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蒋淮和盛文曜就呆在蒋家老宅。
老宅定时有人来打扫,倒也干净。
蒋淮走在房子里,看着宽敞的客厅和天花板上那黄铜水晶吊灯。客厅里摆放着一台老式的大电视和棕红色的真皮沙发。他的鞋子踩在带着花纹的大理石地板上,地面倒映着人影,人影在地上的倒影变得矮小。
蒋淮摸着熟悉的家具,在沙发的正中间坐下,沙发柔软又有弹性。他摸了摸干净的沙发面,抬眸看向盛文曜,“哥哥,你过来啊。”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等盛文曜在他身边坐好,他的身子微微倾斜,头靠在盛文曜的肩膀上,轻声说:“小时候,我好像经常这样坐着看动画片。”
盛文曜拿过一旁的遥控,打开电视。
电视开始播放着十几年前的动画,里面穿着幼稚园校服的小孩出现在画面里,年轻的妈妈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在街头狂奔,路人瞋目结舌。
“哈哈——”蒋淮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的手指蜷缩起来,握着拳头,边笑着边擦拭着眼角的眼泪。
盛文曜拍拍他的脑袋,手臂抱住蒋淮,将他一把压入怀里。
“哈哈,他太搞笑了!”蒋淮两只手拽紧盛文曜的衬衫,整张脸埋入他的胸口,扑哧扑哧地笑着。“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还是这么可爱!”
笑着笑着。
盛文曜感觉胸口渐渐变得湿润,他修长的手指拂着蒋淮的脑后,插|入他的发丝中,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盛文曜低下头,亲吻着蒋淮的发顶。
半晌,蒋淮抬起脸,他看着盛文曜的双眸微微湿润,鼻子也被蹭得红红的,看起来有种稚气。这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让盛文曜心头柔软酸涩。
盛文曜用指腹轻轻擦干蒋淮眼角的泪痕,缓缓向下,抬起他的下巴。盛文曜的唇瓣一下一下地吻着他通红的鼻尖,又吻了吻他微红的眼角。
“以后,我不会让你落泪。”
盛文曜温柔地吻住蒋淮的唇瓣,两个人相互拥抱着。窗外的太阳,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他们交换着气息,亲密地拥吻着。金色的阳光,镀在他们的周身,看起来如此美好。
“谢谢你。”
当盛文曜放开蒋淮的唇瓣,蒋淮凑上去,双臂抱住盛文曜的脑袋,整个人缩进他的怀抱中,轻喃着:“谢谢你,哥哥。”
谢谢你,找到了我。
谢谢你,愿意爱我。
他们牵着手,走在这个空荡荡的家中。
蒋淮推开二楼的一个房门,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放在房间的正中央,纯净得散发着光芒。蒋淮握紧盛文曜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他偏着脸看向盛文曜,他问:“哥哥,你会弹琴吗?”
盛文曜颔首。
事实上,蒋淮小时候学过的东西,当他成为“蒋淮”之后,他都学了个遍。每一次,如果他表现得不够出色,就会迎来母亲迷茫的眼神,和父亲失望的叹息。
“宝宝很厉害的,宝宝弹琴拿了好多奖。”母亲望着钢琴,落下眼泪。她的眼帘低垂,不敢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像是在逃避着内心深处那已知的真相。
“蒋淮,他不是这样子的,他肯定会表现得更好。”蒋亨看着自己,怅然若失地说着,眼神里的失落,像是告诉盛文曜,自己永远比不上蒋淮。
在这个家里,他表演蒋淮,战战兢兢。他永远害怕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冷漠,他们的心里站着的都不是他,是蒋淮,真正的蒋淮。
盛文曜低头看着蒋淮的侧脸,他的大手抱住蒋淮的手,紧紧扣住。
但是没关系,他有蒋淮就够了。
蒋淮,将他放在心上,这一切就足够了。
阳光照亮蒋淮的瞳孔,里面映着盛文曜高大的身影。他仰着面,白瞎的脸庞上一双眼眸清澈美好,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两个酒窝甜得令人沉溺。
“哥哥,我们来四手联弹。”
蒋淮轻声说,他松开跟盛文曜牵着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掀起琴盖,露出精致的黑白琴键。
咚——
琴声轻轻响起。
“我记得我钢琴弹得很不错的。”
蒋淮轻轻地说着,声音很小,飘散在空气中。
他的面容上带着茫然,像是又陷入了回忆里,无法自拔。
盛文曜在他的身边坐下,掌心覆盖蒋淮的手,偏头对着蒋淮的耳朵,低声说:“我们来弹一首《梦中的婚礼》吧。”
他们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盛文曜的皮肤是小麦色的,而蒋淮是冷白色的。
当钢琴响起,四只修长的手掌快速地交替,弹奏着。
蒋淮闭着双眼,灵活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着。他的头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发梢摇曳着,抿着的双唇,轻轻哼着温柔的旋律。
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矮矮的他坐在高大的钢琴凳上,严肃着一张小脸,肉肉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带起愉悦的旋律。阳光洒进房间,优雅美丽的母亲和严肃英俊的父亲,他们相拥着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小时候的自己,一遍一遍地弹奏着稍显稚嫩的演奏。
若有似无的掌声响起。
“宝宝真棒。”
轻柔的女声在钢琴房里响起。
“儿子,明天的表演要好好表现啊。”
沉稳的男声略带笑意地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的宝宝,加油!!!
小天使们,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吗~~
我开始准备写接档文了~到时候会挂预收文案哦
么啾~~~
☆、第 93 章
“饿了吗?”盛文曜问。
蒋淮已经在他小时候的房间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了。他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傻傻地看着墙壁上手绘的五线谱,书架上的童话书,桌子上地球仪模样的发光台灯。他的床头还挂着的陈旧的贝壳风铃,叮铃铃地响着。床铺上的蓝色被单,枕头上放着的小玩偶。
都好像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听见盛文曜的话,反应迟缓地望过去。半晌,他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让人送了一些食材过来,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好不好?”盛文曜蹲下|身子,眼神平视着蒋淮的双眸,“你想吃什么?”
蒋淮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他小声地说:“蒸鱼。”
盛文曜答应他,又问:“还想吃什么?”
蒋淮摇了摇头,“不知道。”
盛文曜摸摸蒋淮的头顶,又去握住他的手。
盛文曜站起身来,顺势将蒋淮牵起来,说道:“我们下楼吧。”
“好。”蒋淮环住盛文曜的腰,脸靠着盛文曜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腿麻了,好难受。”
“我背你。”盛文曜道,拍拍蒋淮的手背,背对着他蹲了下去。
蒋淮爬上去,双臂圈在盛文曜的颈部。盛文曜两只手向后一捞,站了起来,背着蒋淮往楼下走。
到了楼下,盛文曜把蒋淮放在客厅,“你先看一会儿电视。”他走进了厨房,厨房里堆着刚送来的食材。
蒋淮坐在沙发上,看着盛文曜的背影。
盛文曜低着头,拿着刀熟练地杀了一条龙胆鱼,手伸进鱼肚里掏内脏。从前,蒋母白歆子的拿手好菜就是蒸鱼,她一直相信吃鱼聪明,每周都会自己下厨,蒸鱼给他吃。
盛文曜看着被开膛破肚的鱼肉,目光沉沉,刀锋在鱼肉上划了几道花,放到一旁干净的盘子里,做了些简单的配料,撒到鱼肉上,又滴了些调味,就将整盘鱼放在锅中,开始清蒸。
“好香啊。”不知何时,蒋淮走到盛文曜的身边,他探出身子,闻了闻蒸鱼的香气,笑着说。“闻着好饿。”
“等会儿就可以吃了。”盛文曜说。
蒋淮走到盛文曜的身后,双手抱住盛文曜的腰,他的身子靠在盛文曜的后背。蒋淮感觉盛文曜穿着衬衫和休闲裤的腰身,劲瘦有力,皮肤暖暖的气息传到他的掌心,让他忍不住抱得更紧。
蒋淮的下巴抵着盛文曜的肩膀,看着盛文曜做饭。盛文曜向左走,他就向左迈步,盛文曜向右走,他就向右迈步,紧紧贴着,像一只小粘人精。
盛文曜的厨艺不错,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他把清蒸鱼、番茄牛腩、清炒芥兰和白菜豆腐羹都摆好盘,拍拍蒋淮还抱着他的手。
蒋淮乖乖松手,跟着端着托盘往餐厅走的盛文曜,亦步亦趋。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午饭。
蒋淮拿着筷子,吃了一口鲜甜的鱼肉,鱼肉嫩滑可口,非常好吃。
“我觉得,现在好幸福。”蒋淮突然说。
盛文曜笑了笑,道:“我也是。”
他们两个在蒋家老宅里走走逛逛,聊聊过往的事情,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餐还是盛文曜掌厨,蒋淮变成小帮手,帮他切菜,也感觉十分有趣。
到了晚上九点多,盛文曜说要回医院了。
蒋淮有点舍不得走,“可以明天再回去吗?”
“你想在这里睡一晚吗?”盛文曜问。
蒋淮点头,“可以吗?”他眼含期待地望着盛文曜。
盛文曜亲亲他的额角,“我问一下医生。”他说道。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门臣,“门臣,我们明天再回疗养院,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门臣答应了。
两人晚上就在老宅睡下了。
老宅里的床铺都很干净,两个人临时决定在这里住,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盛文曜19岁回盛家之后,就没有住在蒋家了,只是每周都会回来陪养父母。后来蒋亨和白歆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搬去市中心的公寓楼里,老宅就空下了。但是老宅依旧存放着不少盛文曜的衣服。那些衣物,都有安排人定时拿去干洗。
盛文曜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黑色的睡衣和一条白色的浴巾,递给蒋淮。
“去洗澡吧。”他说完,自己也拿了一套。他让蒋淮用房间里的浴室,自己走去客房的浴室洗。
蒋淮走进浴室,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好像看见一个小孩,站在凳子上乖乖地搓着泡泡洗手。一阵恍惚后,他看清镜子反射的只有长大后的自己。
他安静地脱掉衣物,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的后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将他的背脊一分为二,从肩胛骨斜斜地划向后腰。
疼痛。
蒋淮感觉脑子一阵紧缩,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连脚趾头都无法控制地弓起,如同遇到威胁的野猫,只能无力地弓起凸起的脊骨。
蒋淮还记得那时候的感觉。
王美兰。
她喝得醉醺醺的,把年幼翻身压在木板上,她拿着刀,嬉笑着从他的肩膀刺入,拖拽着,将刀尖划破稚嫩的皮肤。
他咬着嘴唇,不愿意哭出声。
但是疼痛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如小兽一般呜咽着。
蒋淮的手毫无温度,颤抖着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迎头浇下,给了他一丝温暖。
水流淌过他苍白的脸,无色的嘴唇。
蒋淮的双唇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小声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蒋淮睁开双眼,水流打湿他的睫毛,他直直地看着浴室的墙壁,伸出手指小心触碰着,指腹捧到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蒋淮。”
模糊不清的字迹印在墙上,刻出了蒋淮两个字。
“哥哥。”
蒋淮轻喃着。
蒋淮走出浴室,沉闷的水汽也散了开。他舒缓地吐出一口气,看向房间,房间里没有人。蒋淮走出房间去找盛文曜。
“哥哥?”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喊道。
前方传来盛文曜的声音,“宝贝儿,来这里,来书房。”
蒋淮穿着宽大黑色丝质睡衣,光着脚,哒哒哒地小跑过去。进了书房,他就看到站在书架旁边,也穿着同款睡衣的盛文曜。他快步小跑,直接冲进盛文曜的怀抱里,把盛文曜撞得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盛文曜摸着蒋淮湿漉漉的头发,温柔地问他。
蒋淮摇了摇头,水珠都甩到了盛文曜的脸上。“没看到你。”蒋淮没有说,刚刚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骤然感到一阵心慌,唯恐这一天的幸福,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幸好不是。
他偷偷伸出手,抱紧盛文曜,一寸寸地收紧手臂。
“又不吹头发。”盛文曜在书桌的椅子上坐好,把蒋淮拉到自己怀抱里,让他坐在腿上。盛文曜拿过刚刚用完的电吹风,开始给蒋淮吹头发。“不吹头发容易头痛。”他边给蒋淮吹头发,边说。
他的手指修长,穿梭在蒋淮的发丝间,轻柔地梳理着他的黑发。
吹风机的风暖呼呼地,在发梢间穿梭。
蒋淮眯起眼睛,舒服得像只懒猫,他轻轻靠在盛文曜的胸膛上,小声问他:“刚刚你在看什么啊?”
盛文曜捋了一下蒋淮的头发,确定都吹干了,就关掉电吹风。
“在看一些老照片。”盛文曜的手往前伸,握住蒋淮纤细的手腕,看见长长的袖子都盖了他半个手掌,就帮他折了起来。盛文曜折完衣袖,又伸手给蒋淮折了两折裤腿,省得睡裤都垂地板了。
“给你看看。”盛文曜转了一下椅子,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相册,翻开摊在桌上,一手抱着蒋淮的腰,一手开始翻照片,“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以前父亲不敢让母亲看到,就锁起来了。你看看。”
蒋淮凑上前,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