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处理闹事家属要紧，许致贤没再多想。
　　事件发生没多久，通天也派了王立新过来。
　　按理说这是自杀，不能算作工伤，家属理应不能找林达集团索要赔偿。
　　但这是住宅区，发生了人命以后房产价值一定会巨幅降低，许致贤为了封锁消息还是赔付了一大笔赔偿款。
　　慕清秋在听张海峰汇报时知晓了这件事，心觉许致贤运气太背了，好在消息没有传开，不然预售出去的肯定都要退回。
　　这件意外到这里算是基本完事了。
　　直到一个月以后，朝仓区沿海岸漂上来一具浮尸，一半腐肉，一半白骨。
　　经警方一周的费力勘察后发现是尸体的身份正是一个月前跳楼的那个工人。
　　那之前跳楼的那个是谁？
　　张岚重新联系家属，询问原先尸体的去向。家属拿了赔偿以后并没有管尸体，于是张岚又给许致贤打了电话，许致贤说衣服归还给了通天，尸体拿去火化了。
　　张岚联系了现任通天法人慕清秋以后，得知衣服已经扔掉了。
　　张岚不死心开始调查跳楼那段时间的城市监控。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半个月的查找，张岚大致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原先的工人叫做李云方，在公司拖欠了半年的工资，受不了家里的白眼后在竹栗区帮了石头，跳音羽江自杀。
　　李云龙自杀那天穿着工作服，警察依据沿江监控在新港区的入海发现半夜有人打捞了浮起来的尸体，监控时间显示距离李云方跳江自杀已有三天。
　　黑暗中，那人脱掉了尸体上的工作服，又找了一块石头绑在已经断掉绳子上，将尸体丢回了江里。
　　张岚追随着工作服，找到了朝仓区清晨街道的监控，那个人，是一个月以前全国通缉的犯人沙仁。
　　至于为什么他要穿上工作服，又为什么要选择在林达的施工地自杀就不清楚了。
　　慕清秋作为新任的法人，多多少少在警察的联系中，得知了案件的一部分内容。
　　警方的报告并没有向媒体公开。
　　但事情没多久，却受自杀者家属聘请的代理律师要求信息公开。
　　一时间，全市都知道了林达集团新建的住宅小区有发生人命惨案，购买预售的人们纷纷退款。
　　无奈之下，许致贤开了发布会说道：“那栋楼未来将进行爆破处理，原先购买者的预售款将会依次退还。”
　　许致贤还公布说明原先的占地面积将会改为小区绿化的一部分。
　　虽然发布会开得及时，但依旧有不少那栋楼以外的住户要求退款。恍惚间，原本两万一平米的海景房，在市场的作用下降到了每平方米九千的价格。
　　网上的经济论坛又有小幅度的躁动，有人传这是穆清秋的复仇。
　　因为之前的土地拍卖会结下了梁子，穆清秋为了报复，特意找了杀人犯让他穿上工作服去林达集团自杀，再在合适的时机发布出消息让原本的房价降低。同时收购了那个公司，撇清自身关系。
　　也有网友反驳博主，为什么让他自杀，他就去了。
　　楼主借此又讲明了沙仁事件的起因经过，因为还不起高利贷所以一怒之下杀了债权人。楼主推测是穆清秋和沙仁约定只要他完成这件事以后就给他的家人足够的钱。
　　听起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实际中，慕清秋自身也被媒体问话了。
　　“之前您发话说不会拖欠工资，现在却出现了您名下的企业有人因没有工资而自杀的情况。”
　　作为刚收购公司，还帮通天还债、还拖欠工资的盛发而言，这种“质疑”并没有造成很大困扰。
　　因为时间线很明显，事情发生在慕清秋收购公司的那一个礼拜，而汇票是在那之后兑现的。
　　但是这个情况刚好印证了那个楼主的猜测。
　　慕清秋也看到了那个帖子，但他没怎么在意。
　　他怎么知道那个员工会自杀？他又怎么联系全国通缉的犯人？
　　慕清秋觉得这种谣言并不会有很多人相信，热度高说不定大家就是看着图一乐。
　　“你不信，是因为你真的没有做。你怎么确定姓许的不会信？”愚问道。
　　“因为这事件的偶然性很强。他不会信的。”
　　“可是在很多人眼中，有些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资本家就是有一手遮天的能力。”愚的话提醒了慕清秋。
　　许致贤认定自己是有能力的人，他爷爷做过那么阴险的事情，他难免也会觉得自己有做出这件事情的能力。
　　“他要是信了，就信吧。我做好被他使绊子的准备就是了。”慕清秋看着电脑屏幕说道。
　　*
　　“真是扯淡。”许致贤见论坛上又有自己和穆清秋的帖子，在看完楼主的分析后说道。
　　“穆清秋要是有这个能力和野心，早就把白家和沈家搞垮了。”许致贤调查过穆清秋，知道他在沃科的能力，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家事。
　　“竟然还有人信了。”许致贤撸起袖子开始打字。
　　他用自己“至文贤”的论坛账号，反驳楼主：
　　1342L ：楼主的话说的似乎可信，可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事件的起因完全是偶然事件，通天虽然拖欠了部分工资，但吃住公司的人是不需要担心的，这些公司都是提供了。人的自身精神因素导致的自杀，这种情况本身就带有强烈的不稳定性，没有谋划者会愿意用这样的方案。
　　楼主暖烘烘的冬天：那也存在有些人会利用这种不稳定的情况而实施啊！你怎么就确定不可能呢？
　　发觉对方就是要阴谋论后，许致贤不再理了。
　　谁爱那么想，就那么想好了。
　　许致贤懒得把精力费在这上面。
　　跳江自杀事件虽然事出偶然，但不排除犯人自杀是谋划好的可能性，只是穆清秋不会有这个能力。
　　许致贤看着屏幕上以假乱真的言论，思考道：如果真的有人暗中这么谋划了，那么可能是谁呢？
　　而且还是林达和穆清秋共同的敌人。
　　许致贤心中很快有了人选，并开始让人着手调查。
　　慕清秋不知道许致贤压根就没怀疑自己，所以最近公司重要的事情他都盯得很紧，连开会也是板着脸。
　　中午休息时间牧霂和齐君煜坐一起吃饭，刘雨昕也坐旁边。
　　牧霂吐槽了一下今天中午的肉太少后，对刘雨昕他们说道：“诶诶，你们最近总和田勋有商量，有没有听到什么啊？今天早上开例会，穆总的脸色超级不好看。最近业务部那几个项目组的人说，有几个设计方案被穆总驳回十几次。”
　　“不知道。田勋也没有说。”刘雨昕说道，“你们以前和田勋很好相处吗？我和他说不上什么话。”
　　“相处过比较长一段时间。”牧霂夹了一块大白菜，“田勋其实很好相处，他就……怎么说呢？你见过农村的鹅吗？就是那种见陌生人逮谁咬谁的，但却是看家能手。我觉得田勋就很像大白鹅。只要他认同你了，就很好说话。”
　　齐君煜听见牧霂的比喻被笑呛了。
　　理顺气后，她转移了话题。
　　她知道为什么穆总最近又开始高气压，但田勋不让说，特别是不可以告诉牧霂，因为她兜不住事儿。
　　三人把餐盘放到收纳处，准备回办公室休息一下。
　　出了食堂，齐君煜打了个哈欠。
　　刘雨昕问道：“君煜，你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啊？今天早上你都已经快打十个哈欠了。”
　　“没…干什么啊。”齐君煜心虚反驳道。
　　她怎敢说她昨晚熬夜画稿了。
　　慕清秋也刚好吃完，走在后边见牧霂和刘雨昕聊得来，心里还挺高兴。毕竟经常有公司换新领导以后，新任的被原先的挤兑。
　　不过牧霂的性格挺好，也很容易让别人亲近。
　　这么想着，慕清秋忽然想起来许致贤说自己很容易让别人卸下防备，越想越觉得神奇。这家伙是怎么得出来这样的结论？
　　他仍记得周晓庆还是实习生的时候，有点害怕自己的模样。
　　“穆总。”一旁的陈墨说道，“我家里突然有点事，下午想请个假。”
　　见陈墨有些躲闪的目光，慕清秋更是否定了许致贤的看法，“哦。可以。整个下午吗？”
　　“不至于。就一两个小时。”
　　“没事。今天下午应该没什么事。要是家里忙，可以不回来。”慕清秋说，按了电梯按钮。
　　“哦……好的。”


第63章 （5）
　　五
　　慕清秋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收到了杨天一批阅的多个投资项目。
　　看了一眼偏高ROCE指标后，慕清秋仔细了阅读了各项目的内容，特别注意了一下折现率。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签了字。
　　交给杨天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一下要注意二四两个项目的风险。
　　下午新成立的项目组陆陆续续地送来了新的设计图。
　　一张深棕色正方悬挑型建筑吸引了慕清秋的注意力。
　　慕清秋看看了眼右下角的设计师：秦良枫。
　　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位是跟自己一起过来的总部建筑设计师。
　　看了这个设计的不同视角的样图，褐色的方块像是由不同的小颗粒随意组合而成，占地面积完全符合规定，又比实际预算的建筑面积多了10%。
　　批准了高新区商城的设计稿后，慕清秋又驳回了林深小区的绿化设计。
　　高新区某处偏远的咖啡厅内。
　　陈墨匆忙赶到：“不好意思，张哥，久等了。今天怎么突然要求见面？在电话说不行吗？”
　　“最近帮沈姐处理点事情被警方怀疑了，不方便。你直接跟我说吧。”
　　陈墨听了，说话也谨慎了不少，陈墨用早就商定好的指代暗号，交代了最近公司里几个重要的合作商。
　　“哦，那X最近有没有和他来往？”系着围巾的张哥问道。
　　“最近没听说有来往，而且上次那件事发生也都是新任的人去处理的。”陈墨如实说道。
　　“行。我知道了。你随时注意他们俩的动态，要是有一点合作的迹象就跟我说。沈姐说如果他俩联手了会更麻烦。”
　　“是。”陈墨点头应道，犹豫了一下，见对方已经戴上帽子准备离开，他鼓起勇气问道：“张哥，我母亲……”
　　“放心，设备都供着呢，主治医生也是最好的。别多问。”说那三个字的时候他眼神有些狠厉，而又吩咐道，“把咖啡结了。”
　　金融中心79楼。
　　孟梓君听周晓庆汇报着各个项目的进度，心情有些愉悦。
　　穆清秋的公司签署了自己暗中策划的三个投资项目。这说明穆清秋一定没有看出来，不然这家伙是不会同意的。
　　孟梓君想多帮帮，这样穆清秋就可以早点回去了。以穆清秋的能力待在这个小开发商公司里简直是屈才了。
　　然而，孟梓君嘴中的小公司实际是白羽集团在江南房地产市场上一枚重要的棋子。白羽有意在这儿争夺一份蛋糕，但之前一直被姬华暗中压着施展不开。
　　现在穆清秋来了，局势对他们姬华有些不利，外加前段时间的意外险些被林达查到。所以沈春梅才会派人调查，提防两家的合作。
　　对于姬华地产来说，最好莫过于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月中旬开始慕清秋就在提防，然而直到四月初都没有什么动静。
　　反倒是林达集团刚预售完的朝仓区学区房，旁边被一家小公司买去当墓地了。
　　消息一传出，正在申请批准土地的江口|交通大学反倒是撤回申请了。
　　这么一来，原本要修建在塞纳小区附近的附属高中也不建了。
　　这种消息在行业间传得很快，慕清秋没几天也知道了。
　　一次意外是倒霉，两次就有可能是人为了。
　　慕清秋晚上再次看论坛的时候，发现又有阴谋论将矛头指向自己了。
　　多年职场的经验告诉慕清秋，这很有可能是有人想挑起他和林达集团的矛盾。
　　“哟，这次叫‘贫瘠的秋天’？”愚通过慕清秋，看见了屏幕，“清秋，这不是很有可能。”
　　“而是肯定吗？”慕清秋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嘶。春天就是容易嘴干。”
　　抹了一层唇膏，慕清秋觉得有必要向许致贤示好了。
　　他不想再多一个敌人，一个暗中的就已经很麻烦了。
　　这么想着，慕清秋也这么做了。
　　他随手抓起一件薄风衣，披在肩上就开车出门了。
　　*
　　窗外灯火璀璨，陈墨躺在床上，望着偶有闪光的天花板。
　　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母亲了，张哥说母亲还在治疗中，目前状况比较平稳。
　　但他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妈，你若醒来以后，会怪罪我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啊……”
　　“滴滴”
　　书桌上红色二极管灯亮了起来，那是GPS移动的信号。
　　上次咖啡馆见面之后，陈墨在递过来的餐巾纸里发现了这个，然后在会公司的时候，佯装掉了一枚硬币，把它固定在了慕清秋的车底座上。
　　陈墨拿着手机，飞快地跑下楼，一边开车一边盯着屏幕看。每次车停下来的时候，他都心里一紧，生怕落下了。
　　但还是在等电梯上行的过程中跟丢了。
　　慕清秋怕被许致贤看出来自己是特意过来的，所以把车停在了距离金茂大厦五百米以外的某个商场的停车场里，装作在江滩散步想跟许致贤来个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