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萧垣和少数几个人外,他没在神遗大陆上感受过任何温暖,那这里的灵气是浓是淡,又与他何干?
更别说……天道还要对萧垣下手。
那他也只能作壁上观,看一看这出狗咬狗。
幕迟垂眸,不再多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利用他们顺利进入风息岭再说。
其实他本可以直接找林雪儿帮忙,可是他体内那道剑气,到底是个潜在的危险。
幕迟的本命法器就是剑,自然清楚剑气的特性。
于剑修而言,剑气就像是一个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的,存在感极强的特殊标记,如果是他在别人体内留下一道剑气,方圆十米之内,他绝对能够发现那人的气息。
何况以那位出剑人的修为,对于剑气的敏感只会在他之上,在已经确定剑气是四大守城人之一手笔的情况下直接找林雪儿,和明晃晃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思及此,他挥手改变了衣着样貌,又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十阶左右,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队伍的最末——这个位置与领头的守城人相距甚远,不用担心被发现。
风息岭的凶兽并不认主,虽然当初豢养它们的就是四大世家的先辈,但遇到四大世家之人时,还是毫无例外的照常攻击。
不得不说,凶兽齐攻是件相当壮观且恐怖的事,只可惜它们此次面对的,是数百个十阶以上修士的可怕存在,砍瓜切菜一般就被清理了小半。
剩下的大半则意识到不对劲,四散奔逃,再不敢贸然上前。
一切都很顺利,幕迟很快就跟着他们到了风息岭的内部,并远远地看到了那个能称得上一句美景的灵眼。
守城人只有三个,那位姓程的守城人依旧没来,这三人此时神色都很凝重,低低地说着什么,而后走到了灵眼面前,结了几个复杂的法印,似乎是在加固阵法。
幕迟看不到,也没有精力去看他们结的是什么印,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阵法……这里有他残余的阵法的气息!
师兄是在这里出事的!
幕迟拳头募地握紧,又强行控制着自己松开,逼着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残余的阵法附近。
这里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一点气息的残留,若不是幕迟是施阵者,怕是也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这个发现让幕迟心中一沉,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一位地阶高手的气息抹除得这般彻底,如此手段,萧垣恐怕凶多吉少。
心头又是一阵剧痛,幕迟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却还是无可抑制的白了脸。
不,不可能。
嘴唇被幕迟无意识咬碎,潺潺地留着鲜血。
师兄那么厉害,绝对能死里逃生,此刻一定正躲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救。
这般想着,幕迟长呼了一口气。
天色已暗,丝丝凉意伴随着黑夜一同笼罩,虽有些冻人,却也让浮躁的心稍稍冷静下来。
灵眼那样重要的地方自是除了守城人外谁也不能靠近,而其他人则都被分配到外围看守或清理凶兽。
由于四大世家彼此之间的人大都互不认识,幕迟当着俞家的说自己是程家的,当着程家的说自己是赵家的,倒意外和每个世家都混了个脸熟,最后得了个清理凶兽的任务。
一个看上去是个小首领的人还给了他一个锦囊,里面有一些特制的药粉。
倒也不是什么神药,只是将他带着身上能掩盖自身气息,一定程度上降低凶兽对他的警惕性。
而这恰恰是幕迟现在最需要的,他郑重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光明正大地钻进了无边无际的山岭。
临走前,幕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在各自忙碌的人群之中,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背影。
齐殊……
他不是四大世家的人,怎么也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幕迟的目光,齐殊偏了偏头,看向了这个方向。
幕迟可以确定自己的伪装没有问题,如果齐殊确实是个玄阶的话,绝对发现不了他的破绽。
可齐殊却温和地冲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意味不明,看上去好像只是发现有人偷看之后的礼节性微笑。
幕迟却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跳。
……
幕迟找到萧垣的时候,差点连心跳都停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山洞,洞内有着寻常山洞都会有的阴冷潮湿。
这里其实不适合藏人,因为它并不算隐蔽,甚至于你走过这座山时,远远的就能看见它的洞口。
但它也有它不同寻常的地方——它有一个洞中洞。
这是萧垣一直都有的习惯,在很多年前,他们杀了赤魔老祖之后,曾逃亡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萧垣每次都会选择这样的山洞。
这种山洞很少见,找起来其实很麻烦,但萧垣一直坚持。
萧垣说,因为这种地方灯下黑,一般不会仔细搜查,反而更加安全,同时也是防止他们有一天会意外走散,这样幕迟只要去找最显眼的那部分山洞就可以找到他了。
幕迟对此不置可否。
他知晓剧情,知道他们早晚会走散,也知道即使走散,自己也不会去回头寻找萧垣,而是会去怒风峡谷找到秦轩之修复剧情。
因此,那时候的幕迟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倒是却派上了大用场。
他不知疲倦地翻遍了每一个显眼的山洞,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发现了一丝微弱的,残余移花接木阵的气息。
心头涌上一阵狂喜,幕迟连忙钻进山洞,却在下一刻,通体冰凉。
山洞内的光线向来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静静躺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充斥着整个山洞,
幕迟见过萧垣很多样子,嚣张的,蛮横的,坚毅的,甚至是受伤后虚弱却又硬撑的。
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如同他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胸腔不见任何起伏。
有那么一瞬间,幕迟怀疑这是一具尸体。
“师兄……?”
幕迟的声音迷茫中带了些小心翼翼,颤抖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探探萧垣的鼻息,却在抚上的一瞬,烫手般猛地收了回来。
没有……
那一瞬间,幕迟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宛若中风,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鸵鸟般退后了一步,不敢靠近,偏又不信邪,用神识探了一遍又一遍,可不管怎么探,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突然连怎么呼吸都忘了,幕迟绝望地瘫坐在地,手中长剑发出清脆地落地之声。
许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地哽咽。
他……
他死了。
幕迟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响彻脑海。
他死了。
萧垣死了。
萧垣死了。
死了……
他没师兄了……
他挣扎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没保住……
机械地扭过头,幕迟看向地上的剑,着迷地盯着。
鬼使神差般,他缓缓伸手,将剑对准了自己的要害……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啦~非常非常抱歉,这段时间三次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嘤
暂定还是两日一更,这次一定不请假了!一直更到正文完结!
(ps:没死~)
第五十八章
一炷香前。
萧垣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 心里把秦轩之从头骂到了尾。
伤势比想象中要重,没了魔核的自己,纵然有幕迟分担伤害, 也到底是扛不住姓秦的那疯魔的一击,加上这一路逃亡遇到不少凶兽, 伤上加伤,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不断流失的血气提醒着萧垣伤势的严重性, 现在的他, 甚至不敢移动, 只能虚弱的留在这山洞内,慢慢修复身体。
暗自计划着秦轩之的一千种凌迟方法, 萧垣一边疗伤, 一边自顾自气出一肚子火气,更糟糕的是, 刚刚疗伤疗到一半, 他忽然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有人来了。
“草。”
低低地骂了一声, 萧垣强撑着将药物收回, 拧头看向洞外。
来人会是谁?
这一瞬间,萧垣心头闪过很多想法。
但没等他判断出来, 身体就已率先做出反应——装死。
他此刻太虚弱了, 随便一个四大世家的弟子过来他恐怕都抵挡不住,洞内的血腥气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除了装死再趁机偷袭外,他别无他选。
躺在地上,萧垣思绪万千。
风息岭中此刻人数绝不会少,秦轩之, 黑衣人,四大世家,还有……幕迟。
上百号人马,正好是师弟率先找到自己的几率有多大,萧垣再清楚不过。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抱了些许期盼,希望来人是幕迟。
为防止意外,萧垣直接用了龟息术,这术法别的作用没有,装死却是一等一的好使,几乎没有任何破绽,连皮肤都会变成半僵的状态,可谓装神弄鬼,亡命天涯的必备利器。
但缺点也很明显,会封闭五识中的眼、耳、喉三识,不过这点小毛病对萧垣来说影响不大,不靠耳目,光是空气中的气息流动,就足以让他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很快,他就感觉到来人踏入了山洞。
很遗憾,此人身上好像带了什么遮盖气息的物件,他分辨不出这人是谁,心中却已然明了,这不是幕迟。
萧垣记得很清楚,幕迟身上没有这种东西。
况且若真是师弟,看到自己出事,怎么着也得扑过来抱着他,悲痛两下的……吧,才不会这样一直站在一边,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萧垣想到这里,自己都不敢确定。
自知道幕迟这些年为他所做之事之后,萧垣心头震撼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浓浓的不真实感。
还有……受宠若惊。
他想不通,像他这样脾气爆,性格差,心狠手辣劣迹斑斑的人,哪里值得师弟这般倾尽所有?
甚至萧垣还会想,会不会是他弄错了,其实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妄想而已,他怎么配……他何德何能……
胡思乱想一大通,来人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萧垣清晰无比地感觉到有一道神识在自己身上探来探去,验证他到底有没有死绝。
呵,还挺谨慎。
萧垣冷冷地想。
他本就心乱如麻,恨不能立刻飞到师弟的身边,却让此人打断了自己的疗伤,一想到师弟现下恐怕已经急疯了,他却不得不躲在山洞里跟这么个人纠缠,萧垣就烦躁得像砍人。
强行按下性子,他无比憋屈地躺在地上,静静等待那人放松警惕。
他计划得很完美,不管来人是哪方势力,都免不得对他的“尸体”进行一番探查,毕竟他身上还带着无名剑和血焱刀两把神器,可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靠近,魔怔了似的用神识将自己查了一遍又一遍,半晌不带停。
许久之后,这道神识终于停了下来。
萧垣这才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阵发慌。
萧垣一愣,正奇怪着,这无由来的慌乱却在下一刻达到了顶峰,心中莫名升起一种若是再不动作,一定会后悔终身的强烈直觉。
修炼之人向来直觉敏锐,萧垣再顾不得许多,当机立断地解除了龟息术,抬眼一看,正瞧见了幕迟即将持剑入胸的场景。
“你疯了!”
他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得了,猛地扑上去打掉了幕迟手中的剑,吓得手掌发颤,劈头盖脸的就冲着幕迟一顿训斥。
“你他娘的抽什么疯!”
“老子就一会不在!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怒火中烧之下,萧垣几乎丧失了全部的理智,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装死那码子事,歇斯底里地冲着幕迟咆哮:“你说话啊!你他娘的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个说法,我非把你……”
他嘶吼着,却突然对上了幕迟的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黑暗中,幕迟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通红,愣愣地看着他,满脸的泪水醒目无比,嘴唇却是惨白的,还在不停地颤抖。
“不是……我……那个……你……”
平日里怼天怼地的魔尊一惊未平,一惊又起,活生生吓成了个结巴,半晌找不回自己的舌头。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会抬手,一会回缩,像极了羊角风患者,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又急又怕又后悔。
他刚刚看到幕迟做傻事急疯了,这会才想起来自己都干了啥事,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看着幕迟现在的模样,既心疼又害怕。
好一会,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掌,小心翼翼又无限怜惜地放在幕迟脸上。
“怎么哭了啊……”
萧垣说完,又连忙加了一句:“我没事,活的。”
他说这话本意是想让安抚幕迟,谁知非但没能成功,对方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原本只是无声落泪的幕迟忽然转成了哽咽出声,奈何嗓子又哑得厉害,只泄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杀伤力却数以倍增,将萧垣直接震在了原地。
原来……我在他心里,这么重要的吗?
他有点晕乎乎的,更多的却是酸涩,险些也红了眼眶,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幕迟拽进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一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