚才醒过来了,我也问过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医生走进办公室,示意魏准把门关上,“你跟病人什么关系?”
魏准眼皮不抬,“爱人。”
“啊,爱人。”医生皱眉,“那你可不够称职,自己爱人身体出了问题,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才送到医院。”
魏准没吭声。
“病人有低血糖,身上受过的老伤比较多,再加上连着几晚连轴转拍戏,身体吃不住晕一次是正常,”医生说:“问题不大。”
魏准点头,“好。”
“但我是个外科医生,身体上的问题我就只能看到这了,”医生抬眸瞥他,“我啊,建议你还是带他去精神科看一看。”
“……”
魏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路着急跑来,呼吸还没彻底平稳,魏准瞬间屏息,不可思议问:“精神科?”
“刚才病人醒过来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说了一些偏激并且不太正常的话。后来我问过他几个问题,他突然又不吭声了。”医生说:“前后情绪波动太大,况且我也没有问什么。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他抬眸瞥来,“稍后带病人做一些生化检查和脑成像,查一查总没什么错,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为了爱人嘛,防患于万一。”
魏准还是有些没能回神。
他拿着单子回到病房,一路都在想医生说的那些话。
进病房的时候,许净洲正抱着苹果吃,
他眨着眼盯过来,好奇看他手里的单子,腮帮被苹果塞得鼓起,像只小仓鼠似的。
“魏总,”许净洲笑得很甜,“您怎么来啦。”
魏准抬头看他。
“行了,我看小洲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好好休息,”路导也是个明眼人,眼观鼻鼻观心起身,招呼许净洲:“戏也拍完了!你给我好好睡觉!”
许净洲立即点头,嚼苹果。
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关上。
许净洲这才转过视线,重新盯向面前男人。
魏准跟他对视的时候,想起刚才医生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好像抓住什么。
青年看他时的眼神过分干净,甚至有些陌生,
明明出国前两个人还吵过一架,当时许净洲还被他气哭了,后来他直接走掉也没打招呼。怎么这人现在见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净洲从旁边塑料袋里掏出苹果,递给他,“魏总吃,这个很甜。”
魏准收回思路。
他走到这人面前,接过苹果放回袋子里,“待会再吃。”然后把单子递给他,“先跟我去做个检查,做完检查后带你吃饭。”
许净洲不大满意他拒绝自己好意,但还是看了眼那张单子。
单子上的字清晰且熟悉。
他整个人猛地浑身紧绷,立即抵触:“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做检查?”
“有没有病得检查以后才知道。”魏准说。
“我不用检查也知道,”许净洲坚持不懈跟他顶嘴,下意识往病床里缩,小声辩驳:“而且我没钱,我不做检查。魏总不要管我。”
魏准说:“我给你掏钱。”
这人眼底浮现出非常无语的情绪。
“你这个人好烦,”他撇嘴,“又不是你生病,你想检查就自己去检查,为什么,”
话没说完,
魏准上前一步,直接扣着人的腰扛在肩上,转身就往病房外走。
许净洲被他拘住,愣了几秒方才回神,惊得睁大眼,
他气到话都说不太清楚,挣扎两下,“我自己会走路!你放下我我自己去检查!”
魏准这次把他放下来,
又跟盯着自家小孩似的,半步不离把他送进医生办公室。
检查做了半个小时。
等许净洲再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这人眼睛好像比刚才还要肿,也没有看他,就耷拉着脑袋自己往病房方向走。
医生从办公室里出来,“家属进一下。”
魏准盯着那人回到病房后,方才走进办公室。
他在这段空闲时间里将和这人相处的每处细节都回忆过,依旧没发现什么异样。魏准做过许多种猜测,最后又被自己一一推翻。
“是这样,”精神科的医生是个女医生,口吻严肃,“我刚才和病人沟通过,也看了他刚拿到的那些检查结果。”
魏准耐心等后话。
她说:“病人有重度妄想症,已经自己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药物抑制,现在病情加重,需要尽快治疗才行。”
妄想症?
魏准动作一滞,
平时看起来那么听话乖巧的人,走到哪里都讨喜欢,跟他相处的时候就算发脾气也生动鲜活,哭是哭笑是笑。
这样的人,有
妄想症?
他沉默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
“药物治疗是必须的,但平时也要注意心理治疗。病人发病,肯定是因为受到了外界刺激。“女医生蹙眉,“妄想症患者对某些事有着病态执念,坚持相信那件事是真的。个人建议你平时最好不要随便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会刺激到他。”
魏准声音艰涩,“什么事?”
女医生笑了,“这你得问你爱人呀,刚才时间太短,我跟他又是初次见面,他对我警惕心很重,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魏准没出声。
见一个大男人坐在自己面前反思,女医生心下不忍,叹口气,“诶,那我跟你说几例我见过的妄想症患者,”
魏准说:“谢谢。”
“一般这种患者,都遭受过巨大的心理创伤或打击,我见过一个上高中的小孩,从小养他长大的生母因为他的过错意外去世,他就总是幻想生母还活着。”医生一愣神,“被送来的时候,那小孩非说看到自己母亲从楼上跳下去,要闹着一起跳,还说楼底下有很深的河,跳下去不会死。”
魏准蹙眉,不大能把这些事跟许净洲联系在一起。
“还有个姑娘,是谈十年的爱人要和她分手,本来都打算结婚了,结果发现爱人这十年一直都在背叛她,要悔婚,再去跟前女友结婚。”医生说:“这个症状轻一些,只是幻想爱人还爱她,没有闹出什么大生大死的动静。”
魏准若有所思。
“我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什么呢,”女医生看眼时间,精简语言直接讲出重点:“在你爱人心里,一定有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或者伤害。”
她加重语气,“你可以多观察,但千万不能直接问,会刺激到他。”
·
李青到病房的时候,只看到许净洲一个人。
这人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仰起脖子看雪,跟只猫似的乖巧漂亮。
“小洲?”李青小心翼翼走过去,担忧问:“你怎么样?”
许净洲回头看他,“青哥。”
“诶,”李青蹙眉,“怎么看你不太高兴,是因为网上的事?”
“不是,”许净洲撇嘴,“是魏总。他刚才把我带到精神科做检查,非说我有病,我都跟他说过我没有病,他就扛着我出去,”
小和尚念经似的,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李青捕捉到这一大串里的重点词汇:“精神科?”
“是啊,”许净洲眨眼,“青哥,你看我像是有精神疾病吗?”
李青摇头,“不像。”
“就是,”许净洲抱怨:“他还说帮我出钱,我又不想欠他人情,他还帮我。”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魏总要带小洲去精神科做检查,但当下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个。李青摸了下这额头,又看了眼旁边医生开出的检查单,“我听路导说你是晕在机场了,明明拍戏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
“啊?”许净洲愣神,“我晕了吗?”
李青抬头瞥他。
“不然呢?”他觉察出什么,“你以为你是怎么来的医院?”
许净洲张口,刚要回答他这个问题。
男人推开病房的门,拎着几袋子水果走进来,抬头看向这边。
“魏总。”李青有些意外,“您还没走啊。”
魏准没出声,把一袋子水果放到桌上,从里面挑出个橘子,递给许净洲。
这人盯他一眼,冷哼。
魏准:“……”
“青哥,”许净洲就当没看见这人,扭头,“我要出院,去拍戏。”
李青刚要开口说你这还拍什么戏,
“给我好好养着,”魏准突然插嘴,也不因为刚才被冷落生气,慢条斯理剥手里的橘子,“都生病了,还拍戏。”
说完塞一瓣橘子在许净洲嘴边,指尖轻触对方柔软唇瓣。
许净洲也不躲,就这么瞪他,“生病了我也要拍戏,拍戏是我工作。”大抵是觉得这样辩解太过无力,这人还跟他举例类比:“魏总,如果你生病了,你肯定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公司,对吧?”
魏准不冷不热笑,“有什么不能?”
许净洲:“……”
“你不要强词夺理,”这人气上了头,“你非要我停下拍戏,那你也别管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