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主人家的面容与之前提到车宿的轿子时,有些微妙的相似,并不愿意透露更多的消息。很快就有一个披发红衣的小姑娘跑过来,说是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可以把午饭端到温泉室吃吗?”花费突然如此提议,“抱歉,如果不可以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吧,实在是平时追番的时候,看到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吃东西,感觉很棒。”
“客人喜欢的话,我们会在温泉间特意准备食物,如果有喜欢的酒品也可以现在告诉细子。”细子就是刚才红衣披发的小姑娘,长得柔柔弱弱,带着一股贵女的纤细感,不过手指生茧子,平时也不少劳作的样子。
治鸟对这里的酒很好奇,说起来,他的酒量也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原身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最后除了浓度较高的酒,还点了几瓶专门为不太能够喝酒的小孩子准备的甜梅子酒。
染上梅子红的酒水,清澈透亮,看着就很想尝试。
婼颜开心得拿了一瓶,似乎又操作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来一架相机,打开录像:“抱歉,我是在做直播,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
女主人看了她一眼,因为是客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回答:“不要拍什么不该拍的事情就好了。”而细子则很开心,游戏屏蔽了语言沟通的障碍,她很开心地跟婼颜聊了起来。
“这些,就是电视上那种可以照下来然后印在纸上的东西吗?”
“抱歉呀,因为一直住在这种偏僻地方,细子对这些很好奇。”看细子问了这么多问题,女主人不得不补充一句免得客人们不开心。
“没关系,细子喜欢的话,一会儿可以跟姐姐一起拍下来,说起来,村子里有洗印店吗?”她还带了一个复古式相机在背包里,婼颜给自己的角色设定是个喜欢旅行的摄影师,十分怀念早些年的胶卷相机,于是除了比较先进的设备外,一直都有随身携带胶卷与复古相机。
当然,她在游戏系统里兑换了一些除灵血统,胶卷里自然也掺杂了一些“零式”进去。
这个副本一看就是个灵异本嘛,做些准备很正常。
“有的,最东边有一家老式洗印店,不过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去了。”说起当年流行过的胶卷相机,女主人似乎还有些感慨。
婼颜笑笑,掏出复古相机与细子合了个影:“这卷胶卷就送给细子了,随意拍些喜欢的东西吧。”说完就把相机塞给了小姑娘。
突如其来的惊喜,细子听完后眼睛亮闪闪的,想去接又不好意思,女主人则更加惊讶:“哎呀,客人,这怎么可以。如此贵重的东西,随便送给小孩子玩。”
“只是把胶卷送给她了,您不要多想,之后我还会把相机拿回来的。”这下细子也眼巴巴看向母亲,似乎实在征求同意,“而且之后拍下的照片,要好好找姐姐分享哦~”
“十分感谢,”女主人鞠躬,标准九十度,“您真是太好心了,细子,跟妈妈一起跟姐姐道谢。”
“谢谢姐姐!”说完兴奋地接过相机,愉快地拍摄起来。
婼颜也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重新打开录像机开始录制饭桌上有趣的事情。
吃饱喝足的各位自然就去体验了一把温泉,喝着小酒,感觉相当不错。
“你还真是聪明呀,”虽然是隔间,不过男女也不过隔着一道薄薄的竹栅栏,两边的声音都能够互相听到,花费喝着酒随意闲聊,“你也看出来那个小女孩儿是关键人物吧,所以才会把相机交给她。”还说了要分享之类的话。
“想什么呢,细子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姑娘而已。”婼颜如此说道。
用别人的身体来泡温泉,治鸟把自己除了脑袋完全浸没在水面之下,本来一开始还有点儿顾及尾巴,后来连干脆不去想,任凭尾巴毛儿在水里散开。
不知道原身有没有经历过这个副本,错过这样一次泡温泉的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想着,又开了一瓶酒,转头对宋航说道:“这些记在你的账上。”
“哦,不是说不跟主人说话吗?”不得不说,泡在温泉里皮肤泛红的男人也很有魅力,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伪装出来的柔弱身躯实在是有些乏味。
治鸟却没有再理他,只是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一旁的花费已经被他这个没有感情的喝酒机器惊呆了,眼看着对方一开一瓶、一瓶一空:“你就不怕自己喝醉吗?”
“没什么关系吧。”这样胡乱说着话,眼神却已经有些飘忽起来,一副快要醉酒的样子。
“你这样子我都忍不住想要把你买下来了,说起来,他究竟需要多少钱?”
宋航看着那个因为酒态更加无所顾忌散发魅力的男人,觉得自己内心有些不太平衡,没好气地回应:“三千亿积分。”
“抢钱啊!你这价钱都够我买一些高级替身道具了。”不值不值,还是算了。
嗐,看着解解眼馋,不也挺好的吗?
治鸟确实是朝着灌醉自己的目标去的,他想找个借口睡觉,之前在梦中的场景实在让他有些在意,他想试试看自己喝醉以后,有没有可能再次梦到。
宋航寻了个距离治鸟比较近的位置,就看他喝酒,看酒液从喉头滑过时,喉结的上下起伏,有时候喝得急了点儿,就会沿着泛红的皮肤滴落到温泉中,梅子色落在池水中,嫣红一点儿,又迅速晕染开。
宋航想着,那些微小的颜色此时一定已经扩散到温泉各处,跟着原本清澈的水一同沸腾。
似乎那些酒气跟着一起蒸腾出来,沿着他的毛孔一点点儿渗透,明明只是看别人喝,自己竟然也有一点儿醉。
拥有一个漂亮又会反抗的宠物,感觉真得很棒。
尤其是看对方只能愤懑喝酒的样子,毛茸茸的尾巴已经在水中耷拉下来,随着水流乱晃,看起来手感不错。
他当然知道自己对于此时的治鸟,意味着全方面的压制,明明是看不惯就会反抗的猎豹一样的性子,现在却只能像只猫咪一样,挠一挠被剪去指甲的爪子,露出下面柔软的肉垫。
不痛不痒,只是用消耗一丁点儿积分的方式来表达不满。自己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居然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谁管他心里的胡思乱想,治鸟只顾着成功把自己灌醉,身体慢慢靠着温泉池边缘向下滑落,眼看着已经要没过鼻子,宋航也只是在一旁观赏。
花费只是别开眼不去看这两个人,心里还有些埋怨,明明淘到这么好的宠物,居然如此不上心:“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在宠物死前都好好照顾他的。”
宋航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意味,没有说话。
他来副本也是有目的,听说最近出现一个很有威胁性的新人,刚好他闲得无聊,想要来摸摸底,真得很危险,不如先招揽。
招揽不到,最好还是放到他眼皮子底下监管起来比较好。说他疑心病也好、被害妄想也好,宋航往池边游了一段:都没关系,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是有属于自己,被自己看管着,才不会有危险,才是值得信赖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越来越晚2333
第86章 暴风雨中的白鸟(五)
迷雾之中,破旧的木制结构, 治鸟回过头, 身后是一段不断延续的向上阶梯, 最上面有门,光亮从那处透进来。
他踩着阶梯试图向上走, 每走一步,阶梯便向下沉一格,于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显然已经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治鸟觉得, 自己现在能够看清楚周围,依靠的并不是门外的光亮。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他看到, 于是脚下的地板, 墙壁上偶尔的涂鸦,都很清晰。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上一次梦中的白色衣衫。
与女主人同行的时候,治鸟问过一些当地的风俗,自己身上的, 应该是唤作“白无垢”, 雪白纯洁的颜色, 是女子出嫁时的礼服,寓意在夫家开启一段崭新人生。
治鸟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是对“私人物品”的纯净要求,看来不论哪里都是一样。
既然不能够回头,那就继续向着黑暗处行走吧。
隐约地, 他听到一段歌声,很模糊,极哀婉。
却仅仅只是哀婉,声音出自一个女人,用三味弦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凤仙花”什么的,一遍又一遍,念到声音逐渐沙哑,什么东西从她的喉咙中破茧而出,发出昆虫振翅的“嗡嗡”声响。
声音却依旧在继续。
“看见了,蓝色的凤仙花,开在红水中,张开黄色的蕊牙;摘一朵,染指上,蓝色的凤仙花……”
一开始还很细微,渐渐地,振翅声盖过了女人的歌声。
治鸟行走在同样没有尽头的回廊里,手中空空如也,身上是一套纯白色的无垢服,厚鞋底踏在木质地板上 没有脚步声,只有老旧木板“咯吱咯吱”作响。
他向前走,地板上的木纹慢慢消散,逐渐变成大朵大朵蓝色的花,治鸟觉得自己意识模糊,分不清这是不是女人歌曲中的“蓝色凤仙花”。
振翅声越来越大了。
一开始只是在廊道之外,随后,那些声音似乎从更近的地方传来,或许是脚下的蓝色花朵中传来,现在在耳边。
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发芽,不仅是地板,雪白墙壁上,也长出了蓝色的凤仙花,与地板上的连在一起。
歌声依旧哀婉,治鸟下意识地垂下目光,看到自己雪白的衣服上也涂抹上湛蓝,指甲上也是蓝色,如同涂上了蓝色的凤仙花汁。
真奇怪,凤仙花有蓝色的吗?
“嗡嗡、嗡嗡——”
那些蓝色的花朵开始振翅,发出的巨大声响与女人的歌谣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共振,治鸟竟然不觉得吵闹。
而是平静。
似乎终于等待的某一刻即将到来,蓝色的花朵在他身上越来越多地绽放,白无垢终于掉落在地。
治鸟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过来的,并不熟悉的木头屋顶,不错的是,颜色看上去很新。在梦中所见还没有感觉,如今醒过来,只觉得那些粘稠的蓝色变得令人作呕,他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不太想看到同样的色彩了。
形容起来大约是蓝色,然而治鸟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蓝色的凤仙花,与其说是一种并不常见的颜色,倒不如说是一种不存在的蓝色,带着一点儿金属质感,盯久了,甚至会感觉到莫名的晕眩。
“不存在的蓝色”,他好像用了存在悖论的描述,却再贴切不过,仅以人脑的构造的确难以想象。
两段梦境都如此不知所谓,他究竟要不要试试第三段梦呢?
或许不用,目前给予的要素已经足够多了。
他凝神,从被褥中钻出来,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就连宋航也不在,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门外微小的争吵却仍旧在继续。
不在他的哪个隔壁,却是同一个走廊中的房间。
治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好在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很喜欢,袜子踩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声音。
幸好是白天,不然这种透光的纸拉门很容易暴露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
争吵声来自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是宿处的女主人,听她对另一人熟稔的攀谈方式,似乎是不太见到的男主人。两个人并不知道门外有人在听,仍旧各执一词地争吵什么。
先是那女主人说话,说细子已经快要十六岁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该轮到她了。
男主人却说:“有办法的,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有怎样的办法呀!”女人似乎把什么东西推倒在地,落出清脆的碎裂声,“也搬到外地了,该祭拜的也都祭拜过了,甚是还请了驱魔的师傅,到现在也都没有办法啊!”
“你冷静一点儿。”
“你要我怎么冷静地下来,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为什么偏偏是细子呢?”女人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应该是哭了出来,鼻音很重,“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看到细子接到相机到处去玩,我是什么心情啊?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反抗,带着细子多玩几年。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说想要摆脱村里的规矩,细子也不会这样,一定也能够跟同龄人交到朋友,然后开开心心地……”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好,开始大哭起来。
男人也没有办法,投过纸拉门的影子,似乎是将女人抱在自己的怀中:“没关系,已经有客人来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够找到合适的代替品。”
“然后呢,一年找一个吗?你还想搭进去多少条人命进去,这样做,跟村子里的其他人又有什么两样!”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行啊!”似乎是被激怒了,原本看起来还很亲和的男人,一把将女人推到一边去,“永远也吃不饱,永远也填不满,如果不继续下去,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啊!”
男人似乎还想继续往下说,不远处的走廊转角,却露出一角红色的和服下摆。
整个宅子里,治鸟只见过一个穿红色和服的人。
听到父母因为自己的事情吵架,细子应该也很难过。在继续窃听情报与找到细子之间,治鸟还是选择了后者:“站在那里做什么,是拍到了好看的东西吗?”
他的突然出声人能够,不仅让屋里的两个人下了一条,就连藏在转角处的女孩子也一样吓了一跳,悄悄探出个头来看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