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宇峰跟你还有别的安排,路导本来说跟你们一起在国外多留几天,逛一逛,”李青跟他闲聊:“当时选景的时候就觉得那里风景很好。”
许净洲打断他的话:“青哥那里最近有收新剧本吗?”
刚才还一个劲聊的李青突然沉默下来。
许净洲没再追问他。
前段时间刷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网上大抵都是对他的骂声和黑料,官方又迟迟不做澄清,他现在忙,也没时间管这种破事。
收不到剧本是正常的。
凌晨十二点。
许净洲拎着行李箱,坐车到机场。
天气预报上午还说今天晴朗无风,晚上就被打脸。从天上飘下及其细微的雪花,绒毛似的慢悠悠落下来,
雪很小,所以飞机照常起飞。
赵宇峰赶过来的时候,正遇上这人蹲在机场外面看雪,小天鹅似的扬起脖颈,清澈干净的漂亮瞳孔里盛满夜空。
额前发丝被冷风吹得扎眼,青年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在出神。
赵宇峰盯着他看了会儿,方才走近。
“你来这么早干什么,”他把行李箱放一边,跟这个人并排蹲在路边,“这次拍戏比上次辛苦很多,小洲一点也不娇气。”
许净洲盯着空中,不理他。
赵宇峰起初没多想,以为他只是在看雪而已。
几分钟后,
身边人突然猛地打冷颤,
许净洲回过神,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似乎迟来的觉出寒冷,拼命搓手哈热气,眼睫毛被哈气浸得湿润,
眼睛里的光也在倏忽间乱作一片,无比慌张。
“小洲?”赵宇峰蹙眉,担忧问:“怎么了?你很冷吗?”
“是,”许净洲回他,
继续抬眸盯向半空,“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多大。”
赵宇峰笑了笑,“不会太大,暴雪的话航班就该取消了。”
对方在这句话后沉默良久,
“是吗,”他轻声喃喃。
路导的车从远处开过来,招呼他们快点过去。
许净洲进机场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机看一眼,
但他又突然间想起什么,
“小洲啊,你是不是又昨晚熬夜过戏?没休息好?看你脸色差的。”路导笑着拍他肩膀,“待会上飞机后补一觉,睡好了才能有精神。”
·
“醒醒,”
魏准开完会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宋淋裹着羽绒服在他办公椅上睡死过去。这人睡没睡相,全然没有平时周家大少爷的架子。
叫一声没醒,魏准直接把人拽下来。
宋淋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摔醒过来,“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魏准坐回位置:“刚开完会,现在需要处理很多琐事,你不回家睡,跑到我办公室睡,你想干什么?”
宋淋不占理,抱着羽绒服滚到沙发上,
“我爹被你爹挑唆,非让我跟你那个哥学习,逼着我早上五六点爬起来去公司上班,还说什么,让我从底层摸爬滚打上去,我在公司连个人事的小助理都不如,”宋淋抱怨道:“不想回去,就来你这躲几天。”
魏准没理他。
“诶,不对啊。”吐完自己的苦水,宋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盯着他意味深长笑,“今天不是情人节?某些人不是说好要找许净洲玩浪漫?”
魏准眼也不抬,“他忙,拍戏去了。”
“啧啧啧,”宋淋感慨:“以前也没见咱们魏总这么善解人意。”
魏准冷笑,“上次我拿钢笔砸出来的包不够疼?”
“别,不说其他,魏准,你该不是真就以为许净洲情人节拍戏是剧组安排吧?”宋淋来了劲,裹着羽绒服兴致勃勃讲起八卦,“许净洲跟赵宇峰被炒了这么久的西皮,热度迟迟不下,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能为什么,”魏准回:“不就是一群粉丝起哄?”
“粉丝爬墙比你变脸都快,”宋淋叹气,“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着啊。”
魏准抬眸瞥他。
“公司推是肯定的,但能炒这么热,只公司推也不够,你说如果许净洲和赵宇峰,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意思,西皮能炒这么久这么火吗?”他说:“肯定有一方揣着那个心思,不是许净洲就是赵宇峰。”
面前人眼底情绪肉眼可见生出变化,冷而带刺。
宋淋求生欲旺盛,连忙补上:“当然不可能是许净洲,肯定是赵宇峰!”
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宋淋也就只是好心提醒。
他没想着魏准会作出什么反应,也没想自己这番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毕竟跟这人处兄弟好几年了,魏准从来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过,
就算有,也只是听两句,不会做出太大反应。
结果现在,
他眼睁睁看着魏准给助理打电话,说要马上订出国的机票。
“卧槽,”宋淋瞪大眼,“魏准你疯了吧?”
“我疯什么,”魏准气定神闲挂断电话,“出国一趟,顺便办点工作上的事。”
宋淋:“……”
机票订了最近一班飞机,次日凌晨的票。
魏准办好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回家带些东西就去机场,临出公司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还是李青打过来的。
“什么事?”魏准拉开车门。
“魏总,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小洲说过这事不让我跟您提,但现在确实找不到二人来帮忙。小洲他还出国了。”
李青这两天急得上火,本来就压力大,再加上新出的这茬子事……
“您帮帮忙,”他说:“再这样下去,小洲快在圈内混不下去了!”
·
这场雪要下三天。
下飞机的时候,路导都还在骂骂咧咧:“昨晚还说是大晴天,结果转眼又成了连下三天雨夹雪。”
“好歹不是大雪,”赵宇峰笑着劝:“下不大的,最近快入春了,雪也是断断续续,八成落地就化。路导不用担心。”
路导点头,“也是。”
剧组的车在外面等。
路导走在最前,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身后,“小洲。”
许净洲拖着行李箱,一动不动盯向机场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洲?”路导觉出异样,“刚才在飞机上没有睡吗?”
赵宇峰接话:“没有,一直在发呆。”
“这是怎么了,”他蹙起眉,叮嘱身边人,“待会你们回酒店以后,你看着他好好休息,不睡觉怎么能行,拍戏也不能玩命拍啊。”
“啊,”许净洲这才回过神,“路导。”
路导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没事。
等剧组回到酒店后,已经是上午八点。
原本赵宇峰坚持要盯着他睡觉,被他几句应付回去。许净洲回屋叫了点东西吃,从包里拿出剧本看。
床上的手机不停在震。
许净洲拿过手机,发现是李青的消息。
【李青:小洲,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被几个粉丝堵路了?】
【李青:你现在到酒店没?】
【李青:去看看热搜,这事有点棘手了。也怪我,该在你走之前就找时间商量好这事……要不你拍完戏再看,别影响你拍戏状态。】
许净洲咬着饼干,腾出手敲字回复:
【许净洲:没事,我去看看。】
【许净洲:峰哥不用担心的,我会处理好。等拍完最后这幕戏。】
回完消息后,他点出界面。
视线下意识掠过未接来电显示那栏,出了几秒钟的神,方才移开。
热搜上确实多出一个跟他有关的话题:
#许净洲打未成年#
前段时间刷票的事还没压下,话题里到处都是带他的一大串话题。
“#许净洲刷票##许净洲黑幕官方被打脸##许净洲打未成年#,前段时间狂吹你家洲演技好的粉丝出来看看,眼瞎了吗?”
“前两天刷票的事还没过去,结果又闹这一出?”
“几个小姑娘只不
过是找你讨说法,最大的也就在读高中,还都是女生。就算她们态度不好,你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成年人,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打人吧??况且这事还是你的错!@许净洲”
“小姑娘腿上胳膊上都有淤青。【图片】【图片】”
许净洲吃完一块饼干。
他仔细想想,不记得自己当时动了手,好像魏准也没有动手。
非要说有人受伤,也是魏准额头被蹭红一片。
李青那边发来语音:“这事我想都不用想,你肯定是做不出来的,铁定哪个王八羔子想趁机抹黑你。这几个小姑娘你能联系到吗?”
许净洲按下语音:“当时没问姓名,但是警局应该有记录。”
回完消息后,他又点回自己的微博。
很久没有发日常了,
上次有关哥哥的微博还是《征伐》开拍以前,评论区一派平和,粉丝很喜欢在他的微博底下发成排柠檬。
许净洲取出手机,仔仔细细拍外面的雪景,发一条微博。
“哥哥,下雪了。【图片】”
微博发出去以后,他习惯性刷新界面,看到底下秒多出几个评论和赞。许净洲眨了下眼,好奇点进去,
目光落在第一条评论的时候,神情瞬间冷冻成冰。
“什么样的男人瞎了眼才会找你这种暴力打妹妹的糊比??”
一秒钟后,这条评论底下多出回复:
“演员许净洲V:滚。”
·
晚上八点。
剧组到达事先选好的地点,做准备工作准备开拍。
断断续续下的雪这时候变猛许多。清晨还是星星点点几乎看不见的雪花,这时候就成了纸片大小,漫天漫地到处都是。
片场气氛并不融洽。
路导也刚知道网上的事,揣着苹果来化妆间看人。
“小洲,”他探头,笑眯眯,“今天睡好了吗?”
许净洲正在默台词,被他吓得一激灵,弯起唇角,“路导。”
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缘故,还是因为没休息好,
路导蹙眉,“你脸色怎么还是很差,刚才在酒店没有睡觉?”
许净洲乖顺回:“我睡了。”
“是不是因为网上的事?”路导眼神担忧,“小洲,做公众人物免不了会被舆论攻击,我们应该反击,但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路导,”这人笑起来让人有些心疼,“不是因为那些事。”
他这么说,路导也不好再劝什么。
今天是章峰和九冲的生死戏。
两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过激烈的冲突。这场戏是章峰和九冲之间的高潮,故而路导只是取景就用了很大心思。
开拍之前还拽着两人又讲了遍戏。
“路导,你就放心吧,我跟小洲搭戏这么久,我们什么水平你还不清楚?”赵宇峰跟他打保票,“肯定不会出问题。”
“我当然知道,”路导笑了笑,“小洲呢?准备好没?”
身边青年在大雪中恍惚回神,眼底裹着茫然。
“啊?”许净洲一愣,“好。”
“别默台词了,打到片场开始就一直在默。小洲台词功底这么强,不用死记硬背。”赵宇峰拍掉他肩头上的雪。
路导招呼身后摄像机,“准备了,马上开拍。”
·
雪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街道尽头的人影交重,趁着夜色迅速逼近。
章逢从死角走出,隐没在阴影里快步向前走。雪花逆着落上他眼睫,他像是不愿看到什么似的,始终垂眸。
急促轻快的脚步声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章逢盯向面前多出的人,眼底情绪变化。
“我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就是不听我的是不是?”九冲眼睛通红,愤怒藏在剧烈颤抖的声线里,“你现在要怎么办?”
章逢错开视线,“跟九先生没关系。”
“你是想带我走,还是想换组织,我都依你。但你现在能不能先听话?”九冲放软语气,“我是为你好,你现在走了,马上就会死的。”
章逢依旧不看他,“你回去吧。”
他错身从这人旁边经过,继续冒雪往前走。
风里的冷像是能顺着呼吸钻进身体里,一刀刀剐掉心头的肉。
许净洲手上没有力气,也隐约觉得哪里疼,但分辨不出来。
他自顾自往前走,
即将拐角时,
一声枪响猝不及防从身后传出!冷冽干净的空气里霎时间弥漫出刺鼻腻人的气味,他向前走的脚步猛然顿住,眼前世界瞬间支离破碎,
许净洲转身,
有人躺在一滩鲜红液体里,成了灰暗视野里的唯一颜色。
“下这么大雪,还开这么快?”
“是啊,车被撞的稀巴烂,人当场就死了。别说喘气,脸都看不清,警察到的时候说人身上全是血,最后还是从兜里找出了身份证。”
“好像超速不少。不知道开这么快干什么,本来路就滑……”
惨白聚光灯成了路边灯,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成了围观群众。
当晚雪很大,像是要盖住所有不可直视的悲剧,
许净洲张了张嘴,喉咙堵住。
他不知用去多大的力气,
“你,”他睁大眼,呼吸被掐住似的止住,实在是发不出哭声,便只能这样勉强哽咽,竭力从嗓子眼吐字:
“你怎么走了。”
·
这场戏确实是一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