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些东西吗?”秦循不太自然地挪开眼,从餐车里拿出一盘果切,他专门挑新鲜的,草莓、菠萝蜜。虽然在之前的资料里并没有,可秦循猜测对方嗜甜。他观察过治鸟好久,对方时不时就会去各种甜食店小坐,或者借经纪人的手机给自己点一盒抹茶千层。
治鸟有些为难,干脆坐到了床边:“好啊,不过我不太方便,要你来喂我。”他笑眯眯看着秦循,如同最惹人爱的小甜心,只属于他的笼中鸟。
某一瞬间秦循开始希望对方能够反抗一下,不要如此顺从。这样的治鸟,让他想起来那天晚上温柔地为他拉好浴衣领口的男人,温柔到无懈可击,通润得滴水不漏。
甚至委屈地皱眉问到:“不来喂我吗?”目光是两个小勾子,不小心被勾住就跑不了了,四肢穿上木偶提线,一举一动遵从他的话语被摆布。
“明明把我带来这里,却距离我这么远。”他这么说着,在床边翘起二郎腿,狡黠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直接推倒、由人搓弄,“拿过来一点儿,我是真得有点饿了。”
还能把持住那就不是男人了!
秦循叼住蜜枣一端,唇对唇喂到治鸟口中,却不急着渡过去,治鸟也并不急着接下。感受着呼吸一点点靠近,心上人的唇齿就在距离他几毫米处,蜜枣被抢走瞬间,治鸟的眉毛轻微上挑,似乎很是得意。
然后口中空空如也:“你可以先吃我。”不是刻意说出来的挑逗情话,秦循没有经过大脑,那句话自然地脱口而出。
“不要。”
嗯,故意的。
没办法,治鸟有些生气的。他不是很容易生气的脾气,更多时候,许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来做。因为得不到就捆在自己的身边,将两个人的情谊视若无物,又不懂得如何尊重对方:“但你可以更靠近我。”
“更靠近我一点儿…好可惜,我想拥抱你的。”
秦循几乎下一秒就要说出帮你解开之类的话了,陡然清醒,吓得一激灵:“不,你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想要解开手上的束缚,绝对、绝对,不能够被迷惑!
“嗯,我的确不是那样想的。”心里的怀疑一旦被认可,原本已经自作主张定下的结论再一次变得站不住脚。秦循一边渴望,一边怀疑,如同掉进逻辑的迷宫里,一层一层催眠自我。
这时候要获取信任,就变得容易:“因为在背后实在硌得慌,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看,无辜直白,都没有任何反抗,予取予求的姿态,耳畔的细语柔声。
咽了口唾沫,秦循的手摸到藏在裤兜里的钥匙:“那你不要离开我。”
治鸟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蜻蜓点水一般,最叫人不得满足——想要更多,想要自己的一切都被占领,从里到外,只属于眼前这个人,而这个人也属于自己。
那天电影里的加戏,本是秦循的一时兴起,并未想到对方会做出反制的动作。但那足矣表露治鸟的意思,回去后,秦循又了解了很多。
以吻封缄,头晕目眩。明明治鸟才是被锁起来的人,真正关在笼中的,却是另一个。
带着一点怀疑,秦循掏出钥匙,此时情景竟与影片中微妙重叠,钥匙小心地打开左手的锁,心里还在想着治鸟是个右撇子,左手力量更加薄弱不容易反抗什么的,甚至都没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什么谬误。
生怕治鸟趁机逃跑,像个捉到蝴蝶的小孩子,紧紧捂在手心,然后迅速挪到准备好的罐子里,中间行动要快,还要小心不能伤到翅膀,不然会不漂亮。
秦循的动作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却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手腕被反握住,抓着空余的哪一端锁到秦循的手腕上,猝不及防地动作让他心里一惊,然后男人又说:“这样好像是叫‘情人锁’?”低哑性感,致命撩人。
情…情人?已经不是耳根通红,秦循现在红得就是一条煮熟的虾子:“你接受我了?”
“怎么会呢?”钥匙也不知何时落到治鸟手中,目的太过于鲜明似乎是被忽略了,毕竟刚才钥匙并没有拔下来不是吗?轻松解开手铐另一端,连接到床头。
这期间秦循有过挣扎,只是没有奏效。
“只想束缚他人却拒绝束缚自己,这可不是好习惯。”治鸟笑眯眯地看向他。
内心的慌乱不断扩张,真正被束缚,才理解了这种恐惧,看着银亮小巧的钥匙在治鸟手中被抛来抛去,生怕被甩到两个人都够不到的犄角旮旯里:“你没有脚踝上的钥匙,我不能离开,你也……别!”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小钥匙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撞到落地窗后,弹到没有来得及关上的门之外。这下无论是谁都够不到了,秦循出于防备,甚至没有带手机进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们会被困在这里!”这绝对不是秦循想要的结果,他只想治鸟属于自己,却不想让自己亲身体验同样的心情,一时怒极,伸手想要挥下。
“嗯~”无视对方的惊慌,治鸟悠悠回应,退到一旁,活动着刚刚脱离束缚的手臂,“因为我生气了。”语调依旧柔软,听不出字面表达的含义。
他是不属于这条世界线的,自己离开就是立刻离开。会陪秦循多玩一会儿,只是因为系统此时不在,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像是真得生气了一样,说完这句话,治鸟便不再开口,安静地靠在床尾,闭上眼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想。
太安静了。
安静地让秦循的话语变成一出聒噪独角戏。
治鸟很美,不真实地美,安静下来,像是一具等人高的活偶。
轻薄,透明,浮游在空气中,下一秒就要消散一样。
秦循的话变了,从一开始的慌张变成乞求,怕他真得就这样离开。
相传飞燕起舞,飘飘乎欲临风而去,既怕美人离去,只好叫人握住衣摆,如同连上一层枷锁,方可安心。秦循觉得此刻自己就是这样的心情,反反复复确认那条连接脚踝的锁链还在,眼前人不至于如同风筝一般飘走。
他似乎曾经见过一次风筝落下,可不敢见第二次。
可他还是没能够阻止。
眼前人似乎屏蔽了外界的感知,忽然站起来,从餐车里找出来一把小刀。
颈部连接的大动脉,红玫瑰飘满白墙。
坠落是寂静无声。
一声尖叫封.锁在喉,无边的压抑感向他涌来,眼前开始出现重重叠叠的幻觉,墙壁上的玫瑰褪去,窗边又站了一个人。
不断地在他眼前重复。
构建,再坍塌。
现在,敞开的密室里,重新只有一个人了。
———
[驱逐进度97%……已检测到宿主的生命出现危机,紧急终止程序,自动读取下一个世界!]
[新世界无法构建联系,请重新连接!]
“你竟然敢在他身上做手脚?”魔纹,系统那时以为是世界意志的疏忽,如今想来完全不是。
“我只能如此。”
[正在重新定位宿主坐标,已重新锁定。]
它上当了,这家伙是故意支走自己,它要找回自己的宿主。
作者有话要说:嗯,主线,下一篇,应该比较甜?
毕竟是替自己,会有很不一样的小治鸟~
顺便,我在床上模拟了一下手在背后被锁的姿势,不论是侧躺、仰躺都好魔鬼啊!!感谢在2020-04-01 22:26:17~2020-04-02 22:0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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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一)
——我跨越无数世界才终于找到你,怎么可能轻易被赶走?
泛旧的被褥, 破洞的屋顶, 衣服却是阳光晒过的好闻味道, 他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看什么都觉得陌生, 连同自己。
他隐约记得自己可能叫“治鸟”,只是这样称呼自己但不敢下定论,他似乎忘记了很多很多东西。不敢出门, 也不敢见到其他人, 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其实他前几日出去过一次,不远处有个镇子, 他试探着走过去, 然后一直被注视。路边有卖早点的小摊贩,看见治鸟羞涩地招呼他“选点儿什么”,他就真得以为是选点儿什么,满怀感激地挑了一块小肉包,张口想咬, 就看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个, 不能吃吗?”他迟疑问道。
小摊贩左看看右看看, 人长得是真好,别说小姑娘看了心动,就连他也忍不住想要许诺一颗心。然而却连买东西付钱都不知道,怕不是哪家大少爷养在外面的情人?
也没有这么落魄的,身上衣服都是旧的, 小贩自以为多年经商,练出来那么点儿眼力劲,放在治鸟身上完全不管用。光看着这张脸,也不可能说拒绝就拒绝,只好问:“可以吃的,但你要告诉我自己住在哪里?”
治鸟想了一会儿该怎么描述,最后只能说是镇子外。
镇子外,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户人家吗?所幸小贩也不是穷到请人吃个肉包就不行的地步,看这人单纯成这样,反而有些担心:“小哥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去了屋子里排开一大堆钱币,叮叮当当落到桌子上,多是铜板,有几块不太规整的碎银,“看你似乎是个细养出来的小公子,以后出门买东西可不能挑完就走,是要付钱的,你看,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治鸟虽然许多事情不记得了,被这样提醒,登时明白过来方才旁人看他的眼神,脸红起来:“谢谢,我知道了,这个还是还给您吧。”
“唉,我又不差这点,你饿了就先吃着垫垫肚子。”原本还担心是不是仗着好看出来坑人,看这实诚的反应,小贩就知道是真得不懂。莫不是哪个大家公子落魄了?一般人哪会被教养地连买东西付钱的道理都不知道。
结果小公子怎么都不接受,连声道歉,把包子放下,转头就跑走了,叫都叫不回来。
不然呢?治鸟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招来非议,更根本的原因,是觉得被纠正了这么愚蠢的错误好羞耻啊!
他觉得自己现在对出门这件事怀有一定的恐惧,就像是一直生活在笼子里的小鸟,突然被放回森林里,总感觉自己往哪边飞都是错误的。
独自一人,很快就会感到饥饿。
他已经盯着那扇门犹豫好久了,房间一角有个简易厨房,治鸟却不会用。不过很快就会有人给他送来食物,做早点的摊贩小哥实在是担心他的生活能力,看他跑走之后,跟在后面找到了这里:“在吗?我又来了。”这次,是带着晶莹剔透的小笼包。
早点小哥手艺很好,会好多种包包子的方法,这次送来的小笼包,咬开一口,浓香四溢,透过光看,外皮近似透明,排得上治鸟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看到他喜欢,阮旭很高兴。
他没有别的本事,唯独做面点功夫堪称一绝。作为哥儿,他理当是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的,实在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还有年迈父亲要照顾,只好遮住属于哥儿特有的标志,每天做早点赚点儿小钱。
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人,阮旭直觉认为这是个同他一样的哥儿,说不定生活比他还要清贫些。虽说看不懂他的过去,眼下还是能照顾一分就照顾一分。于是自己在家里吃些什么,抽空也会来给治鸟送上一份。
“我又去外面采了些你要的草,”不想让治鸟觉得欠他什么,阮旭前几天来的时候带他去了一趟郊外,辨认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虽然到了治鸟口中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草,“圆叶子的草好像没再见到,所以我多采了许多开小花的草。”
说起来很有成就感,治鸟偶然发现这些植物生命力相当旺盛,于是摘了几颗种到屋后,以后就不用到处跑了。
“嗯,我一会儿带走,不用那么频繁,也留它们多长几日。”重要的是不要那么累,哥儿的体力普遍比较差,这是体质问题,大户人家富养出来的更是如此。阮旭可不舍得这么漂亮的人为了几颗野菜累到自己,“一会儿我再带你去个漂亮地方,你一定喜欢!”
到这个季节,城郊的槐花漫山遍野地开,一树一树粉白,是他见得最美的景象,阮旭觉得,治鸟一定也很喜欢。
镇中街坊里有个姓柳的书生,家父为助其考取功名,特意叫他在北面小庙里居住。据说那小庙有灵,前后送出来几届解元,叫儿子住在那儿,平日定期送去三食,只求菩萨庇佑。
然而柳生天生不是读书的材料,所谓舞文弄墨的爱好,纯粹是为了安定家父扯的幌子,实际上翻开文中“之乎者也”,只觉得头晕晕、脑涨涨,巴不得拋得远远才好。
可毕竟是弱冠之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一个人在破庙里孤独寂寞,就念着坊间流传的佳话,等着有个貌美的哥儿愿意对他芳心暗许。不止梦里想想,柳生私下里早与送餐的小侍子卿卿我我、意投情合。
唯独有一点柳生不满,小侍子天生后背生痣,每到情至深处,肩上衣料向下滑去,看见那么大一颗黑痣,心里恁不是滋味,便觉得一个婢子哪里配得上他这个少爷。
这天午后,应付过侍子吃了午饭,翻开书籍。太阳晒得心焦口燥,如何都安定不下来,便干脆走出门去。听说这时令正好赶上后山槐树花开,念着“晴光好”,撇下书籍出庙赏花去了。