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已经很完美了,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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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淮是在一个阴雨天送走蒋母的。
他穿着一袭纯黑色的西装,笔直地站在雨幕中,看着墓碑。墓碑的正中央刻着蒋母的照片,惟妙惟肖,是她年轻的模样,正莹莹地看着两人微笑,唇角微勾,一副快乐的模样。两旁镌刻着名字:蒋氏陈柳烟之灵。爱子蒋淮立。
陆吾则为他披上一件及膝的呢大衣,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他。
他们两人没有撑伞,天上的雨温柔地落下,打湿了他们的脸。风轻轻地刮着,好像有人在耳边诉说着什么。
“有人说,下雨天时的道别,是温柔的,是不舍的。想必,蒋阿姨知道你来送她,舍不得你伤心。以后,她会在天上看着你。”
“你听。”蒋淮轻声说。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钢琴的声音,飘渺地响着。
蒋淮轻轻阖上眼睛,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年幼的孩童,他坐在巨大的钢琴前,蒋母和蒋父站在一旁微笑地注视着他。阳光洒进来,照亮了他们的脸,蒋淮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能听见一阵阵的笑声,伴着钢琴声,在耳畔回响着。
“是《童年情景:梦幻曲》。”蒋淮张开双眸,小声说着。
他弯腰为蒋母献上手中蔷薇花,纯白色的,他轻声说:“店员说,这是野蔷薇,可以送给天堂上的你。”蒋淮将野蔷薇轻轻地放在冰冷的墓碑前,看着野蔷薇的花瓣被雨水打湿。
走出墓园的时候,雨突然变得很大,狂风作响。
“你知道吗?”蒋淮在巨大的雨声中,低声说道:“我不喜欢离别。”
陆吾则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紧紧拽住蒋淮的手指,想要将他拉近自己的怀里。
前方的车疾速驶来,强烈的灯光在不断落下的雨珠中折射成剧烈的火光。
【前方的车辆刹车失灵了,即将撞到你们。】
【亲爱的蒋淮,你选择……】
选项一:【你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选项二:【陆吾则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选项三:【你和陆吾则永远不会分开】
【提示:此选择为本世界的重要选择,如与之前的选择相悖,你将受到惩罚。】
陆吾则只感觉到蒋淮似乎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唇,一股巨大的冲击落在他的肩膀,像是世界要将他们两人分开,他无力抵抗。
只能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蒋淮高高地抛起,随着撞击,滚落到一旁的道路上。
“不……不要……”
陆吾则被推得踉跄两步。
他看见蒋淮苍白的脸上勾起淡淡的微笑,冰冷的唇角流出鲜红的血液。蒋淮那双漂亮的双眸睁着,瞳孔里倒影着陆吾则的影子,像是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将他狠狠记入心里。
陆吾则发软地奔跑过去,冲过去抱起蒋淮,膝盖抵着被大雨浸湿的地板。他抱紧蒋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撩开蒋淮脸上湿润的发丝,擦拭着他流血的额际。
蒋淮的手抽搐了两下,柔弱无力地抬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陆吾则的脸庞,滚烫的眼泪沾染了蒋淮的指腹。蒋淮轻声说着什么。
陆吾则埋下头,贴着蒋淮的脸颊,眼泪不受控制地疯狂滚落着。
傻瓜,不要哭啊。
这,不过就是一场梦。
蒋淮缓缓地阖上双眼。
【提示】
【用户蒋淮,做出的两个重要选择(选项一:蒋淮和陆吾则要永远在一起。选项二:蒋淮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相悖。蒋淮将受到来自世界的惩罚。】
【惩罚:蒋淮作为灵魂,跟随失去记忆的陆吾则,看他过完这一生】
谁也没有想到陆吾则醒来之后,会忘记一个叫蒋淮的人。陆铭作为陆吾则的父亲,在跟医生讨论之后,果断地为陆吾则办理了转院。
陆吾则被陆家父母带到了国外,从此开始了他长达一生的异国生涯。
蒋淮的灵魂跟在陆吾则的身边,他看着忘却一切的陆吾则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
在陆吾则二十八岁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坏脾气的中国女孩,后来他们打打闹闹了两年,在陆吾则三十岁的年纪,两人终于步入了婚礼的殿堂。
蒋淮歪着头,看着两人在神父的面前说“我愿意”。
他们交换了戒指,又交换了亲吻。陆吾则笑得很张狂,他脸颊上的疤痕已经很淡很淡了。
等到两人牵着手走到户外的时候,蒋淮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尚景胜穿着黑色的皮衣和黑色的牛仔裤,脚下踩着很多年前U牌的经典限量款,全球只有300双,一双价值数十万。他成熟了很多,精美的五官带上了冷锐的凌厉。
他靠在一颗树上,看着陆吾则抱紧穿着鱼尾婚纱的女孩,在众人的祝福下亲吻着,身后的烟花冲向天空,为他们的婚礼绽放了绚烂的色彩,蔚蓝的天上闪烁着出现了甜美的字眼:陆吾则爱简蝴。
尚景胜的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他咬住烟味,低声咒骂一声。他阴沉地看着一脸幸福的陆吾则,手伸向身后,一把黑色的枪被他握在手上。
“小淮,你想要陆吾则去陪你吗?”
尚景胜高举起枪,眯起左眼,将枪头瞄准那对新人。
“不想。”
蒋淮知道尚景胜看不见他的灵魂,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他还是挡在尚景胜的枪口上。
【危险警告:灵魂状态的你,如果为陆吾则抵挡尚景胜的子弹,你的灵魂将变得支离破碎。请你离开枪口!】
在一声沉闷的枪响之后,灵魂状态的蒋淮变成了一个小傻子。
他呆呆地飘在陆吾则的身边,一天又一天,看着陆吾则褪去年少轻狂,变得成熟。
蒋淮歪着头看着他,低声自言自语:“哥哥,今天是你生日啊。”他在陆吾则的身边傻傻地转圈圈,绕着他来回地飘,“如果我可以为哥哥庆祝生日就好了。”
蒋淮蹲在地上,托着下巴,傻乎乎地笑着,“那我会为哥哥铺满鲜花,然后我亲吻哥哥,哥哥就会像公主一样醒来。”蒋淮高兴地拍着手。
下一秒,他的笑容消失了,睁着天真的双眸,他看着陆吾则的妻子走近陆吾则,抱住他,在他的耳边落下一个吻,说:“亲爱的,生日快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白发苍苍的陆吾则闭上双眼。
世界问蒋淮。
【蒋淮,你后悔了吗?】
蒋淮摇了摇头,灵魂慢慢地趴在陆吾则苍老的身躯上,他的手在空气中,抚摸着陆吾则脸上那淡淡的伤疤,偷偷落下一个吻。
“能够看到他幸福地过完这一生,这对我来说,不是惩罚,是奖赏。”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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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臣哥哥,你看这里。”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的谢朵朵,拉了拉门臣的袖子,让他看里面的一排数据。“盛哥的恶意值退了好多。”
门臣推了推眼镜,狭长的眼睛紧紧顶着快速变化的数据,“你将盛文曜的记录备份转移。”
谢朵朵的小手在巨大的键盘上快速地游走着,“你说如果盛哥知道我们偷偷为他治疗,他会不会把我们咔擦了?”
“咔嚓就咔嚓。”门臣平淡地回答,“盛文曜没有精神崩溃,完全是凭借他天生强大的意志力。”
“盛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谢朵朵问门臣。
“盛文曜9岁被蒋家收留,当作蒋淮的替身,在蒋家长大。蒋母长期神志不清,把盛文曜当成蒋淮本人。蒋父努力培养盛文曜,却总是将找到蒋淮的压力倾注在盛文曜身上。”门臣慢条斯理地对谢朵朵解释道,“在他10年的蒋家生涯中,他既要在蒋母面前扮演蒋淮,又要在蒋父面前扮演好蒋家的养子,蒋淮的哥哥。”
“在这样的压力下,他的内心对蒋淮产生强烈的恶念和病态的占有欲,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盛哥已经离开蒋家很多年了啊。”谢朵朵说。
“童年的影响,没有那么容易脱离。盛文曜之前的人生,几乎是将找到蒋淮作为唯一的目标,即使在回到盛家,他也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门臣叹了口气,“蒋淮,已经成为盛文曜的执念,只怕这一生,他都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蒋淮在第二个梦境,困了整整一生
但是他是开心的,不是不开心的
希望下一个梦境,就是一个可爱的小甜饼
☆、第 78 章
“宝宝。”
盛文曜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的女声小心翼翼地喊他。
“母亲,什么事?”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蒋淮,一边问电话那头的人,“游乐园,那只维|尼|熊是您扮演的吧?现在回家了吗?”
女人突然哭了,哽咽着跟盛文曜说,“宝宝,能不能让我看看宝宝?”
“母亲,您想起了什么?”盛文曜轻笑,问她:“您终于知道我不是蒋淮了,您想起真正的蒋淮了?您知道他回来了?”
“宝宝,对不起……我真是个糊涂的妈妈……”女人轻喃着道歉,“宝宝……”
“妈妈,您叫我文曜吧,我已经回盛家好多年了。我跟你说过我叫盛文曜,但是您总是忘记。”盛文曜望着蒋淮,薄唇微动,“我真的不想再在您的面前假扮蒋淮了。”
他低声说:“真正的蒋淮,我已经找回来了。以后我就当盛文曜好吗?我会将蒋淮带回来的,您再等等我吧。”
盛文曜挂上电话之后,快步走到蒋淮的身边,手掌轻轻搭在蒋淮的肩上,“天还有些凉意。”他圈住蒋淮的肩膀,将他半搂到怀里。
蒋淮的头靠在盛文曜的脖颈边上,他说:“哥哥,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那又好像是真的,只是我曾经遗忘了。”
盛文曜收紧手臂,问他:“什么梦。”
蒋淮微微阖上眼帘,回响着,“在梦里,‘妈妈’的一个客人,发现了我的存在。后来,他想要侵|犯我,却被‘妈妈’杀了。血流了一地,一直流到我的脚尖。妈妈在对我笑,笑得很疯狂。我有些可怕,躲了起来。”
“一群人冲进了房子里,一个女人抱住了那个客人的尸体,后来‘妈妈’就死了,还被那群人割下了一个耳朵。我躲在那里好久好久。直到警察找到了我,他们说我不是‘妈妈’的小孩。”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你出现了,你说‘我是你的哥哥,你的名字叫蒋淮’。”蒋淮的声音越来越小,盛文曜需要低下头,将耳朵贴近蒋淮的唇,仔细去听才能够听清。
蒋淮抱紧盛文曜的脖子,轻声问他:“哥哥,那一切都是梦吗?”
“是梦。”盛文曜摸了蒋淮的发丝,安慰他,“那是一个噩梦。你已经醒了,忘了她吧。”
散完步,盛文曜就拉着蒋淮的手,去食堂吃饭。
这是蒋淮第一次来食堂,里面的人不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白色的制服,没看见有其他病人。
似乎所有人都认识盛文曜,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驻足下来,冲盛文曜喊一声“盛先生”。
蒋淮跟在盛文曜的身边,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有些心慌,拽紧盛文曜的袖子,在别人微笑地对他说“你好”的时候,他也略带拘谨地点了点头,回一句“你好”。
“走吧,去洗个手吃饭。”
盛文曜带着让蒋淮去洗完手,就到打餐的窗口排队,让他排在自己的前面。
食堂的阿姨看到他们,动作快得飞起,很快就轮到蒋淮了。
蒋淮有些呆愣地站在窗口前,阿姨问他,“蒋先生,你想吃些什么?”
蒋淮回头看了一眼陆吾则,盛文曜说:“食堂师傅是海城有名的老师傅,你吃看看,会喜欢的。”
蒋淮指了个菜,“这个是什么?”
阿姨笑着说:“红烧咕噜肉,酸甜口的,里面还有菠萝肉。给你打一勺?”蒋淮点点头,阿姨打了一大勺咕噜肉,又问:“还想吃点什么?”
蒋淮跟阿姨说:“想吃这个。”
“好嘞,蒜蓉开边虾。”阿姨又勾了一大勺。
就这样,蒋淮说一个,阿姨就打一烧,不知不觉就把餐盘打得满满当当。
蒋淮端着阿姨递过来的餐盘,有些不知所措地跟盛文曜说:“怎么办?我吃不完?”
“没事,我们一起吃。”盛文曜对阿姨说:“阿姨,请再给我一份饭。”
吃饭的时候,盛文曜拿出湿巾给自己擦了擦手,又拆了张给蒋淮也擦了一下。他的手指扣住蒋淮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拿着湿巾仔细地擦拭着。蒋淮的手长得很完美,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盛文曜忍不住举起来,放到唇边亲了亲。
蒋淮也不害羞,就歪着脑袋,看着盛文曜,偷偷笑了笑。
盛文曜放下蒋淮的手,开始给虾开始去壳,把拨了壳的开边虾,放到蒋淮面前,“吃。”
蒋淮听话地张开口。
盛文曜的指尖淌了些汁水,喂蒋淮的时候,滴到蒋淮的唇瓣上。蒋淮忍不住舔了舔,舌尖碰到他的指腹。
盛文曜把虾都剥好,一只一只喂完蒋淮后,伸出舌头把手指上的水渍舔|掉,眼神直盯盯地盯着蒋淮。像一只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眼神锐利又炙热。
“你们在这里啊?”
门臣突然出现,他也打了午餐,看到两人,就坐在他们的身边。
“蒋淮。”门臣放下餐盘,喊蒋淮,“等下吃完午饭,你到我办公室做个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